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顾梨吃完晚饭，乘坐地铁来到X号线的尽头。哪怕陆家最廉价的车也价值不菲，如果来学校接她，必会引起关注，所以她和司机把地点约定在这里。
四周人烟稀少，道路宽敞笔直，路旁栽种的两排法国梧桐高大葱郁，一直延伸向陆家豪宅。
陆家司机见她走来，恭敬欠身道：“少夫人，少爷等您很久了。”
顾梨微诧：“等我？”
“是，等您。”
“嗯。”顾梨应了一声，弯腰坐进加长林肯。
十分钟后，豪车驶入陆宅，在草坪前停稳。陆宅如往常一样宁静，人工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若隐若现的彩虹。
顾梨下了车，是管家开的门，陆景洐并不在客厅。偌大的欧式豪宅显得空旷冷清，没有一丝烟火味道。
也不知道司机说的等，是怎样的等。
顾梨眸中划过一丝漠然。
覃姨是陆家的佣人，见顾梨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少夫人，您回来了。”
“嗯。”
“少爷也在家里，您要不要给少爷做饭？”
顾梨说：“我已经吃过了。”
覃姨略感惊讶，少夫人和少爷虽是形婚，却总会主动为少爷做饭，或许是对少爷有爱慕之心的。少爷虽从来不说，对少夫人的厨艺却很是满意。少爷今天特意赶早回来，问了几次少夫人什么时候回来，想来是希望尝到她的手艺。没想到少夫人已经吃过了，照目前的态度来看，并不准备像以往一样亲自下厨。
覃姨再次确认：“您吃过了？”
顾梨道：“是的。”
覃姨见顾梨眉眼冷淡，只好道：“噢，噢，那您回房间休息吧。”
覃姨帮顾梨阖上房门，转身敲开了书房门，陆景洐竟是伏案睡着了。
近来陆氏集团加速向海外扩张，陆景洐辗转于各国度间，忙得昏天黑地，睡眠是一件弥足奢侈的事情。
听见敲门声，他陡然醒转。
覃姨小心翼翼道：“少爷，少夫人在学校吃过了，已经回了房间，您看……”
陆景洐揉着眉心，似乎是顿了一下才道：“你们去做。”
“是。”覃姨退下。
半小时后，陆景洐来到饭桌前，佣人为他拉开餐椅。
桌上饭菜色香味俱全，他却一阵一阵反胃。
近来应酬颇多，行程也满，食欲大不如前。出国在外的日子，竟让他想念起家中的饭菜。
陆景洐不禁问道：“顾梨在做什么？”
覃姨说：“少夫人回房间了，不知道在做什么。”
陆景洐没再说话，沉默进餐，没过多久便回了书房。
又过了半小时。
陆景洐忽然冲进卫生间剧烈呕吐，平日倨傲挺拔的脊背深深佝偻，愣是把刚刚吃过的都吐了出来。
哗啦啦的水流声掩饰下，过了半晌家佣才发现异样。
覃姨拧动卫生间门的门柄，却发现落了锁，焦急道：“少爷，您胃不舒服？”
“无碍，顾梨在做什么？”陆景洐再问。
覃姨道：“少爷您是想喝少夫人做的粥吗？我帮您去问问她……”
说完她便走到顾梨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道：“少夫人，少爷胃不舒服……”
“你们照顾就可以了。”顾梨仍在写作业，还差一点收尾。她丝毫不怀疑陆家家佣照顾人的水平，哪怕不够，陆景洐的私人医生也可能乘坐直升机赶来。
覃姨微微一愣，问：“少夫人有空可以为少爷做碗粥吗？”
顾梨道：“你们不能做吗？”
覃姨说：“我们不会做少夫人的那种养胃粥。”
顾梨道：“为什么一定要做一样的粥？我有事忙，你们做些别的吧。”
“少爷想喝少夫人做的粥。”覃姨连声道，“如果不方便，您是否可以把粥的做法教给我们？”
顾梨不辨话中真假，说：“抱歉，以后我都不会再做了。待会儿我要开直播，你们如果有事，晚些再来敲门。”
“是，少夫人。”覃姨不再强求，悻然离开。
顾梨没有开玩笑，她真的不准备再做了。这粥是她穿越前最擅长的手艺，是顾夫人教她做的。但她第一次把粥做给顾夫人的时候，顾夫人在高烧中喊的却是顾清月的名字。
——“月儿，妈很欣慰，你终于长大了。”
——“妈喜欢月儿做的粥。”
顾夫人的温柔鼓励，看似属于她，却从来不是。
那时她心中发涩，一遍一遍安慰自己不应该介意。但其实她心中介意，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他人的替代品。
快穿中，她进宫当过御厨，学会了无数羹品美馔，样样都是绝顶的手艺，自然无需再做那承载着酸楚记忆的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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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地，顾予盛冷静下来后，频频想起顾梨白嫩肌肤上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头一回觉得不自在，心里仿佛揣了个疙瘩。
他在客厅里踱来踱去，终是忍不住问道：“下午顾清月有没有经过顾梨的门口？你们有谁看见吗？”
“经……”一名佣人下意识答话，却被另一名佣人从身后用力拍了一下，匆忙住了口。她当即反应过来，在顾家站在二小姐的阵营……恐怕这活是不想干了。
顾予盛却捕捉到她的唇语，问：“你说什么？”
她局促道：“没说什么，我没有看见……”
顾予盛担心继续问下去真的能问出什么真相，但他潜意识中并不希望那是真的，于是放弃盘问，转身上了楼。
顾清月恰好迎面向他走来，容颜姣好，笑容乖巧，让人生不出半分愠意。
顾予盛眉头微松。
顾清月温柔地说：“哥哥，我们……把顾梨掌掴你的事情曝光好不好？”
这是顾清月第二次提起这件事，顾予盛没有改变态度：“不行，这么丢人的事情不能被外人知道。”
顾清月心里焦急，下午便是出于这个缘由，她不好把掌掴的事情曝光，只发了一条含蓄的朋友圈——“妹妹实在太不懂事了，如果能省点心该多好，唉！”
顾梨说：“可是错在顾梨呀，你又不丢人哥哥。”
顾予盛皱眉：“我不丢人，但我理亏，怎么说都是我先动的手！”
顾清月见顾予盛情绪不对，连忙搂着他胳膊道：“哥哥对不起，你都是为了我好……”
“没关系。”顾予盛语气缓和下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在顾清月焦糖色长发上停留，“清月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碰过那件衣服？”
“没有。”顾清月矢口否认，“今天下午以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件衣服，你别信顾梨的话，她是在胡说八道……”
顾予盛心绪略有些复杂，最终还是说道：“好，我相信你。”
顾清月展颜一笑：“我知道的，哥哥一直都是相信我的。”
顾予盛牵了牵唇角，很快又严肃下来：“不过为了哥哥的颜面着想，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包括爸和大哥。”
顾清月笑意微敛。
顾梨好像比过去更鲁莽，竟会掌掴顾予盛，却又好像学聪明了，只掌掴了顾予盛，而没有动她。
若在以往，顾梨必会乖乖跳入她的陷阱，再乖乖地气急败坏。只要顾梨“欺负”她，她就可以轻而易举把事态闹大，可以让顾梨站在整个顾家的对立面。
难道顾梨吃准了顾予盛大男子主义好颜面，不肯把这件事情声张出去？
顾清月回想起顾梨冰冷的眼睛、白皙的手腕，心中微虚。好像这一巴掌，顾梨总有一天会打回来，让她脸颊无端生出一种疼意。
顾清月摇摇头，强迫自己甩开这些想法。
顾梨不过是虚张声势，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逼顾梨打出手。她不像顾予盛那么在乎面子，她只想让顾梨身败名裂地离开顾家，退出娱乐圈。
顾梨本来就不属于顾家，永远都不会属于。
顾清月应付完顾予盛，打开微信群，亲自指导水军应该如何控制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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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后，顾家不再给顾梨提供生活费，顾梨只能通过课余时间打工兼职，其中一半的收入来自草莓平台直播。
因为还在上学，顾梨和草莓直播平台签订了最为自由的一档合约，对直播频率并没有硬性要求。但收入分成比不上全职主播，只有二八开。她两成，平台八成。
顾梨把写好的作业收进书包，化了点淡妆、布置完房间背景，在七点整打开直播间。
一句话还没说，房间里的人数开始上涨，评论区立刻被黑粉的言论刷了屏。
“哟，这不是顾清月的妹妹么。”
“顾二小姐又来直播了。”
“说二小姐是抬举吧，鸠占鹊巢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对，也不知道怎么还有勇气靠顾家二小姐的身份炒作，脸大如盆……”
偶有一条粉丝评论：“小梨花，好久不见！”立刻被潮水般的讽刺淹没。
其实顾梨并不记得什么时候介绍过自己的身世，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对她的印象牢牢地捆绑在“顾清月的妹妹”、“顾家不受宠的二小姐”、“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几个标签上，始终在和顾清月作比较。
如今顾梨不像过去那样单纯，仔细回想起来，觉得其中必然存在猫腻。
顾梨找准几个符号和汉字结合的ID，点进个人主页，很快发现这些用户关注的主播基本上一致，甚至连关注顺序都是相同的。所谓的水军号多半具备这个特点，因为他们除了充当水军外，往往还会提供另一种服务：刷粉。
如果猜的没错，是有人别有居心雇佣水军黑她，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顾清月。
既然是水军，顾梨也不用担心开罪了谁。她不动声色动了动手指，把一堆账号禁言，移出了直播间。
主播的操作都有动态显示，直播间的粉丝当即兴奋道：“666666，小梨花今天很刚啊！”
“就应该这样，爱看看，不看滚。”
顾梨以前直播的时候习惯佩戴一枚梨花发卡，加上她看着显年龄小，粉丝喜欢称呼她小梨花。
移走一部分水军号，评论区明显清净了不少，虽然还有些黑子活跃，但毕竟人气不高，真实的黑子数量是有限的。
顾梨直言道：“从今天起，我的直播间不欢迎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