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二十九章
瑭…………少年？
欧尔麦特唇角如刻上去的表情有瞬间的迟滞。
因为一直以来以拳作为攻击方式的原因, 他只在袭来的拳风逼近的刹那就感觉到了那一拳所蕴藏的骇人强度。
但是被这孩子接下来了。
“欧尔……麦特。”
介于稚嫩和成熟间的少年声线没有任何起伏, 仿佛只是单纯地念他的名字。
又像是在读自己的信仰。
纤细单薄的少年躯体站在身前，以和体格完全不符的力量把外表诡异的敌人怪物般的冲拳完全拦下。
这种视觉冲击力几乎是让人心神一滞的。
金发的美漫风英雄停了一下。
视线中的少年从脖颈延伸到侧颊上奇异的绮丽花纹仍然在向上蔓延。
愈瑰艳，愈摄人, 反而使他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瑭……少年，这里还是我——”
红发的少年闻言, 微微向左侧过头来。
那面容在完全展露在眼前时，是让人屏息的。
绯色的玻璃珠似的眼逆着光看向他，像是染上了些微的光亮，却又像是更黯淡了。
“……欧尔麦特……”
“就算是你……”
“也不能阻止我。”
……
——「英雄」守护所有人——
——那么我来守护「英雄」。
……
瑭少年………！
金发的美漫风英雄因那双看向他的红眸中的情绪，难得感觉到了举步维艰的踌躇。
那样的话语……
——那样近乎伤感的执着……
——无论他怎样做, 都未免太过轻率了。
转过头的少年，瑰红的花纹已经蔓延到了上挑的眼尾。
抵住怪物拳的纤白手掌开始在静寂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一寸寸反推回去。
直到那怪物也将被超乎寻常的力量逼得后退一步时，红发的少年蓦然踏前一步, 身体前倾, 然后俯身压迫着连同那身形健硕的怪物从高台所在的高空中直坠而下——
几乎是同时, 软蓬绿发的少年从下方腾空而起。
城市废墟方向的空中接连闪过几个爆破火花, 淡金色刺猬头的身影径直从空中朝这个方向奔袭而来。
一栈透明的单行天桥从土砂区架起, 与炽热完全相反的寒气从冰质桥面上扩散开来。
红发少年于半空中单手由上而下扣住怪物的脖子, 另一只手猛然照着它诡异的头部挥拳。
绿发的少年从手臂到指尖蔓延着如电流般的能量波动，于下方同一瞬击出一拳。
两股力量同时击于身体的致死部位, 位于中央的通体漆黑的怪物……
毫发无伤。
那怪物尖形的似鸟喙的嘴上下开合了一下, 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无意识的瞳孔缓慢地动了动, 看向上方的红发少年。
被压制的壮硕手臂甚至还抬起，有脱离禁锢的趋势。
…………无效吗？
“脑无可是为了杀死‘欧尔麦特’制造的完成品——”
“‘冲击吸收’这种能力只是基础配件而已。只凭你们这些小鬼……”
阴暗的瘦削身影低哑的声音似乎发出了一声嗤笑，语调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得意玩具。
从下方迅速拔高升起的巨型植物于下一瞬绞缠了上去。
死柄木弔沉下脸“嘁”了一声，低声下令，“黑雾。”
模糊的黑暗身影携带着半金属化的使用喷火器的部下来到半空中的时候，冰层也于同时蔓延开来。
冰于巨型的数层楼高的植物上缓缓延展，却并没有将植物的行动冻住——
薄薄的冰蓝色覆盖于植物的身上时，半金属化的敌人喷火-枪向同一方向扫来——
火免！
冰蓝的植物将开始挣动的怪物死死缚住，与此同时，快降落到地上的模糊人影与半金属化的敌人被几个空中的小型爆破反冲突进到眼前。
使用喷火-枪的敌人还未启动就被猝不及防印到脸上的轰炸炸飞出去，连连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撞到一块巨石上停住，失去了反应。手部化为的喷火器发出几声机械损坏的响动，吐出一星残余的火花便彻底熄灭。
而模糊人影被雾气覆盖的领束则被燃着火星的手死死扣在地上。
“——抓到你了。”沙哑得仿佛能刮下血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糟糕……实体被……！
黑雾模糊的黄色瞳孔扩大。
“——动一下就炸烂你哦？”
刺猬头少年嘴角咧开嚣张而张狂的笑容。
十乘十的恶党做派。
——虽未长成，但是实力已经到达了这样的程度，假以时日……
黑雾面朝下地想着，虽看上去没有挪动，仍有一团雾气悄无声息地从地面上扬起。
“……冲击吸收？”
红发少年瑰丽的眼垂下时显得晦暗，像是无光密室般窒息的黯，纯粹的深色，一丝光亮也无。
与之相反的，是迤逦到眼尾的瑰艳红纹，面容就像是幻生的勾人心魄的妖魅。
樱色花瓣般的薄唇间吐露的话语却是冰冷的。
“那就绞杀吧。”
无数的荆棘藤蔓于此瞬从泥土中蜿蜒而上——
被冰蓝色的巨型植物缚住的怪物堪堪快要凭借超常的怪力强行挣脱，又被手臂环绕着能量波纹的绿发少年紧接着向下击出一拳。
即使是冲击吸收，体格健硕的怪物也被力量与欧尔麦特媲美的一拳冲击得动作停滞了一瞬。
然后向下落入了遮天蔽日的丛生荆棘里。
冰蓝色下的荆棘绞缠而上。
荆条上尖利的刺一条条刺入了怪物的皮肤，却诡异地一滴血液也未流出。
脑部暴露于外的怪物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凄厉地发出几声类似鸟鸣的尖啸，过分健硕的身体仍然在尝试挪动，却被层层叠叠的荆棘的刺固定在了半空的正中央。
那是个毫不温柔的绞杀囚笼。
“可恶，这个小鬼，这个小鬼，真令人火大——”
“竟然把我的脑无——”
低哑病气的声音死死地咬牙说着，神态像是看着心爱玩具被摔在地上的孩童。
“你还是稍微担心下自己吧。”
发色半霜半赤的少年顺着冰桥落地一步步走来，漫无边际的冰层从足下延伸。
“……啧。”
又是上次那个麻烦的家伙。
死柄木弔疾速地后掠着，但是冰层的速度却迫近得更快，逼他不得不暂时停下崩解封锁住他行动的冰层。
——已经远远来不及了。
一组子弹扫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猩红的眼透过覆盖在上的手，若有所觉地微微抬起看向高台。
Game Over了。
……
敌联盟的撤退实属狼狈。
从黑雾中扔向淡金发刺猬头少年致使其注意力分散的竟然是敌联盟几个昏迷不醒的部下。
以这样的方法取得短暂空隙的模糊身影瞬间挣脱禁锢，将浅蓝发色的瘦削身影吞没就匆忙消失于扭曲的黑色漩涡中。
“下次来的时候——”
“我要先杀了那个小鬼。”
低哑的声音中蕴藏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阴暗恶意让人心惊。
即使是以这样算得上狼狈的退场，那种静静燃烧般的阴郁血色也从那双猩红的眼中渗透出来，刻印于经历这场骚乱的每一个人脑海中。
……
收尾结束得很快。
不如说，有些过快了。
从A班的全体学生到欧尔麦特本人，都毫发无伤，只有软蓬绿发少年使用拳后骨折的右臂以及……
奇异的瑰艳花纹从侧颊上缓缓褪去，纤长的身体转化为了幼年期状态。
如襁褓中初生的婴儿一般蜷缩着小小的身体——
陷入无法唤醒的昏迷的少年。
职业英雄们站在原地，看着单膝跪于地上，将幼年期的小小孩半抱于怀中的美漫风英雄，陆续离去——
“……你该把他带回去。”
“……这孩子是为了你做到这样地步的。”
……
治愈女郎诊断的结果，少年陷入深眠的成因是过度透支。
也许在得到足够的休息后会再次醒过来，但可能会需要长时间的等待。
——欧尔麦特将瑭带回了自己的居所。
这不仅是他的个人意愿，也是雄英校方协商后的考量。
且不说这次瑭的身份与能力的泄露程度，就是敌联盟的那个头目最后留下的话，都不可能让其昏迷状态下毫无保障地暴露于外。
还有什么地方是比No.1英雄的宅邸更让人放心的庇护设施呢？
……
第一天，欧尔麦特迎着齐齐围过去的A班学生们期待的目光，僵硬着标志性的笑容慢慢摇了摇头。
第二天，欧尔麦特仍然微微摇头。学生们有些沉默，陆陆续续回到了座位上做好。
第三天，学生们用隐隐希冀的目光望向欧尔麦特，只得到了同样摇头的回应，失落的神情快掩饰不住，只是陆续垂下了头。
第四天，欧尔麦特推开门的时候，看见了苹果色的小头发因为睡觉软软地翘起几根呆毛，坐在床的正中央，沐浴于窗台透进的金色阳光中的小小孩。
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天使。
下一秒发现自己的错觉不是没有缘由的。
小小孩阳光下稚嫩漂亮的小脸白得近乎透明，但是认真注目的时候，会发现那种轻微的透明感不只是来源于照射的阳光。
总是显得元气满满，好像下一秒就要啪嗒啪嗒地亮着星星眼跑过来抱住他腿的小小孩，显出了一点都不明显的虚弱。
这甚至让他局促地不敢看他，只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瑭小少年，应该已经很饿了吧，我去准备早饭……”
然后匆忙转过身的时候……衣角被拉住了。
一种极其轻小的力道，像是羽毛一样，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被忽略。
却成功让No.1英雄全身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他迟疑着缓缓转过身，看着苹果发色的小小孩，颜色仍然瑰丽的大眼睛慢慢眨了下，轻轻歪了下小脑袋。
没有说话。
小小孩看起来像是已经随着醒来完全恢复了，金发的美漫风英雄却清楚地知道不是。
幼年期的小小孩每一个动作都很轻缓。
与其说是变得安静了，不如说是因为气息微弱，没有力气。
连放在床边的向日葵也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他，像是面对某种玻璃易碎物品。
一天后，小小孩似乎能开口说话了。
那种要消失的透明感仿佛也像是错觉一样，随着小小孩一步一停，像只黏人的幼猫一样跟在腿后面的举动淡化了。
金发的No.1英雄，当然是没有任·何照顾小孩子的经验的。
向熟悉的女性英雄同事认真咨询了照顾小孩子的基本知识，并拜托帮忙购买了小孩子的生活用品。
结果同事不知从哪里知道了瑭的情况，星星眼地送来的一打衣服里赫然有一套迷你西服，一套迷你和服，一套迷你浴衣，一套迷你骑马装，迷你警官服，迷你猫咪装，等等……
结果就是从里面挑出一套看起来正常的迷你睡衣，都让欧尔麦特擦着额头上莫名冒出的汗好长时间。
晚上准点被送进浴室里的苹果团子还有些茫然。
小苹果是自动避尘的，怎么样跑跑跳跳也不会沾染上尘污，这点年轻的港黑干部在初次见面时就发现了。
小苹果它不会变脏，为什么要洗苹果？
但是苹果团子很听偶像的话，乖乖地抱着小衣服进去了。
水声过后，从打开的浴室门中氤氲的雾气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个额发沾湿，微微滴落着水珠的美少年。
漂亮过头的少年身上是常穿的自带的宽大T恤长裤，宽松的领口险险遮住了一截青涩的锁骨。
少年瑰丽的眼垂下半阖着，看起来有些朦胧的困倦……看着他时，双颊才后知后觉地染上了如往常一样见到他时腼腆的浅红，视线移向一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因为不太熟悉您浴室里的设备，好像把您的浴室弄乱了……”
No.1英雄……No.1英雄莫名全身僵硬，连说话也迟钝起来。
“没……没有关系瑭小……瑭少年，我会整理好的。”
完全不敢往瑭少年的方向看！
苹果团子对欧尔麦特的住所像是一直处于很兴奋的状态。
那种感觉就像是到了最喜欢的爱豆家里，第一天几乎整天就是大眼睛亮晶晶地迈着小小的双脚哒哒哒地跑来跑去。
欧尔麦特的住所是一座独栋复式。
为了避开对他的一举一动过度关注的媒体的窥探，处于远离市中心保密性极强的特定地带，甚至有同事友人帮忙设置的屏障。
所幸如此，现在一只迷你团子在家中开开心心地蹦跶也没有邻居来投诉。
欧尔麦特早晨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胸口有一个小小的重量。
苹果发色的团子趴在他结实的胸前睡得很熟，小而软乎的四肢“大”字形伸开，乖巧的睡颜看着像是很安稳。
那种安心感就好像是抱着一个欧尔麦特的等身手办玩偶。
效果像是趴在大型龙猫肚子上的小千夏。
欧尔麦特每天最局促不安的事，就是被学生们以甚过对No.1英雄本人地热情询问醒过来的瑭的状况。
拗不过女生们的请求要带瑭少年的近照回去。
红发的漂亮少年听说要拍照，虽然仍然有些困倦，但仍半阖着眼比了个V。
苹果团子状态的瑭就活泼很多，瑰丽的大眼睛好奇地仰头看向美漫风英雄的手机镜头，被成功抓拍了角度杀人的照片。
两张照片被女生们围在一起冒着心形看了很久，在两张照片中剧烈挣扎犹豫不决……！
苹果团子开始跟着欧尔麦特尝试各种餐厅的打包食物。外卖送不到No.1英雄的宅邸来，所以是欧尔麦特用八木俊典的形态从餐厅带回去的。一般欧尔麦特对食物都很对付，但是家中有一个生长期的小小孩，他不能让小小孩跟自己一样吃随便的食物。
苹果团子特别好养，不挑食，欧尔麦特投喂什么都吃。
只是有时会忽然愣一下，像是在想着谁。
三天后回到A班的苹果团子，就算是逃跑也被女生们一个一个地紧紧抱了下。
苹果团子原本紧张得都快想让植物们帮忙逃走了，过了好久才意识到哥哥说的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小小孩在温暖的拥抱中，小心翼翼地试着回抱了下。
虽然大家一起向No.1英雄要照片的时候像是很放松的样子，真的看到人的时候——
少女们的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像是止不住。
“…………姐姐？”
“…………瑭让你们，伤心了吗？”
苹果团子看起来明显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不是，瑭，这是因为高兴……”
棕发的波波头少女一边擦眼泪一边露出一个微笑，明明这样说着，眼泪却没有停下来。
小苹果第一次弄哭了女孩子们，大眼睛无措地眨巴眨巴，求助地看向绿谷切岛哥哥们的时候，又被摁进一个结实的钢铁般的怀抱里用力扣了一下。
被好一会儿放开的苹果团子茫然地站在原地，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的淡金色刺猬头少年忽然伸手，弹了个脑瓜崩。
这一下弹额头完全不温柔，苹果团子捂着中间被弹出了一个红印的小脑门，被路过的发色半霜半赤的少年顺手摸了摸小头发的发顶。
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单纯想尝试一下手感。
再之后被半蹲下身紧紧抱住，看到了熟悉的软蓬蓬的绿发。
“瑭……”少年的声音没有哭腔，听起来却像是快要哭了。
这一抱很长，苹果团子却一动都动不了。
站在门口的刺猬头少年侧着脸“嘁”了一声，抱着臂靠在门上偏过头。
……
从把瑭送到A班门口，就自动退出了教室，沿着走廊缓缓行走的金发美漫风英雄，收到了校长室传达的通知。
“港口黑手党干部中原阁下，在会客室等待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