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教室里安静地只剩下笔尖在纸页上磨出的沙沙声响。班主任目光扫过在认真刷题的同学，注意力最后集中在教室最后一排。
靠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那人，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的没个坐像，别人都在做题，就他在喝什么饮料。
曾经被这人折磨了三年的班主任心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三年前把这混世魔王送走了，结果他又回来了。这混世魔王混起来丝毫不讲道理，做事只认他高不高兴，无所顾忌。偏生骂，骂不得，打，也打不得。
先不说他那脾气别人不敢把他怎样，就说他那身份，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楚家的独苗苗，楚老的心尖尖，谁敢动他，只能任他横行霸道。
被班主任吊在心里骂的楚盛正在喝牛奶。他抿着牛奶，鼻端来自前方的香气盖过牛奶的香气。
香味一对比，劣质的山寨品和正品的区别被放大数倍。之前楚盛还能将就着喝，可再次闻到那香甜的奶味后，他嫌弃手里的山寨品了。
把牛奶像垃圾一样丢掉，他身体往前倾，近距离地接触前方的香气。
闻着馨香，他舔唇，那帮废物什么时候才能研究出一模一样的香味来？
楚爸知晓儿子又去上高中之后，严声道：“这小子，简直是胡闹！”
“哪里就胡闹了？靓靓去学校学习怎么就胡闹了？”楚妈反驳。
“他去学校学习？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去学校能是去学习的吗？”
“他为什么就不能是学习了？”楚妈睨他。
楚爸还要说话，就被楚老爷子截了去，“不是去学习的又如何？靓靓喜欢就成。”
楚爸无奈，“爸，靓靓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不能再让他继续瞎折腾。”
“才二十多岁，年轻得很，让他折腾折腾能有多大个事。”
紧接着，楚老爷子神情变严肃，语气命令，“靓靓回来了你不许说他。他怎么开心让他怎么来。”楚老爷子最宝贝他的乖孙孙，哪里会舍得他受委屈。
这下是连说都说不得了。楚爸扶额，随之有些吃味，说：“爸，我年轻的时候你都没这么纵着我。”
楚老爷子横眉倒竖，“你又不是靓靓。”
这话让楚爸心里更加不平衡，“你这是偏心。”
话才说完，脑袋就被楚老爷子的拐杖敲了下，“你多大一个人了，还跟你儿子争这些。”
楚爸捂着脑袋喊老婆，岂料他老婆斜着他，说：“活该。”
楚爸：“……”
就在这时，楚盛回到家。楚老爷子赶紧对他招手，“靓靓，快过来。”
楚盛把书包扔给佣人，喊了声爷爷。楚老爷子说：“靓靓，你先前不是要那套航模？我给你弄来了。”
“这么快？”楚盛习惯性地接过楚妈递过来的牛奶，嘴巴刚碰到杯子就不喝了。楚妈拿过杯子看了看，问：“为什么不喝了？”
“难喝。”
楚妈讶然。前些时候，靓靓把以前喝的牛奶全部换成现在这个，这还没喝多久，又觉得这个牛奶难喝了？
楚妈问：“难喝就不喝了，要喝以前的牛奶吗？”
“不喝。”楚盛起身，对楚老爷子说：“爷爷，走吧，去看航模。”
楚老爷子立即领着他去看航模。
楚爸目送他俩出去的身影，转头又听到他老婆在吩咐佣人多准备几种牛奶过来。他抿抿嘴。
第二天楚盛还在睡觉，被郑轩一通电话叫醒。
“哎哟我说盛哥，您可牛逼坏了，高龄二十一了，还去当高中生！”电话里头郑轩蔫坏蔫坏地调侃。
楚盛没在意郑轩说的内容，有严重起床气的他骂了一句脏话，把手机一丢，拉起被子接着睡。
等他睡饱，他抓抓凌乱的头发，踩着拖鞋去浴室。
在后院玩儿了半天航模，楚盛渐渐觉得无聊了。一晚上和一上午的时间足以消磨掉他对航模初始的新鲜感。
又陷入无聊之中的楚盛猛然想起阮香香。随之记起，作为一个高中生，他今天貌似得去学校。
想到等下会见到阮香香，他摸摸下颌，唇角朝上一翘。
只是等他见到阮香香，却感觉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似乎多了几分警惕与疏远。
“你怎么了？”楚盛不解。昨天不还好好的？
此时此刻的阮香香两颊紧收。今天早上夏课说：“香香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楚盛，三年前就在咱学校上学。你居然认识他，你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完夏课接下来的话，阮香香蹙紧眉心。
这样的人……
阮香香决定以后不要跟他过多接触。当她听到楚盛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
舌尖抵抵牙齿，楚盛说：“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阮香香还是摇头。
“你倒是说句话。”他挨近她。她往后退，憋了好久，说：“我不跟你说话。”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她又当哑巴，就是不理他。他扯扯她的衣领，将她转过身，“说啊。”
“你，你不是好学生。”好半晌，她才憋出这几个字。
楚盛总算明白她今天为什么对他转变态度了。大概是听说了他曾经在学校里的那些“光辉事迹”？他提提肩，坦荡承认：“我确实不是好学生，这又怎么了？”
“你昨天说你是来学校好好学习的，你骗人。”不是好学生，回学校又怎么可能是来好好学习的。
楚盛轻声一笑，“好吧，我的确不是来学习的。我也不是故意骗你。这不是想跟你交朋友，怕你对我印象不好嘛。”
闻言，阮香香怔了怔，说：“我不跟你交朋友。”
“为什么不跟我交朋友？”
“你不是好学生。”
又绕回这句话，楚盛指尖敲敲课桌，说：“我是好学生，你就跟我做朋友了？”
阮香香思维迟滞半秒，“不。”
楚盛被她气笑，“那你不跟我做朋友，和我是不是好学生有什么关系？”
她被他绕进去，啊了一下，说：“反正我就是不跟你做朋友。”说着就要转过去，却又被他阻止住。
他说：“阮香香，我不是好学生，但我是真心实意的想交你这个朋友。”
对上他似乎充满诚意的眼眸，阮香香踟躇着，说：“我不想。”
她从小就是乖宝宝，不和坏学生交朋友。
“以后可说不准。”他并不生气，眉宇间还流转出笑意。
阮香香抿嘴，转过去集中注意力看书。
中午。
阮香香打好饭，夏课还在排队。她先坐下，才坐下，楚盛就出现在她旁侧，瞅瞅她餐盘里的菜，嫌弃道：“这些能吃？”
阮香香看了他一眼，闷头吃东西。他右手托腮，视线从她的餐盘上转移到她身上。
见她小口小口地咀嚼着，腮帮子又圆又鼓。圆圆鼓鼓的腮帮又白白嫩嫩的，像软绵绵的包子。他手心发痒，没忍住，戳了下她的脸。
“你干什么？”她有些恼怒。
“你脸上有饭粒，我帮你擦擦。”他面不红耳不赤地随口撒谎。
阮香香用纸巾擦擦脸，说：“不用你擦。”
“我乐于助人。”他说。
又低着脑袋安静吃了会儿，见他还不走，她思量着，说：“我不会跟你做朋友的。”
他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夏课端着餐盘走过来，看到楚盛，她眉间微聚。但见阮香香只低头吃饭，她也没说什么。
午休过后，班主任同桌全班同学调座位。当得知自己的新同桌是楚盛后，阮香香凝起黛眉。
将她恹恹的表情收入眼底，楚盛按住自己往上扬的嘴角。看来班主任的办事效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身边是阮香香身上浓郁的香气，楚盛很满意。他不着痕迹地拉近距离，深深地吸一口气，恨不得贴着她使劲闻。
阮香香察觉到他的注视，说：“你能不能别看我？”
“这可是我的自由。”他挑眉。阮香香语塞，转头缄默下去。
对于别人长期的注视，阮香香有点不自在。好在一下课他就被一通电话叫走，放学前再也没出现。她松了口气。
车子抵达阮家，阮香香背着书包在玄关换完鞋，而后上楼。
在走廊里看到熟悉的人影，她惊愣。
拿着杯子的阮青森倏然发现前面有人，他掀起眼帘。
只见前方站着一个穿着黑白校服的少女。少女站住不动，乌发黑眸，灯影仿染晕染进白皙透明的面颊。
他微顿，俊美的眉目里划过困顿，“你是？”
阮香香回神后，说：“哥——”她及时收住声音，改口，“我是——”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香香，你回来了？”阮妈走过来。
阮青森惊疑地定视少女，“阮香香？”
“青森，是不是认不出来了？她就是香香。”阮妈说完，又对阮香香说：“你哥提前两天回来了，也刚到家没多久。”
阮香香点点头，对上阮青森黑沉不见底的瞳孔。她垂眸，说：“我回房放书包。”
“去吧，先去休息休息，晚饭好了妈妈叫你。”
阮青森望着阮香香消失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餐桌上，阮小南靠着阮香香，说：“姐姐，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阮香香全部给他夹到碗里。
“小南，你自己吃，别使唤姐姐。”阮妈拍拍他。
阮小南嘟嘴一哼，给阮香香夹菜，说：“我没使姐姐，我在跟姐姐互相帮助。”
“你姐姐还需要你帮助？”阮妈敲他脑门儿。
“姐姐，你需不需要我帮助？”阮小南仰起胖乎乎的小脸。
“要的。”阮香香捏捏他的颊肉。
在一侧沉静进食的阮青森见阮小南和阮香香亲昵地靠在一起，眼中情绪不辨。
饭后，阮青森对阮小南说：“小南，跟我来一下。”
像是直到这时才注意到阮青森，阮小南脸上一直洋溢着的笑容淡了些。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有些不敢看阮青森。
“小南？”阮青森重复。
阮小南依依不舍地松开阮香香，跟着阮青森走了。
房间里，阮青森俯身，与他平视，说：“小南，你跟她这么好了？我不是说过不要相信她？”
“哥哥，姐姐对我很好的。”
“对你好？你忘记她以前怎么对你了？你别被她骗了。”
“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骗我，哥哥你别这么说她。”阮小南现在听不得任何人讲姐姐坏话，就算是他哥哥也不行。
见他在帮阮香香说话，阮青森面部线条紧紧绷起来。
“哥哥，姐姐真的变好了，她没再欺负小南，对小南很好的。”
阮青森不吭声。
“哥哥？”阮小南拉拉他，又说：“哥哥，姐姐变好了，你也不要像以前那么讨厌她，好不好？”
阮小南现在喜欢阮香香，不希望哥哥不喜欢她。也不想哥哥再跟以前那样对她。
不仅自己不再讨厌她，还要求别人不要讨厌她。阮青森没想到，阮小南居然会这么要求他。
一种对阮香香的愠怒直逼上来，他镇压下那股子情绪，对阮小南说：“我说的话你现在不听，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都是对的。”
阮小南出去后，阮青森独自在房间里沉思许久，然后去敲阮香香的门。
门一打开，沐浴露的香气飘出来，搭着毛巾的阮香香出现在门缝里。
大约是刚洗过澡，她的头发冒着湿气，尾端沾着两滴水珠，如同黑亮绸缎里闪闪发光的宝石。黑发中，她的脸白里透红，光滑莹润。
看到这样的她，阮青森有半秒的迟滞。
“有什么事吗？”她微启唇。
阮青森后退半步，离她远了一些，冷声质问：“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他眼中的怀疑与厌恶让阮香香难受。原主留给他的印象太差，他不愿相信她真正在改变，固执地相信她只是在做什么把戏。
她提起一口气，说：“我没有，没有搞什么把戏。”
阮青森冷哼。
“我真没有搞什么把戏，以前都是我的错，我知错了，对不起。”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他抱臂。
“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阮香香有些无力。她不想哥哥讨厌自己，却发现他对她的讨厌根深蒂固无法拔除。
“不管你到底是在搞什么把戏，我警告你，不准再伤害小南。”阮青森眸光寒凉。
“我不会伤害他。”她急急道。
他转身离去。
目送他冷酷的背影，阮香香捧脸。
唉。
=
阮青森正吃早餐，看到阮香香牵着阮小南来到餐厅，他握着刀叉的力道紧了紧。
“哥哥，早上好。”阮小南冲他打招呼。他颔首，“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
平时阮小南要晚一些时间才起来。
“我要和姐姐一起吃早餐。”阮小南说。
因为她？
因为她，阮小南连懒觉都不睡了。阮青森神色略微模糊，盘中食物顿时失去味道。
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分钟，他放下餐具，提着包走出餐厅。
“青森，你终于回来了。”刘霖用拳头抵了他一下，然后欲言又止地盯他。
“有话就说。”阮青森道。
“青森，你妹妹是不是去整容了？现在变得可漂亮了！”
阮青森眼底浮现出阮香香黑发披散，满头湿气的模样。他狠狠地拧起眉头，“我说过，我没有妹妹。”
刘霖哎了声，怕再说下去会惹他生气，于是闭嘴。继而像是又想起什么，说：“青森，我告诉你一个事儿，你别伤心哈。”
“什么？”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校草的宝座被别人占了。”
“就这事？”阮青森面容淡淡。
“不是，你好歹给点反应啊。这可是你霸占了几年的位置，就这么给人夺走了！”
“你无不无聊？”
刘霖抓了把头发，沉默下去，随即又兴冲冲道：“不仅是校草的位置被别人占了，校霸的位置也被别人占了。而且占这两个位置的还是同一个人，你猜是谁？”
“没兴趣。”阮青森翻开书。
“没兴趣我也得告诉你，就那个楚盛，你知道不？以前他也在这学校读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楚盛？
阮青森略有耳闻。
荆城里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
他平生最讨厌这类人。
“这一山不容二虎，前前前校霸回来了，现任校霸不服了，昨天下午两人打了一架，现任校霸被揍得鼻青脸肿，当场认了爸爸。然后校霸的位置就易了主。”刘霖在那儿滔滔不绝。
阮青森讨厌这种幼稚的暴力行为，他打住刘霖，说：“闭嘴吧，我要看书。”
“行行行，你看书，你看书。”
这一边，阮香香都默写完了，还不见夏课进教室。平时夏课都来得很早的。
待到早自习结束，还是不见夏课的身影。阮香香给她发消息。
没人回。
她又给她打电话。电话也没人接。
发生什么事了？
阮香香很担心。她又连续打过去好几个电话。电话总算被接起，她急忙道：“夏课，你怎么还不来上课？”
电话那头的夏课声音很沙哑，“香香……”
听出她的不对劲，阮香香心脏一紧，问：“夏课，你没事吧？”
“哐当！”
有什么东西滚落，随后通话被掐断。阮香香连忙又把电话拨过去。
没人接。
阮香香着急了。她唯恐夏课出事，一边打电话一边朝教室办公室走。
电话还是没人接听。她找到老师，急急道：“老师，您快打打夏课父母的电话，问一下夏课的情况！”
班主任不明所以，“打电话？”
“夏课好像有点事，您快联系一下她的父母。”
班主任迅疾拨通电话。
“关机了。”
阮香香心急如焚，把夏课父母的联系方式要到后，说：“老师，我请一下假，我得去夏课家看看。”
得到准许，阮香香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前往夏课家。
途中她一直切换着给夏课和她父母打电话，仍然打不通。
冲到夏课家门口，她慌忙按门铃。没人开门。
“夏课？夏课你在家吗？”她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喊。
然后又继续给夏课打电话，当她听到门内响起铃声之后，她拍门的声音更急促，“夏课？夏课？”
在外面耗费半天，她找到物业，说明情况后，把门打开了。
一开门，满地狼籍就撞进视野，阮香香在屋内搜寻到躺在沙发里的夏课。她避着地面摔碎的玻璃，跑过去。
“夏课！”
夏课躺在沙发里，地上横着她的手机。她额发汗湿，黏腻地贴在额角，浑身烫得像火炉。
见状，阮香香拍她，“夏课，你醒醒！”
夏课已然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