第49章 049 番外
魏展青几人结束了这次的拍摄, 准备带着素材赶回台里剪辑。
楚渺因为马上就要辞职，魏展青也没有让她回去上班，而是十分干脆地一挥手给她放了假。
楚渺便留在医院，等着秦渊过来。
在等待秦渊的过程中, 老太太的身体被运走, 中年男人一家去处理各项后续事宜，那个水鬼也从病房里飘了出来。
他站在楚渺的身边, 真诚道：“谢谢你。”
楚渺拿起手机, 带上蓝牙耳机, 佯装在和手机的另一头语音通话，以掩饰她对着空气说话的惊悚感。
她笑了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水鬼道：“我叫贺杰。”
贺杰问：“你能够带走我, 你的身份应该也不一般吧？”
楚渺坦然道：“我是司命星君。”
贺杰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世界，从前也没有人告诉他, 他便好奇地询问了楚渺一番：“为什么我变成了鬼，而我妈没有？”
楚渺道：“你母亲身上没有功德。”
她转瞬又想起贺杰或许还在伤心，安慰道：“节哀顺变。”
贺杰笑了笑，脸上都是释然：“其实……我还好。毕竟我死了已经这么久了, 对生死已经有些看开。只是觉得我死的太早, 没有尽过孝。”
他又问：“我为什么会被困在河边？”
“你救下的那家人给你立的石碑积攒了功德。”
……
一问一答, 二人之间的生疏逐渐消散了一些。
秦渊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相谈甚欢（？）的场面。
秦渊身上的战意立马被激发了出来。
哼！
果然是居心不良的野男鬼！
秦渊拉着小苦, 精心摆了一个十分酷炫又不显得装逼的pose, 然后才装作漫不经心见到她一般喊了一声：
“渺渺！”
于是楚渺一转头，就看到秦渊十分骚包地带着小苦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十分蛋疼。
这丫脑子又抽了什么风？
他知不知道他的关注度有多大，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他？
秦渊当然知道。
三人的服装都是同一色系和互补的花样, 所以这些人看他的同时, 也都看看着楚渺。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 渺渺是有！家！室！的！人！
他牵着小苦走向楚渺，走了两步又觉得小苦走得太慢，干脆把它给抱了起来。
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楚渺面前，淡淡瞥了一眼她身边的水鬼，迅速放下心来：姿色普通，能力平平，一根毛都比不上他。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用目光威胁了怀里的小苦一番。
小苦感受到身后浓重的煞气，可怜兮兮地朝楚渺伸出手，大喊一声：“妈咪！要抱抱！”
楚渺：“……？？？”
她被这个称呼雷得虎躯一震，脸上的表情差点都没绷住。
更让她羞耻的是，随着小苦这么一喊，医院内的广大八卦群众也纷纷朝她看来——
楚渺不得不伸出手将小苦抱到怀里，表现出一个贤妻良母（？）的好妈妈形象。
然后她在心里把秦渊骂了八百遍：等回去之后一定收拾他！
……
楚渺受不了被众人注视的这份尴尬，况且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和一个鬼说话。
于是她带着贺杰找了一家包间坐下。
贺杰惊愕了包间后，默默站到了楚渺的背后：“你老公能看见我吗？我怎么感觉……”
他有点凶。
岂止是凶，简直满脸都写着不好惹。
虽然一眼都没往他身上瞟过，但是浑身都散发着极为强大的威压。
楚渺瞥了眼秦渊：“他能看见你。”
贺杰松了口气，朝秦渊笑笑：“你好，我是贺杰。”
秦渊淡淡道：“我是秦渊，南海龙王。”
贺杰的眼神肃然起敬：“龙王！”
难怪这么威武霸气！
楚渺看着秦渊摆出身份之后，贺杰一下就对秦渊没那么害怕了，还满眼的崇拜：“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啊！你平时是住在龙宫里吗？”
楚渺：“……”
她简直无力吐槽：她还觉得贺杰这个小鬼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就忘了他落水的时候也不大，还是个中二少年呢。
“这些事情先放在一边，”楚渺连忙摁住他，“我们先谈谈你的去向。”
而后她对贺杰道：“你既然已经被我带走，当初你落水的那个地方就不能够再禁锢你了。人间是容不下孤魂野鬼的，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我送你回地府重新投胎，二是，成为这条河的河神。”
“河神？”
楚渺点头：“你身上积攒的功德已经足够你成为河神。”
且不说刚才两名车主推搡时，他扶了那个男扮女装的车主一把，避免他摔倒，单看他这个举动，他这些年来一定就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过不少人。
他身上的功德，也未必全都是他救人时所得到的，而是一点一滴地，从这些小事中积攒起来的。
就算不以功德，单以品德，河神一职他也可以胜任。
贺杰思索片刻，问道：“我当了河神之后，可以照拂我的家人吗？”
他低头：“我死去这么多年，这些年来，我妈一直都是哥哥照顾……我觉得我挺对不起我大哥。”
“可以，”楚渺想了想，道，“如果你愿意将你身上的功德分给他，那他有功德加身，运势会比一般人要顺利。”
贺杰坚定道：“我可以分给他。”
“但是，你要想好，”楚渺又道，“你的哥哥是会死亡的。死亡之后，他的这份功德也会随之消散，不能够再重新回到你身上。而你失去了这份功德，要重新修炼，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贺杰没有什么犹豫，依然道：“我可以。”
“你真的想好了？”楚渺见他这样果决，反而替他分析了起来，“你如果留恋凡间温情，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当河神。神与人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那就是时间。你熟悉的人会死去，你的爱恨都会消亡，而你却只能够驻守在河边，看似能够掌管一方河流，实则不修炼上千百年，都难以离开这个地方。”
“我懂你的意思，”贺杰道，“世人都以为是神明掌管着凡人，实际上……是凡人在掌管着神明。成为河神之后，我就要靠凡人的信仰之力为生，是吗？”
说到这里，贺杰笑了笑：“没关系的，我愿意驻守在这里。起码有我守住这条河，再有跳下河见义勇为的人，我就不必让他的家人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楚渺听到这话之后，沉默了。
秦渊也收起脸上桀骜的神色，对贺杰点了点头：“你确实不错。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飞升上界，位列仙班。”
然后他话锋一转，凑到楚渺面前：“我就知道渺渺的眼光最好了，捡了个水鬼回来也能当个好河神！”
楚渺：“……”
刚才是谁看贺杰不顺眼的！
她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秦渊嘿嘿一笑，承认了贺杰的身份，喊来了诸葛危。
诸葛危本来正头疼他物色好的河神被不知名人士拐走的消息，没想到拐走他的就是楚渺。
于是在诸葛危的安排下，贺杰成功上任，驻守河畔，并把他身上的功德分了一半给他的哥哥。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
楚渺处理完这件事后，就找魏展青递交了辞呈。
她像是解决了人间的牵绊一般，长抒一口气，却没有想到，在她递交辞呈之后，她最后参与的这一期节目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是秦渊的粉丝们——
为了给嫂子壮声势，她们无条件地自发给这一期节目宣传转发。
明星粉丝们的行动力是惊人的，依靠着她们的热度，这期节目的话题轻轻松松就被送上了热搜。
侯金明出神入化地发挥着他鬼才般的文案能力，话题牢牢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球：#高考状元甘当骗子#。
有了初期的基石，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点开了这个充满噱头的话题。
画面的一开始是中规中矩的高考状元采访，问的也都是一些常规的问题，和其他的采访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甘当骗子”这个名头是怎么来的之后，一个中年男子忽然闯入了画面，请求男孩去扮演他去世多年的小弟。
视频从这时候变得不一样起来。
在新闻视角的“真实、刻板”之下，又多了几分纪录片般的人文气息和艺术感。
尤其是在魏展青剪辑后，画面中出现了车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中年男人悲伤难抑的侧脸、高考状元清澈而又黯然的眼睛……
从这一刻开始，魏展青就已经在有意地控制客观真实与感情渲染的平衡。
不煽情也没有哭泣，但是所有人都能够透过视频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悲伤。
如果到这里为止，也就是个常见的生离死别的剧情，无非主角之一是高考状元。
偏偏他们遇到了堵车。
堵车的期间，镜头还拍到中年男人介绍对面公园的石碑——那是为了纪念他见义勇为的小弟。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磨，观众的心被吊了起来：
遇到堵车，他们还能顺利到达吗？
然后在中年男人焦急的脸色下，楚渺下了车，镜头跟拍到了前方堵车的源头：两名司机在吵架，一名司机十分瞧不起对方的女司机身份。
镜头里和谐掉了一些粗言秽语，但仍然能够看出男车主的态度极其恶劣。
就在观众以为堵车要让他们一行人见不到老太太最后一面的时候，男司机推搡了女司机一把，女司机发出粗犷的惊叫声。
所有观众都震惊了：
这个男司机一口一个女司机的进行辱骂，却没有想到，他树了个靶子自己打，对方根本不是女司机！
这样充满黑色幽默的人间现实中和了前面的伤悲，却也给这个视频蒙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感觉。
明明儿子早已经去世，为了满足老人遗愿，高考状元需要扮演她的儿子；
明明对女司机充满偏见，满口脏话，结果真相揭穿，对方是个男司机。
镜头忠实而又无情地记录着这个真真假假、充满着谎言的人世间，却又从这冰冷之中，透出一丝令人抚慰的温情来。
在这样的复杂情绪中，观众终于看到一行人进了医院，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老太太喊着“小杰回来了”，然后带着笑容病逝了。
泪点低的观众早已经随着画面落泪，更多的是老太太遗愿被满足的释怀。
偏偏节目并没有完全结束，而是往回拨，放出了方誉在高考前的那一次采访——那一次采访结束后，老太太给方誉送餐那一幕，恰巧被魏展青拍了下来。
这段素材魏展青虽然握在手中，却一直压着没有放出去。因为高考成绩的不确定性，他怕放出去之后对楚渺和这个少年都不好，若是少年没有考得状元，吃下老太太的食物容易被人讥讽装腔作势，滥好心；接受楚渺的祝福容易被人看作夸夸其谈。
说到底，锦上添花，需要自身成为那缎锦，别人才会去夸赞那朵花。
如果自身没有成为锦，那么拿下那朵花也毫无益处。
但魏展青没有想到，被他按下的这段视频，放在这里却有了奇效——
“她的人生已经不多了，我的人生却还很长，耽误这一场考试没关系。”
少年人诚恳又略显张狂的话语被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
画面的最后是楚渺祝福他夺得高考状元，他笑着应下。
视频就此终结，经过了前面悲伤画面的渲染，这个天然又精妙的回旋却在所有人的心中留下了重击。
评论纷纷感慨：
“难以想象这名少年在有这样的实力之后，有这样的品格和风骨。高考状元不少见，能够说出这番话的高考状元，绝对是罕见的真金。”
“我点开视频以前，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为‘男司机破口大骂女司机结果对方是男扮女装’而笑得喷饭，也会因为‘小杰回来了’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有嬉笑怒骂，有悲欢离合，这就是人间啊。”
“我好喜欢这个视频的质感，不仅这个状元很真诚，感觉整个新闻团队也很真诚。最后那一段明显不是采访，而是闲聊，如果新闻团队愿意，在高考的时候宣扬这一段也能火，但是他们为了保护这个少年把这一段视频压了下来……或许也只有这样真诚的团队，才能够在立足客观保持中立的基础上，让视频背后显现出难得的温情。”
“只有我注意到老太太送的菜了吗？核桃爆脑花，听听这是什么黑暗料理！吃了这个菜还能拿下高考状元，这特么是学神啊！”
……
充满噱头的话题、秦渊粉丝的热度、视频内容过硬的质量堆叠在一起，让评论越来越多，微博的阅读量和视频的播放量也仿佛坐了火箭，飞快蹿上了热搜榜的第一名。
这个充满着荒诞与真实的视频立马引起了全社会的热议，严肃正经者有之，讨论的是如何教育人才、对女司机的性别偏见、社会着装自由；活泼热闹者有之，有夸学神的、拜学神的，还有大喊着想嫁学神的……
最妙的是有一幅同人图，画了方誉和老太太在病床前的场景，另外虚画了一个人影，贴在了老太太空落的掌心中——
或者作画者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所虚构出来的场景，恰好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个真实的小杰，确确实实在老太太临终前，赶回来看了她最后一眼。
精彩纷呈的各色讨论在一段之间之后相继散去，但“火眼金睛”这个栏目却因为这一次的大红而名声大噪，迅速用口碑打响了知名度。
就在魏展青等人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极其让他们不愉快的事情。
因为楚渺的离职，台里的领导朝他们施压，想要将楚渺的这一份功劳安在梁云舒的身上，引导成梁云舒当时也参与了他们的拍摄，楚渺去采访方誉也是得到了她的授意。
“小魏，做人不要这么死板嘛，”副台长亲切地找魏展青谈话，“你说小楚她已经嫁了一个大明星，也辞职了，肯定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那动一动她的蛋糕，又有什么要紧呢？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嘛，云舒她就有无限的前途。”
“我会考虑的。”
副台长笑眯眯：“不错，不错，小魏前途无量啊。”
但他却不知道，魏展青脸上带着笑，强压着怒火，退出了台长室，转头就写了辞呈。
这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楚渺而放弃，也是为了他自己而争取——
现在来夺楚渺的功劳，假以时日，是不是他的心血，也要全部落在别人手里？
与其为他人做嫁衣，还不如离开这里，另闯出一番天地！
魏展青干脆利落地走了，任谁劝都没有留下。
在魏展青走了之后，丁武、侯金明、鹿灵几人也陆续离开了滨海市电视台，鹿灵果真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将魏展青收入麾下，在她家收购的视频网站橙心TV主力强推的新节目中，让魏展青担任了节目制片人，丁武和侯金明也都继续在他手下做事。
楚渺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一周后，鹿灵特地约她出来，说有事要请她帮忙。
然后楚渺就得知魏展青几人已经离职的事情。
“渺渺姐，他们现在都在全力做一个综艺，”鹿灵小心翼翼地试探她，“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做这档综艺节目好不好？”
“嗯？”楚渺道，“什么综艺？”
“音乐生活慢综艺！”鹿灵十分激情道，“在没有资金和工作人员的情况下，秦哥需要自己挣到演出费用，招募工作人员，然后开一场小型演唱会！”
鹿灵殷勤地把企划展示给楚渺看，心道：搞定了渺渺姐还怕秦哥不来吗！
她这就是光明正大的阴谋：请君入瓮！
楚渺看着企划，觉得挺有意思。
况且她一直记着自己肩负着帮秦渊粉丝催歌的使命：不帮她们岂不是对不起这些粉丝从早到晚地吹她彩虹屁？
她点头应下：“好啊。”
鹿灵兴奋大叫：“渺渺姐你最好了！”
太棒了！
做了这个综艺，她就能光明正大磕cp！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幸福的cp粉吗！！！
敲定合作之后，鹿灵抱着楚渺以及楚渺一个电话喊来秦渊签下的合同，美滋滋地回去加班了。
……
八月初，诸事尘埃落定，节目就要开拍的时候，鹿灵注册了一个新微博，给这个号加上了认证，然后由楚渺发布了账号的第一条微博。
@和秦渊一起去开演唱会：我与龙王共饮酒，洒下甘露三千担。
秦渊转发了这条微博：跟媳妇一起上综艺！媳妇说要写几首新歌。
此条微博一发，粉圈震惊了。
卧槽？
秦渊要上综艺了？！还要写新歌？！
所有粉丝疯狂嚎叫：
“嫂子你是人间瑰宝！！！”
“跪谢嫂子！！！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仙女下凡，拯救众生！”
“仙女我要以身相许，报答你的恩情！！！”
……
以身相许？
秦渊本来愉快地翻看着微博，看到这条，一下炸毛了。
他气呼呼地回复了那个粉丝：“你想得美。”
然后他把手机一扔，抱住卧在沙发上的楚渺，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渺渺……你什么时候让我以身相许呀？”
楚渺被他蹭得脸红，浑身被他蓬松温暖的气息包裹，手脚都软乎乎的。
她试着去推开他，却没什么力气，反被他压制。
“你松开我……”楚渺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带了些娇憨，“我不舒服。”
“不松。”
秦渊微微退后了一些，然后耍横道：“你先回答我嘛……”
楚渺又羞又恼，又去拍他，秦渊巍然不动，承受着她的娇拳。
本来在一旁玩积木的小苦一抬头，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完了，神君大人和龙王大人又打架了！
他们上次把床弄塌了，这次他要努力劝架。
沙发不能塌！
他握着小拳头，冥思苦想。
然后他灵机一动，机智地跳到了楚渺和秦渊的中间：“妈咪，要抱抱！”
秦渊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楚渺一愣，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她回忆起了秦渊当初在医院的骚包举动，笑得不行：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哼，让他带坏小苦！
楚渺莫名恢复了力气，一把将秦渊推开，抱起了小苦。
“我陪小苦去玩积木！”
她潇洒一个转身，秦渊只好眼神幽怨地看着她离去。
……
入夜后，小苦十分开心地掏出传音符跟他的战友分享：“爷爷，今天我阻止了他们打架！”
“打架？什么打架？”
小苦一脸骄傲：“上次他们把床打塌了，这次我冲上去拦住神君大人，所以沙发没有塌！”
敖津：“……”
蛋疼。
……真是替他大侄子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