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生天目铃

深夜，生天目醒来之后，发觉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迷迷糊糊地有些吃惊，好看的小说:。花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

这是程家的本家大厦。家主程雯和管家陆少强的孩子即将满月，程家邀请了很多人来庆祝。道家的掌门刘嘉，也在受邀之列。生天目则是跟随着刘嘉一起来到这里的。她们是爱人，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就算世间对于女人间的爱恋非议甚多，她们也向来没有掩饰过。

身边的床铺空荡荡的没有人，摸上去有些冰冷，显然刘嘉已经起床有一段时间了。生天目在房间里来回看了一会儿，发觉刘嘉在阳台上吸烟。生天目穿上之前被胡乱扔到一旁的睡裙，起身去了洗手间，然后也来到了阳台上。

已经是初秋，夜风微微地带着些凉意。刘嘉并没有回头，仍然静静地看着月色。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有了几个烟蒂，说明刘嘉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段时间了。生天目走到刘嘉身边。刘嘉吸了一口烟仰起头来，生天目俯下身去和她吻在一起，分享了这烟雾。这是两人都已经习惯了的亲昵动作。然后，生天目从刘嘉手中接过还有大半的香烟，拉过另一把椅子，靠坐在刘嘉身边默默吸着。刘嘉则重新抽出一支香烟点上。

从接到程家的邀请之后，生天目和刘嘉的心情一直很压抑，只是都没有明说。程家的某些人，对两人来说，都有着很重要、却又不那么快乐的回忆。一切都起源于三年前，从郑家的“神降”开始，事件就像是漩涡一样，以程家为中心一件接着一件发生，把中国几乎所有的势力都牵涉在内。刘嘉和生天目也不可避免地被卷了进去。

程雯和陆少强对刘嘉有恩。如果不是他们，刘嘉不会成为道教的掌门。刘嘉曾经真心喜欢着那个叫陆少强的男人，那个最可怕的外行人，程家的管家，“暴君”的配偶，“狂谋的骑士”。三年前，陆少强用计谋，完全摧毁了和程家同样是名门望族的李家，鸡犬不留。那时，刘嘉已经是一门之长的身份，即使她明知道陆少强的心意仍然在“暴君”程雯的身上，也宁愿委曲自己陪在他身边，只为了阻止陆少强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然而还是失败了，陆少强对程雯的心意太过坚决。刘嘉心灰意冷，离开了陆少强。本来讨厌烟味的刘嘉开始吸烟，也是从那时开始的。生天目只知道大概的经过，并不清楚细节。她没有问过，刘嘉也从没对她说起。

而对生天目来说，更讨厌的则是陆少强手下的另一个男人——中田久让。他比生天目大几岁，是生天目的远房侄子，同属于日本阴阳师的派系。三年前，两人为了寻求“百鬼夜行”的秘密而来到了中国。那时，生天目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一个被称为“陶先生”的男子一见钟情。可是这份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因为所谓的“陶先生”，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上古妖物“饕餮”。同时还发生了很多其它的事，生天目在心情完全混乱和动摇的情况下，放任中田久让爬上了自己的床，成为了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每当想到这点，生天目就无法抑止后悔的心情。“饕餮”被封印在了刘嘉的身体内。生天目开始时亲近刘嘉，其实是出于对“饕餮”的思念；不过到了现在，她已经很肯定自己真正爱着的是刘嘉本人了。

这几年里，道教与程家虽然维持着友好的关系，但是没有太亲密的联络。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让生天目和刘嘉的心情渐渐沉静了下来。可是这一次的邀请，却让两人再次回想起过往。而且这一次来到程家，看到所有人似乎都过得不错，尤其是中田久让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让生天目暗暗有些咬牙切齿。只有和郑秋的重逢，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刘嘉看到程雯和陆少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很舒服。

不过生天目和刘嘉都没有提起过。那一段历史，应该渐渐被尘埃掩埋，而不是再次暴露在阳光之下。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现在，两人也只是依偎着吸烟，享受着彼此的陪伴，安静地观赏着月色，一句话也不说。生天目很喜欢这种时光，每当这时，她就会清空头脑中的一切念头，什么也不想地放松下来。

正在这时，生天目忽然发觉在阳台的边缘，有一个女人正面对着自己这边站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好像她从上古时代就一直在看着，一直没有动过。生天目后背一凉，几乎打了个冷战，刚想从椅子上跳起来，刘嘉轻轻压住了她的手，让她恢复了冷静，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那个女人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好看的小说:。虽然她背对月光，生天目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的样子。那个女人很漂亮，气质高贵中带着妖媚。她的头发是纯白的，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没有穿衣服，只有几条白色毛茸茸的带子缠在身上，挡住重要部位，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从容与优雅。她**的双足，也晶莹得仿佛瓷器。她不是人类，因为人类不可能如此完美无瑕，生天目在心里想。

“如果我没猜错，您是程家的族母吧。”刘嘉平静地说道。“‘放荡的公主’，‘寂寞的千年野兽’，九尾妖狐，程潇潇。”

“很久没有人用那两个名字称呼我了。”程潇潇笑着回答，生天目却吃了一惊。传闻中，这只妖狐比封印在刘嘉体内的“饕餮”还要强大和危险。她身上挡住重要部位的带子，其实是她的尾巴。

刘嘉把手中快要吸完的烟捻灭，重新点起一支，淡然问道：“身为狐妖，却特意出现在我道教中人面前，不知有何指教？”

刘嘉的语气有些敌意，生天目不禁轻轻握了一下刘嘉的手，希望她不要惹起程潇潇的不快。刘嘉却说：“没关系。妖后若是有意为难我们，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既然妖后没有敌意，不妨把话说得通透些。”

程潇潇笑出了声，看上去真的很开心，说：“你们这一代年轻人还真是有趣。没错，我只是来和你们说话的。至于道教之类的，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生天目稍微放了心。刘嘉没有说话，对程潇潇做了个“请”的手势。

“让我看一下你的后背。”程潇潇收起笑容，对刘嘉说道。“饕餮也算是我的旧识，我想看看他。”

刘嘉略一犹豫，把手中的烟放在烟灰缸的沿上，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着程潇潇。生天目有些担忧地看着刘嘉，刘嘉微微笑了笑，示意生天目安心。然后刘嘉把睡裙的肩带向两侧拉开，让睡裙滑落到腰间，把后背裸露出来。虽然生天目现在看不到，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在刘嘉后背上的图案，是只精致而又邪恶的野兽，也就是“饕餮”的真身。

程潇潇看了一会儿，然后长叹一声，说：“他终于还是跳不出这个轮回。好了，穿上衣服吧。”

刘嘉默默把睡裙拉好，然后重新坐下，把烟拿在手里吸了几口，让心情平复下来。

“你们听到过赵青青的消息吗？”程潇潇问道。

“只听说她最近在西北露出了行踪。”刘嘉很快回答道。“道教的势力没办法涉及那么远。程家应该会有更详细的了解，为什么要问我们？”

“因为管家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另外一个外行人身上，反而对有着‘仙人’称号的赵青青不是很在乎。”程潇潇说。“何况我也只是问问，看你们是不是会知道些新的消息。”

生天目心里一紧。管家陆少强所注意的外行人，肯定是指关明。可是生天目没想到，陆少强会把关明看得这么重。

“赵青青虽然名声不算好，可也没什么过分的恶行。”刘嘉思索着说。“毕竟是挂着‘尸解仙’名号的仙人。您为什么要打听她的消息？”

“一点私人恩怨而已。”程潇潇冷笑着，半是自言自语地说：“‘尸解仙’？哼，她也配用这种称呼。”

虽然程潇潇的怒意并不是冲着自己，生天目还是觉得气息一滞。刘嘉轻轻握着生天目的手安抚着她。

“他们请你们来，是为了那个孩子吧。你们有什么打算？”过了一会儿，程潇潇恢复平静，又问道。

刘嘉和生天目对视了一下。她们刚到这里，就和陆少强、程雯夫妇进行了秘密的商谈，关于那个孩子——陆笑的将来。程潇潇会得知这件事并不奇怪，但是她会采取什么态度，就很难说了。

“不必担心，。”程潇潇也看出了刘嘉的踌躇，微笑着说：“我向来不会插手本族子弟的命运，只是想知道你们的决定而已。”

“我们会帮他们的。”刘嘉犹豫了一下，说道。“将来在合适的时机，我会收那个孩子作义子，或者门徒。”

“即便那是你最爱的男人和其它女人的孩子？”程潇潇问道。

刘嘉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香烟掉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有些苦涩的声音回答道：“应该说是曾经爱过的男人。”

生天目担心地拍了拍刘嘉的手背，刘嘉看了生天目一眼，勉强笑了笑，继续说道：“已经过去了，结束了。”

程潇潇的眼睛仿佛发着光，仔细地观察着刘嘉的反应。随后，她满意地点点头，化作一阵白色的烟雾消失了。生天目站起身，走到刘嘉身后，把刘嘉搂进怀里。刘嘉也放松地靠在生天目胸前。过了好久，刘嘉轻轻拍了拍生天目的手臂，示意她已经没事了。两人重新坐下，各自点起香烟。

“那个孩子也是她的后人。为什么她要袖手旁观？”生天目问道。

“谁知道呢。”刘嘉说。“像她们这些寿命极长的人或者妖物，想法都很奇特。”

“都？”生天目笑着转移话题问道：“你见过很多么？”

“见过几个。”刘嘉点点头。“我见到的第一个是剑仙黄文瑶。她还好，比较接近普通人，但是也过于冷漠。之后是饕餮……”

提到饕餮，刘嘉停顿下来，转头看了生天目一眼。生天目笑了笑表示没关系，刘嘉才继续说下去：“饕餮的实力在剑仙黄文瑶之上，本来是不可能被封印的，却偏要故意败在黄文瑶手上。”

“故意？”生天目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没错。”刘嘉说。“饕餮似乎一直在引诱黄文瑶，想让她堕落。一直故意落败，也是手段之一。但是我始终不能理解饕餮的目的。就算黄文瑶堕入邪道，和饕餮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生天目觉得心头有些烦乱，于是问道：“还有其它的吗？”

“玛格丽特，郑家豢养着的吸血鬼。”刘嘉说。“三年前我见过她。当时她搞出了很多事，你应该也有印象吧。”

生天目点点头。玛格丽特在“神降”事件时就露过面，后来又出现了几次，还差一点把陆少强变成仆从。也正是玛格丽特的行动，给梵蒂冈的势力提供了渗透进入中国的理由。

“再加上这只妖狐。”刘嘉的声音带着厌倦。“她来找我们问的那几个问题都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看我难堪的样子吧。”

生天目没有反驳，因为她也隐约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样看来，我还真的遇到了不少人外之物。”刘嘉的声音恢复平静，带着些笑意。“我刚才说过的这几个，都不是轻易露面的角色，我居然能遇到。”

“你的运气算是好呢，还是坏呢？”生天目笑着说。

“不如说，是这个世界变得疯狂了吧。”刘嘉笑着说，目光却投向了远方。然后，刘嘉看向生天目，目光中的**让生天目也觉得心头一阵火热。

没有多说，两人拥吻在一起。随后，刘嘉抱起生天目回到房间里，把她放在床上。两人各自把睡裙脱掉甩到一旁，然后再次拥抱。

管它那么多呢，还是抓紧现在的幸福比较好。感受着刘嘉的体温，生天目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后就被高涨的热情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