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没有杨戬在，只有熟悉的两个徒弟和他一起在这无人的山上，石矶第二日天还未亮就醒了过来，早课不仅练了剑法，又诵读《黄庭》，打了一套拳法后才去做今日的早饭。炊饼还有剩，石矶就拿来做了个古代版的汉堡包，牛肉加洋葱拍成肉饼煎熟，又取了些小菜，裹上酱汁后夹在切成两半的炊饼中间。
碧云彩云对这道菜是吃了个好奇，石矶咬了两口只觉得自己在吃蔬菜没切碎还没有肉汤的肉夹馍。还是那种蓬松一点的面包配上才有吃汉堡的感觉，石矶琢磨了一下做法，唯一难的是发酵，没有老面，面发不起来，就算团成馒头，蒸熟了也只会是馒头样子的死面饼啊。
“师父，今日有什么活要吩咐我等吗？”
碧云彩云吃完后问，石矶点头，对着徒弟说道：“彩云先去拿个大缸洗干净送来，碧云去烧火，今日我要熬猪油。”
又道：“猪油熬成油炸后可香，我给你们拌糖拿去当零嘴吃罢。”
小孩们立刻跑去搬缸子烧火，师父都说可香了，怎么能不期待呢？
石矶趁着碧云彩云洗缸子的功夫，他已经拿出了猪油，洗干净后直接用刀随意的切成小块，又听碧云说火已经烧起来了，直接把猪油下锅，还不忘叫碧云躲开一下。
噼里啪啦的声音吓着了抬大缸走进来的彩云：“怎么了怎么了碧云是柴火崩了吗？”
碧云神神秘秘的看他一眼：“你闻一闻，看是什么东西崩了。”
彩云放下手中的大缸，按碧云所说深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下去，瞬间就变得不太好了：“这、这是什么味啊，怎么这么香？”
“猪油渣。”石矶站在锅子前，看着猪油渣已经缩小成半个大拇指头那么大，他把猪油渣捞出来，先丢了一个给自己尝尝。油炸虽然已经被炸的香酥焦脆，但实则里头还软绵的很，又香又嫩。
“来，我给你们弄点，吃完了就要好好练剑了，知道吗？”
“知道——”
碧云彩云赶忙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接住一个小碟子里搬上了糖的猪油渣。这个怎么说都是油，吃多了肯定腻，石矶还剩下了大半锅，锅里的油直接倒入大缸内密封好，其余的油渣，石矶自己吃了一些，剩下的拿两个竹筒分别装了，他另有用处。
两个小孩吃过了零食就去练剑，石矶与他们说了一声自己要去朝歌，就带着那一竹筒的猪油渣，又把上次买鸡崽时顺手买的篮子拿上下了山。
石矶去朝歌后先是去了那对卖炊饼的老夫妻处，又买了好些个炊饼。付钱时，他先拿了五枚铜板后又拿了猪油渣出来：“不知这物老板可收？”
“这是猪油？”
那大婶一眼就看出了这物的来历，眉头略略一皱：“这物可熬油，若是带油膏来，两勺足以，可这些……怕是还差上好些呀。”
石矶能不知道这事吗，他只是要了一双筷子，请大婶大叔各尝一块。
“这、甜的！”
“里头是放了饴糖？又或者是蜜糖？”
现在是没有蔗糖的，倒是有用谷物制的饴糖和从野外蜂巢里挖出来的蜂蜜，饴糖粘牙不说甜味也不够，甘蔗也是没有的，石矶带的甘蔗种子也不多，当时买了也没想着要大面积种，就是想玩玩。甘蔗出来后他试了几次就做出了蔗糖，也是现代白砂糖的前身。甜味足，而且已经成了颗粒状，炒菜还是凉拌菜都方便了许多。
“是放了糖，这一罐猪油渣不论是二位留着自己吃，还是拿出去卖了，都应该是亏不了的。”
大婶这就苦笑起来：“哪里是亏不了，分明是我们占了大便宜。”
这年头肉多有山间野兽，寻常人家也有养殖，贵得是虎熊一类的凶兽，那猪肉鸡肉真的算不上多稀罕。但这糖却是真正的稀罕之物，有钱怕是也舍不得这样和猪油一块吃了。而且刚吃时，只被甜味惊到，这会那猪油渣才真正的散发了自己独特的香味，竟然是一点都不差那甜了。
或者说，是那甜才让猪油渣这么香的吗？
大婶心里想着，嘴上却快快的答应了下来，给石矶包炊饼的时候，还不忘记多给包上好些。
拿了炊饼，石矶略一犹豫，又开口道：“婶子，我还有件事想和您打听打听。”
“客气什么，说便是！”
“昨日应该有难民入城，大婶可知道？”
一提起这事，大婶还没说，她丈夫倒是先开了口：“这附近做生意的就没几个不知道的，昨日进来些难民，说是原来住的地方发了瘟疫，一路走到这里，真是可怜啊，老老少少的能走到这，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可不是嘛。”大婶也心有余悸的说：“我远远的瞧见了，一身污泥，那小孩瘦得都皮下就是一身骨头，半点肉都没有。可遭了老大的罪了，希望官老爷们能多予点肉粥炊饼的，好歹养一养。”说着，大婶声音也压低了，悄悄和石矶道：“但我听说是不会让他们留在这里，顶多给些钱财，让他们去别地谋生。”
“别地？那一群老弱病残，去了别地，哪里能活下来。”石矶叹了一口气，收好炊饼：“今日多谢大婶了，我还赶着去买些别的东西，就不打搅这的生意了。”
“那可是一发就死一城的疫病啊，哪里敢收……”
是啊，就是穿越前有个传染病，整个社会国家都会紧张的不行，何况是几乎没有办法预防和治愈的现在？石矶走得远了，还能听见些那对夫妻间说的话。
“那十几个人可真是教人不知如何是好，小的还那么小，咱家的小孙子虎头还比那孩子矮上一个头呢，都不知比他胖多少了。”
“是啊，不过这也是官老爷们的事情，咱做好自个的本分就是了……不过老婆子你是不是记错了，不到十人呢。”
“哪里不到十人了，我瞧见了！那一串的人，绝对有几个，我这都数炊饼数多少年了，还能有错！？”
“行行，说不过你……哎，公子可要买些炊饼回去？”
石矶逛了一圈，才发现一家卖鸭崽的，却未曾瞧见有卖略大些鸭子的。而且这家的鸭崽看着也蔫呼呼的，全然没有一点精神头。他问了那卖鸭崽的老妇人，老妇人叹了一口气，道：“来此做鸭子买卖的原也不止我一家，只是这段日子咱哪里的鸭子全都病死了，活着是卖不出去了。就这些小鸭崽，还是那些鸭子死后老身想法子捂出来的，能卖上多少就卖多少吧。”
老妇人看石矶也不想买她这鸭，便给他指了条明路：“我听闻过了午间后，还有另外几家会来卖鸭，公子不妨下午再来瞧瞧。”
活着卖不出去了，也就是说病死的鸭子还是要切成肉后卖出去吗。石矶一顿，这鸭确实买不成了，不如去抓些野鸭子来养？还是说要下午看过那些卖鸭子，瞧瞧还有没有未生病的鸭崽再说呢？
石矶便只带着炊饼回去了。
他倒是没回自个的山头，而是去了碧游宫。
“师父，猪油渣吃——”
石矶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里，他脑子还没意识到，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他一步跪在地上：“弟子不知二位师叔在此，擅闯此地，还望师叔师父赎罪。”
这个时候，石矶意识才回过神来，他见水火童子位列左右，下方四位师兄师姐皆在，又有随侍七仙伺候，见到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冲了进来，此时表情都十万分的精彩。
通天圣人倒是先开了口：“什么猪油渣？”
“哦，是猪油熬出油后剩下的油渣，我加了些糖，师父可是要吃一些？”
最后那几个字，他是说得又轻又慢，眼神几乎不敢落在另外两位圣人身上，心里求着师父好歹救他小命一条，起码、起码别再叫两位师叔那几乎要化成一座重山般恐怖的目光落在他自己身上了好伐？
“我这徒儿旁的不行，唯有这一手好厨艺是谁也比不过去的。”他说着，干脆利落的招手，让水火童子去石矶那里拿个猪油渣，还不忘和他两位兄长炫耀一番：“大家都吃一些啊！”
猪油渣还温这，又因冷却后味道不曾散开，金黄略带焦色的猪油渣静静的被水火童子从竹筒里转移到了玉盘子里，呈到了三位圣人的桌上。
这下，可算是没有人再把视线投向自己这里了。
元始天尊只是看了一眼，便轻摇头道：“吾立阐教，当修养身心，辟谷已久，早已不吃人间饭食。”
“好的那大哥你呢？”
老子一愣，他与元始一样，早已辟谷，按理来说，此时也不应该下嘴的，但通天这态度却让他颇有些怪异。他便说：“既然是通天爱徒所做，吾便吃上一些又有何妨。”
是吗那吾就独自享用罢——通天没能把这要吃独食的话说出来。
两位圣人几乎是同时夹起一块猪油渣吃到了嘴巴里，早已习惯了自家徒弟手艺的通天圣人先是点头：“手艺倒是未退，起来与你师兄师姐们站在一处吧。”
石矶赶忙和多宝师兄站在了一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被多宝师兄和三位师姐暗中教训了一番。
这会，老子也回过神来，目光隐晦的投向那石矶，心里暗暗道：还真是叫通天教主捡了个宝贝，这手艺，便是他都有些惊奇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学会的。今元始还非要面子不肯吃一口，回去说与他听，肯定能叫他多少后悔一两分。
当然，若是能因此多少撬开点元始与通天二人之间那没法沟通的大门，就更好了。
说起来，那徒弟是唤石矶来着，是何跟脚？
老子一边掐算，一边也不忘再吃那猪油渣，倒是恰好挡住了他掐算的动作。
“……此物甚是好吃，贤弟实在不地道，怎不早早的与我等兄弟分享了来，想必是已经吃过了不知多少了吧。”老子笑眯眯的抢走最后一块猪油渣，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对着通天道。
却是有些心悸，那普普通通的道人，年岁竟然要比他们这些从盘古开天辟地时诞生的三清还要长些。只是运气有些差，近千年才化作人形。老子想着，又仔细看去，却又是微微瞪大了眼睛，桌子底下朝着元始就是一脚狠的。
元始天尊：……？
老子示意去瞧石矶，元始天尊看去，半响回过头来，依旧皱眉不解为何兄长要踢他一脚。
老子险些被气得当场岔气，罢了，回去路上再和他说。心里又忍不住感慨，当年若是创造阐教的是他，截教与阐教此时怕早该真真正正成一家子了。哪里还有现在这让他脑壳子疼的局面。
他这些动作皆是避开了通天的，他想要藏住什么事情，就算在眼皮子底下，元始也好通天也好，都察觉不到的。
通天确实没发现，他听着兄长那一段酸不溜秋的调侃也不气恼，美滋滋的：那可是他徒弟，想要吃什么没有。
但这话是不能和兄长们说的。
“兄长可莫打趣我，我那小徒弟但凡做了点什么，早早的就被他师兄师姐抢去，再被其他道友抢劫一番，哪里还轮得到我这个师父。只是近几日他离了碧游宫在外找了一座山苦修，他也不允师兄师姐日日去寻他，没了那些烦心鬼，我这才多得了些。”
几个被师弟不允日日去打扰的师兄师姐们敢怒不敢言：分明就是您老人家吩咐我们不准去找的！
“哦？如何苦修？”
通天看向石矶，示意他回话。
石矶嘴角一抽，如何苦修？天天做好吃的，养鸡养鸭等着吃好的，种田种树等着吃好吃的吗？这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
“那山贫瘠，弟子也不过是在山上挖湖弄田罢了。”
老子一愣，“如此而已？”
“是。”
“兄长可别信他这般风轻云淡，他做这些事向来是不舍用那一身法力的。况且那山，真是贫瘠荒芜到连只虫子都很少经过。”通天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我这徒弟和谁学的一身倔脾气，非要离开我这碧游宫，住到那连名字都没有的山上去。”
老子和元始这才把颇为赞赏的目光投向了石矶。
石矶：两位大佬为何突然如此看他？略方！
“有如此毅力，何愁没有修成不坏金身之日。”老子感慨一句，又问：“那山叫何名？”
“回师叔的话，那山不曾有名。”
“既然如此，吾赐那山一名。那山既无名声又难以描述，今后就唤为无名山罢。可愿今日之后，常人提起无名，便是那山的姓名。”老子佛尘一甩，闭目片刻又睁开。他这圣人起个名字竟然还得山主人同意了？？
望着石矶，老子心道：通天这何止是捡了个宝，怕是把气运本身给捡回来了吧。
“你意下如何？”
“师叔所赐，岂敢不从，今后弟子便住在无名山上了。”
到此时为止，那山才算有了姓名，今后也有了诞生山神的可能性。
元始看不透兄长在做什么，见兄弟吃也吃完了，说也说完了，这才重新开始说起道法。
待师父和师叔辩论起来，石矶才恍然察觉，这两位圣人来此，原来是为了与师父论道来了。当下低头，静心聆听。三位圣人间的道法自然有许多是他此时无法理解的，但那其中一丝丝他能理解的东西，就足够石矶自己受益无穷了。
慢慢的，他也忘却了时间长短，沉醉在道法万千的玄妙中无法自拔，再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三位圣人也已经论过了道，辞别了碧游宫教主，朝着自己的道场处去了。
云上，元始天尊不解的看向老子：“师兄当时为何踢我一脚？”
老子坐在青牛上，呵呵一笑：“你就未曾发现通天小徒弟的来历？”
“是说他乃天外陨石修炼成人？年岁是长久了些，但道运不足，观他修行，该是千年前才修炼成人体的。”
“谁和你说那个了？”老子抽出佛尘作势要打他：“你就没发现，他身负功德吗？！”
“功德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况且他身上功德不过一丝一缕。”元始天尊很是认真的与师兄解释道，他们三清，得到的功德难道还少了不成吗？
老子气的把佛尘朝着元始天尊丢过去：“那天外陨石自混沌时期便好好的天上浮着，盘古大神劈开天地，他被地吸引，落下时燃起火焰在地上，烧透了不知道多少神石，那女娲补天所用五彩石大半都是因他而成！还有那地府，根基也是他落地时砸出的坑！”
元始天尊接住老子丢过来的佛尘，就听到兄长说了这话，脸色一滞，连忙掐指算来。有是兄长提醒，他算得也是快得很，片刻放下手，问道：“既然有他的功劳，为何天道不曾给他降下功德，天道——”
元始天尊不说话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让今后所有仙人，甚至于他们圣人都有些颤抖的可能。
“是了。”
老子道：“通天怕是因自身早与他那徒弟缠绕在一起，身在局中不自知，所以才未曾察觉。”他望着远远的上空，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全都攒到今后来了啊。”
这是一场难以让人看透其中的谜题，或许是灾，或许是……缘。所以老子才为石矶定下了他那山头的名字。
这么些年下来，他从未忘记过三清本是一家。
他想要让两个弟弟回到他们还未曾成圣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