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纠结
程雯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不知道是想要触发那张符，还是直接发起攻击。她双手刚一动，饕餮比她还要快，只伸出了一只手，指向我的脸，就让程雯停止了动作。那只手洁白得晶莹剔透，纤细得敏感脆弱。指甲涂成鲜红，顶端修剪成很锋利的形状。诱惑而又危险。
“很好。”饕餮满意地点点头，把手收回去插进口袋。“我喜欢明白事理的人。”
“有何指教？”我问道。已经第四次见面，我稍微适应了如何和她交谈，没有之前那么紧张。这一次，她直接报上了名号，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装作路人。如果她想杀了我们，应该是易如反掌，可是她又没有出手，只是利用我作人质，阻止了程雯的动作。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程雯带着警惕的神色一动不动，程笑笑害怕得拿不住伞，随手抛在一旁，贴近了程雯。
“我是来找你的。”饕餮转向我说道，带着妩媚的笑容。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大概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轻易沦陷。“你比我想像中还要有趣一些。”
“对刘嘉的兴趣，转移到我身上来了吗？”我问道，语调依然能够保持平静，让我觉得稍微松了一口气。既然她觉得我有趣，那就不能让她失望，否则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有这样的感觉。
“非也非也。”饕餮笑着说。“我依然对她充满了**，对你只是好奇而已。不过很难说，或许当时吸引我到那里去的不是她，而是你。毕竟人都很难了解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就算我不是人也一样。”
她指的是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吧，其他书友正在看:。
“你是除了黄文瑶之外，唯一能识破我的伪装的人。这几次都是一样。”饕餮继续说着。“看来你并不是普通的外行人。”
我沉默不语。
“不过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一点。”饕餮并没有期待我的回答。“倒是你做过的那些事，让我很意外。”
我做过很多事，她指的是哪些呢。
饕餮又开口说道：“你已经知道是谁杀了你从前的爱人，为什么不想报仇呢？你对她的爱情，曾经想要相守一生的爱情，已经这么简单就消失了么？”
这一下不仅是我，连程雯和程笑笑都变了颜色。
“为什么你……”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会知道？”饕餮依然带着甜甜的笑意，此刻我却只觉得阴森。“因为我一直在关注着你们那边的行动啊。……看来要被打断了呢。”
饕餮收起笑容，转头向一旁的上方看去。我心乱如麻，不由自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在一旁的五层楼之上有一个人影，腰上挂着一把长刀，手里拿着弓箭，已经开弓搭箭对准了我们。
“笑笑，那边交给你，可以吧。”程雯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饕餮。
“好的。”程笑笑稍微一犹豫，应承了下来，转过身去面对那个人。
这下更出我意料之外。一直以来，我没见过程笑笑出手，或者说一直没有需要她出手的机会。结果，我把她当成普通的女孩儿来看待，忘记了她也是程家的人。
“没问题吗？”我在程雯耳边问道。
“原来你对她还没有我了解得多吗？”饕餮插了进来。“程家的弟子虽然都混有妖狐的血脉，被冠以‘九尾’名号的人，可只有她一个。”
“小心些。”我只能对程笑笑说出这样一句话。
程笑笑没有回答。程雯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饕餮。饕餮却转过头去，用颇有兴趣的目光，看着程笑笑和高处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猛然松开了手，一道蓝光向我们袭来。程笑笑身后燃起火焰，像是孔雀开屏，又像是几条扭动着的尾巴。难怪饕餮说她有着“九尾”的称号。她并没有伸手去挡，而是张开嘴，伴随着轻吼喷出一道火焰，正面迎上了那支箭。爆炸在我们不远处发生，我和程雯连点风都没感觉到，可是除了我们脚下的范围，地面上的雪都已经被吹得干干净净，露出黝黑的沥青。
那个人扔掉弓箭，从腰上拔出长刀，从楼上跳下来直接一刀劈下。程笑笑则在双手上燃起火焰，仿佛是野兽的爪子，跳起来迎上去。两人战在一起。
“中田久让？”看清了那个人的面目，我感到一阵头疼。我们和他之间没什么过节，想必还是因为生天目的事。大概生天目那时对“陶先生”——也就是面前这个小姑娘模样的饕餮——一见倾心，再加上后来她为了寻找“陶先生”又偷偷来见我，几件事情混在一起，让中田误会了什么。
目前没功夫理会这种无聊的事。这种熊孩子的争风吃醋简直是不可理喻，如果换个场合，还可以和他讲讲道理。可是饕餮还在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程雯也不能轻举妄动。事件似乎在向越发混乱的方向发展。
程笑笑那边的缠斗很快就结束了。一声巨响之后，程笑笑退回我们身边，仅是略微有些气喘的程度；中田则是被逼到路边墙角，单膝点地，虽然没有受伤，不过喘得很厉害。高下已分。没想到程笑笑居然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其他书友正在看:。
饕餮却唯恐天下不乱地鼓起了掌，边笑边说：“漂亮。不愧是‘九尾妖姬’。”
原来程笑笑还有着这样妖艳的称号，我是第一次听说。
没等我们有反应，中田突然哑着嗓子喊出一大串日语，我完全听不懂。程雯和程笑笑虽然懂一点英语，对日语也是同样一窍不通。
“原来如此。”饕餮点点头，然后转向我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说你为什么要玩弄小玲的感情，让她那么伤心。你还真是个有罪的人啊。”
“小玲？”我想了一下，苦笑着说：“啊，是说生天目小姐。那可不是我的错。她对‘陶先生’一见钟情，我又有什么办法。”
“是这样啊。”饕餮咯咯娇笑起来，说。“这还真有点出我意料之外。当时只是随便玩玩，原来我对异性有那么强的吸引力？”
“异性吸引力”，饕餮似乎是只是随意说的，却让我想起了一些事。传闻中，吸血鬼就是拥有这个能力的。第一次和这一次见面，都是直接进入了敌对状态；第二次见面，她用小男孩的身姿出现，成功博得了刘嘉、程雯和程笑笑的好感；第三次见面，她化身成“陶先生”，轻易俘获了生天目的芳心。或许饕餮真的有这能力也说不定。
“看来你们那边也差不多解决了。”饕餮又说道，有些不耐烦。“本来这里也不错，可惜被那个混小子搅了气氛。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说话吧。”
她转身就走，速度并不快。我们三人只有跟上。中田在角落里对我怒目而视，没有再纠缠上来。虽然误会还没有解开，不过目前就这样更好，如果他惹得饕餮不快，我们全都要遭殃。而且饕餮也不可能会好心到替我们当翻译，刚才大概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觉得可以让我们产生动摇，才随口说了出来。
我们转过弯，走进了一家咖啡馆。饕餮解开外套的扣子，坐在一个四人桌旁。在她的示意下，我们也只好跟着就座。我和饕餮面对面，程雯和程笑笑坐在两边。店员过来点单，我们分别要了饮料，店员就离开了。
“你的艳福不浅啊。”饕餮笑着说。“道教新任掌门刘嘉暂且不提，新近崛起的‘暴君’程雯，久有盛名的‘妖姬’程笑笑，都没有逃过你的魔掌。”
程雯和程笑笑对视了一下，都很尴尬，错开了眼神。
“你的爱好真是奇特。”我没有正面回答她。既然目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破这个局面，不如破釜沉舟，尝试一下她的底限，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挑拨我们的关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是喜悦啦。”饕餮愣了一下，还是笑着回答道。“在人的纷乱和纠结中，所产生的那种至高无上的喜悦，你们是理解不了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敏感。”
程雯和程笑笑被我们的对话吓了一跳，担忧地看着我。
“因为你很单纯。只要找对了方向，并不难看透你的想法。”我继续说着。程雯和程笑笑眼中的担忧之意更重。
“单纯吗……”意外地，饕餮露出了有些感伤的表情。“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和我说过了。”
我想要试探她的底限，却得到了更出乎意料的结果。这上古的妖物，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让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程雯和程笑笑也愣住了。
饕餮不说话，我们也都不再作声。这时店员送上饮料，打破了沉静。
店员走后，饕餮也从回忆中恢复过来，带上了同样妩媚的笑容，对我说道：“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想报仇呢？明明你的胸怀就不宽广，又忘不了那个女人，为什么无动于衷？”
我默默喝着茶，既不想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好看的小说:。
饕餮收起了笑容，仔细地看着我。然后，她叹息着说：“原来如此。你的恨意如此深刻，以至于没办法指向某个人。你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算是这个世界的幸运吧。”
我吓了一跳，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她，依然没有说话。程笑笑有些迷惑又有些惶恐。程雯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悲伤。
“那你为什么会想要教导出一个圣人呢？”饕餮又问道。
“圣人？”我一皱眉。她在说什么？
“因为你的缘故，刘嘉那时已经对所有人产生恨意。只要你再推一把，她就会坠入黑暗，永远不能翻身。你为什么却把她拉了回来？”饕餮问道。
原来她和程雯在意的是同一件事。要我说清楚当时的想法，几乎不可能，因为我并没有想得太多。所谓一黑一白的说法，也只是一个方面。看到痛哭的刘嘉，我觉得有些不忍心，也有些羡慕她可以这么直率地宣泄出来，不由自主地想帮助她而已。
“大概……我只是不想更多的人，走上和我相同的路吧。”我喃喃地说，没有伪装，没有谋略，只是把脑海中想到的话语下意识地吐露。
饕餮忽然又笑了起来，看起来我的迷茫让她非常开心，说道：“不错的觉悟。虽然我一直对刘嘉很有食欲，不过真正吸引我的，还是你啊。”
“为什么你会知道当时的事？”饕餮的话把我从思绪里打断，重新警惕起来，想起了这个问题。“当时……”
“当时黄文瑶也在？”饕餮笑着说。“她的力量不如我。我能感觉到那里的事，她却还不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你被她……”程笑笑惊惊骇莫名，脱口说道。
她只说了一半，反应过来，没有说下去。我和程雯也都捏了一把汗。当面揭短，这风险太大了。
“被她封印了很多次？”饕餮笑着说，一点也看不出生气的意思。“是呢。她的力量也在渐渐成长，可惜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她超越的。”
她似乎话中有话，我听不懂。
“这次的素体是刘嘉，不错的选择。”饕餮说，并不是询问，更像是自言自语。“黄文瑶也越来越有趣了，不像刚开始那么无聊。这次玩得也很开心，先有关明，又有你和程雯。每次醒来，这个世界都会越来越混乱。或许，我所期待的，已经不远了。”
为什么她会提起关明？似乎她是故意被封印的？而且，跨越了数百年的界限，她又在期待着什么？
“什么意思？”程雯警觉地问道。
饕餮只是甜甜地笑了笑，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我又问道。“你和八年前的事件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饕餮保持着笑容。“我不是说过吗，我只是来瞻仰一下。毕竟那是在我醒来之前的事。不过既然你提起来了，那就这样吧。捉迷藏也玩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会在那里等你们。”
饕餮说完，转身出了门。这是战书吧，我们必然会通知黄文瑶，集结手上所有的战力，饕餮也清楚这一点。
我喝了一口杯里的饮料，早就冷透了，让我动摇的心情平静了一点。饕餮说了很多话，她身上的迷团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重。
两位小姐和我面面相觑，一时都无力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