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八十九章
当奥尼恩斯与艾德里安签下契约之后, 囚禁在他身上的束缚便消失了, 连带着漫天的幻影也一同消失。
往生花化为灰烬, 随着极光破碎的光影迷离。
虚幻的时空交错，一切似梦如幻, 色泽绚烂，世界无比美丽。随后是跨越时空的钟声响彻, 在地狱和天堂的边界，恶魔域的门扉被推开，遗失了自我多年的奥尼恩斯, 在恶魔的浅浅低语之中, 终于回归了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回到了自己的领域。
面前是蔚蓝色的传送阵, 踏入后便能去往下一层。艾德里安右手轻握法杖，魔力幻化的羽毛笔在空中消散，他走到传送阵前停下，忽然侧头看着修问了一句：“魔法阵的刻画, 吟唱的咒语，以及签订契约时的流程都看懂了吗？”
“大致都看懂了，可是有些地方我还不能理解，可能要自己去尝试后应该就知道了。”
修很认真的朝他点点头, 接着翻开小本本和笔，指着上边自己刚绘下的魔法阵道：“我准备回去之后尝试第一次订契。”
“初次订契很重要, 到时候记得和我说一声。”
艾德里安倒是不介意他的大胆, 嗯了声, 轻轻挑着眉梢问道：“不过，你已经想好签订契约的对象了吗？”
“老师，我已经决定好了。”
不像对待奥尼恩斯时那样，修的面容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他抬头看着艾德里安，声音虽然冷漠，但尾音依旧柔软：“阿诺德刚才已经答应我了。”
“所以刚才，你是有和阿诺德之间进行心灵交流。”
艾德里安刚说完这一句，‘咦’了声，挑了下眉梢：“难不成刚才那些话，都是查尔斯教给你们的吗？”
他冲着修比了个口型，是‘阿诺德’，接着在脑中幻想了一下。一想到从查尔斯口中说出那种话时的场景，莫名就会觉得有几分好笑。
修没有立即回应他的问话，而是双眸失去神采的低下头，过了几秒之后，又忽然抬起头，由漆黑的双眼变换为一双浅褐色的眼眸，同时伸出小短手，凑过去抱住了艾德里安的脖子。
‘修’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去蹭着艾德里安的脸，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憨萌憨萌的，很可爱。他扬起唇角，甜甜的对艾德里安问道：“安安，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啊？”
“可能是因为彼得，没有你这么……调皮？”
艾德里安思索着回了他一句，随后语气顿了一秒：“所以刚才教你说那些话的人，真的是查尔斯吗？”
楼一一个机器人，应该不会去关注这些东西，它最近常看的基本都是星际美食频道。
远方的查尔斯轻轻咳了一声，朝着站在石柱上的‘阿诺德’摆了下手。
‘阿诺德’和他比了个Ok的手势，闭上了眼睛。
“不是老师教的，查查他刚才杀了好多怪物呢，都是一招致命，可帅了呢。”
借用了修身体的阿诺德，换着花样吹捧自己的老师，随后继续轻轻去蹭着艾德里安的脸说：“教我们说那些话的人，他是老师的朋友，我们几个在同一张地图里”
“啊啊啊啊！你们——”
同样听见对话的莫里斯神色忽然惊恐，就仿佛像是被刀插入心脏，手捂胸膛，一脸受伤，小声的侧过头对查尔斯说：“你们居然就这样干脆利落的出卖我了！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大神？呜呜呜，我好惨啊，我太难了……”
会去关注一个非人类的XXX，若是说出去，那他的形象就全毁了！
“别瞎伤心了，他又不知道是你。”
查尔斯抹掉脸上的血痕，挑着锋利的剑眉，一本正经的回道：“刚才看见投影时，你不是很激动吗，需要我放一遍录像吗？”
虽然他也同样很激动，嗯，抽枪砍恶魔和Xxx的激动——
“诶别，哥，我求你了。”
莫里斯合十双掌：“删了视频我们还是好朋友。”
弗格里在一旁面带微笑。
“原来不是查尔斯吗，那麻烦你帮我和他问声好。”
艾德里安并没有料到，这两个小人偶之间，除了能进行心灵互换和交流之外，还能做到更多更神奇的事情。
艾德里安沉思了几秒，想着之前战斗时他曾说过的那些话语，伸手揉了下‘修’的脑袋，若有所思的问了句：“阿诺德，签订契约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你真的已经确定好了，要和彼得之间签下契约了吗？”
“是的。”
借用了‘修’的身体，阿诺德从艾德里安的颈窝里抬起头，朝后退了几步，站在他的肩头，很认真看着艾德里安回道：“我决定好了。”
“这样吗，我知道了。”
轻柔的风飞扬，艾德里安扬起眉梢浅浅的笑了笑，眉眼温柔的伸手揉着他的脸道：“那等回去之后，我再教彼得一个新的平等契约，倒时候你们再签下契约吧。”
他与奥尼恩斯之间签下的是主仆契约，这个契约并不适合用在修和阿诺德之间。
“嗯呐嗯呐！”
阿诺德乖巧的点点头，继续借用着修的身体，朝艾德里安伸出五指手指。随后在空中朝左右挥了挥，接着扬手抛出一个飞吻道：“那我就先回去啦，拜拜安安。”
艾德里安微微颌首，有些不习惯的，学着他那样道了声：“拜拜。”
随后便看见他肩头的修如先前那样，忽然闭上眼睛，过了会之后睁开。眉眼间的神色伪装淡漠，隐约能看出有些小紧张的，抬头看着自己道了声：“老师。”
尾音软软的，很可爱。
艾德里安忽然有些话想询问他，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他轻轻抿唇回了声好，看着修道：“好了，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他自己本身就藏着许多秘密，又何必去过问别人太多呢。
“好啊。”
修轻轻拉着艾德里安的衣服，朝前移动了些许，学着阿诺德那样，抱着艾德里安的颈窝轻蹭，随后问道：“老师，你第一次和谁签订的契约呢？”
“我吗？”
艾德里安认真的回忆了几秒，看着他回道：“在导师的指引下，我初次的主仆契约签下的是两道亡魂，而第一次的平等契约，则给了我的骑士。”
修闭上眼睛，感受着艾德里安脖颈的温柔。
虽然老师的表情很冷漠，但是老师真的是个好人呢。
*
脱离了修的身躯，阿诺德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虽然面上依旧戴着口罩，但不影响他得意的扬起自己的小脑袋，站在接近半人高的石柱上，英气而又软萌的看着查尔斯，同时伸出双手想要抱抱。
‘真可爱。’
查尔斯心里想道，随后他在一旁莫里斯羡慕的视线里，走过去将站在石柱上的阿诺德轻握在手中，往侧边走了几步之后，似不经意的低头问了一句：“你们刚才说的契约，指的是什么？”
“契约？”
阿诺德顺着他的手心爬至肩头，迎着风揉搓自己的头发回道：“契约当然就是契约呐，有好多种的。”
“嗯，这个我知道。”
查尔斯左手握住长.枪，迎着将要落下的夕阳，朝前走了几步，再次继续出声问道：“那契约之间，具体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唔？”
阿诺德松开手，头朝侧边歪，眼神软萌又苦恼的回道：“你问我这个问题，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
查尔斯脸上倒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依旧耐心很好的继续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和彼得签订契约呢？”
“因为彼得要签订契约啊。”
阿诺德双手抓着查尔斯的衣服，随着他朝前的脚步在风中轻轻晃着头：“而且签订之后，还会让我们之间变得更亲密啊。”
听到后半截话，查尔斯丝毫不觉可耻的心动了，他嗯了声，确认的继续问道：“是所有人，都可以与别人签下契约吗？”
站在一旁的莫里斯，抓着弗格里的手，也同样神色紧张的看着阿诺德。
“当然可以啊。”
阿诺德抱着手，笑容甜甜的：“但你们又不是法师。”
*
蓝色的光晕被指尖触碰，穿梭了时空，艾德里安右手持杖，修坐在他的肩头。当传送阵消失后，他们两个，像是回到了脱离海面之后，最接近游戏开始的世界。
只是没有了太阳，也没有了月和星光。
黑白的云层交错，昏暗的天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光。下方是同样黑白色相间的房，粉刷着灰色的墙，满城没有人烟，满城空荡荡。
西姆扎斯消失的地方，阿丽娅死亡的墓碑区，仿佛两个世界重叠到了一起。艾德里安朝自身施了道魔法，带着修随风飘在半空中，他确认自己应该是又回到了之前，面对西姆扎斯以及阿丽娅时的那些地方，但是这里战斗的痕迹都消失了。
像是被谁刻意抹去了一样。
深海在远方，外围是土壤，明明在城市中，墙面又没有侵蚀过雨珠的迹象，脚下却有着四处分散，透明且平静的河流。
河流四分五裂，像是树根，贯穿了整座城市。艾德里安不由觉得，那应该是西姆扎斯流下的眼泪。
不知是因为没有风，还是时间停止了流动的缘故，这里变得格外寂静，高楼像是一座座的空坟墓碑。这里没有了人偶，没有了阿丽娅，也没有了那些死去天使的踪迹。
头顶的云层不知凝固了多久，如龙卷，交织着像是一幅被搅乱的画，昏暗的光晕中，又透着几分希望的光芒。透明的河流，像是突然被迫停止了朝向城市外流，河面上还翻扬着浪花，连带着几颗不算太大的水珠，也都被冻结在了空中。
“老师。”
修朝四周看了一圈，随后趴在艾德里安的肩头，看向下方河流，轻轻的出声道：“这里好安静啊。”
安静的太微妙了。
“是的，太安静了。”
艾德里安抬起头，眉眼淡漠如风霜，他扬起袖，望着天空，像是想要触摸天上云层，随后道：“这里的时间被谁给冻结了。”
修有些苦恼，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离开这里。他沉思了几秒，看向艾德里安问道：“老师，我们为什么，不让先前那个怪人出来帮忙呢？”
“怪人？”
艾德里安侧过头：“你指的是奥尼恩斯，那位恶魔领主吗？”
“嗯？”
修看着他：“您为什么要和他签订契约呢？”
“很简单。”
艾德里安闭上眼，分散精神力巡查四周，同时轻声回了句：“因为我是亡灵法师，等到你有足够的魔力，能开启亡灵门扉时，你就会明白其中奥义。”
他当前所在的地方，像是被设下了咒术，艾德里安无法打开恶魔域的时空门，也就无法召唤出奥尼恩斯。
修似懂非懂的左手握着右手，低头看着河面。
艾德里安巡视着周边大楼，空荡荡，并未发现异常。他稍作沉思，扩大了精神力的搜查范围，也同样什么都未曾发现。
高楼，天空，世界。
脚下的河流太干净，像一面镜子，将所有的事物都映照在其中，唯独没有艾德里安和修。
艾德里安停下了精神力的释放，侧头看向修，出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虫子，很多虫子。”
修伸手指向下方的泪河：“就在那里面，它们都聚在一起。”
艾德里安低下头，凭借肉眼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条平静的透明河流。他思虑了几秒，侧头道：“我知道了。”
接着他扬起法杖，极速下坠，很快就落在了河面上。
从表面看来，这条透明的泪河映照了几乎所有的事物，只是依旧看不见艾德里安和修，也看不见修说的那些虫子。
河面像是连接着异次元的入口，同时还隔绝了精神力的窥探。
“准备好了吗？”
艾德里安看着修问了句：“我们要进去了。”
修点点头：“准备好了。”
“不怕虫子了吗？”
修嗯了声：“那都是阿诺德故意的。”
“这样吗。”
艾德里安右手握紧杖身，轻轻踩在了河面上，随后身体开始下陷，像是被河流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