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4
“绫绫, ”季寒握着她的手，“刚才在阳台上, 季思文跟你说什么？”
“他说……”罗绫绫急于知道季寒到底有没有杀死他的二叔二婶, 没有挣脱开他的手, 用另一只手将车里的隔板升起，隔开了前座的保镖。
车后座的小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罗绫绫看着季寒的眼睛，“他说, 十年前季家出了意外, 你怀疑他的父母害死你的父母，你不听人解释，不相信警方的判断，直接下手害死了他的父母。”
季寒垂眸，鸦色的长睫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他的拇指缓慢地摩挲着罗绫绫细嫩光洁的手背。
半晌, 他抬眸, “绫绫相信他说的话吗？”
罗绫绫摇头, “我想听你说, 你说的，我相信。”
“那我告诉你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季寒的声音低沉, “十年前, 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家庭晚餐, 餐桌上有我的父母和阿楼的父母, 还有我, 我们五个人一起吃饭，当时阿楼在国外读书。”
“结果我们五个都中了毒，只有我……活下来了，但是我的心脏也因为那次中毒损伤严重。”
全都中毒？而且季寒的父母和阎望楼的父母都死了？季寒也身受重伤？
那该是多么惨烈的经历！
罗绫绫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回握住了他的手，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非常漂亮的一双手，此时却冰凉。
“警方查出是家里厨房的帮佣下的毒，问到动机那帮佣说是被主人家虐待心里有气。”季寒黑眸冷戾，“可是我的父母从来不虐待家里佣人，父亲在外叱诧风云，但在家里就是个脾气温和的男主人，母亲更是温婉，佣人们有什么困难她都愿意帮忙。”
“后来，警方发现了这个帮佣的就医记录，她本身患了重病，注定命不久矣，来厨房帮佣之前为了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可就在案发后，她的儿子家里却搜到了一大笔现金。”
“顺藤摸瓜，警方发现那帮佣似乎是二叔二婶买通的，二叔大概得到了风声，知道事情败露，慌乱之下，试图亲自驾驶飞机逃离，起飞不久，飞机坠毁，二叔二婶身亡。”
罗绫绫心尖像是针扎一样疼痛，季寒并没有直接否认二叔二婶的死跟他有关，但罗绫绫已经不想再知道了，就算逼迫诱导二叔二婶驾机逃亡并让飞机坠毁是他的手笔又怎么样，如果换了她，身边至亲的师父师兄师姐被害死，她也一定会追杀仇人让其身死道消。
“你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肯吃别人做的饭吗？”罗绫绫想起他已经十年没有好好吃饭了，更加心疼。
季寒点点头，“我不信任任何人，更主要的是，我厌恶吃饭，痛恨吃饭。”要不是小姑娘那天教了他炼气功法，身体眼看着有重新恢复健康的可能性，他心情大好，也不会吃了她做的面条，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他十年来一直都吃最差的食物……
罗绫绫眼神复杂。
其实季寒非常聪明，就像阎望楼所说，他过目不忘，学什么都非常快，以他的头脑，想要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饭菜根本就是举手之劳。
他只吃煮烂了的面条，可以说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他在变相地惩罚自己。
罗绫绫记忆中似乎读过这方面的报导，这是一种幸存者内疚，别人都死了，唯独他还活着。在灾难中活下来的人，有时候会无法承受这种内疚感而自杀。
“寒哥。”罗绫绫心里酸酸涨涨的，她抽出被季寒握住的手，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
季寒身材高大，肩宽腰瘦，罗绫绫不能将他整个抱在怀里，但即便她的手只能环住他半个肩膀，季寒的心也差点飞出胸膛。
“寒哥，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的父母在，楼哥的父母在，他们也会希望你和楼哥活得好好的，健康平安地活着。”
她的声音软软的，安慰着他。
她的胳膊纤细，却好像能保护他。
她又香又软，身子紧紧贴着他。
她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处，说话时细细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
季寒浑身上下像是冒出了一层火苗，又热又烫。
他抬手抱住了她，不同于罗绫绫轻轻环住的拥抱，他抱得很紧，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双臂用力揽着她，似乎想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罗绫绫有些不自在，手臂松开他的身体，稍微挣扎了一下。
季寒松开些力道，但依旧把她抱在怀里，他的下巴在她的头上轻轻蹭了蹭，“绫绫，谢谢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落又寂寥，罗绫绫心里一软，两手又抬了起来，搭在他劲瘦的腰身上。
季寒薄薄的唇角勾了一下，真是个心软的小姑娘。
季寒抱着她不肯松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绫绫终于忍不住了，“寒哥，那个……季思文还跟我说了些别的。”
知道不能太过分了，季寒不舍地放开她，“还说了什么？”
罗绫绫小脸绯红，目光不自然地飘向窗外，“他说你把我留在身边是为了有一天能挖我的心，我如果想要活命就得跟他合作。”
季寒俊脸一沉，黑眸定定地看着罗绫绫：“绫绫，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之前我也不知道罗家人下毒的事。绫绫，你相信我，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同室操戈兄弟阋墙，我的父母就是死于此。如果我知道罗家人谋害自己的女儿，我不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的。”
“我知道呀，再说，不是你把我留在身边，是我要留在你身边的呀，而且，当初也是我主动去找你的。”罗绫绫拍了拍他的手，“我说的重点是他提出了要跟我合作。”
“他想怎么跟你合作？”
罗绫绫说道：“他说我能进你的办公室和书房，里面有他需要的文件，让我给他偷出来，这样里应外合，他就能搞垮你。”
“搞垮我？”季寒挑了下眉毛，“他未免也太自信，就算跟姜家联姻，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罗绫绫问：“姜家很厉害吗？那季思文要是和姜家联姻，会不会对你有威胁？”
“姜家在燕城的地位还可以，但没有我厉害。”季寒黑眸含笑看着她，“绫绫在担心我吗？”
罗绫绫又不敢看他了，目光飘忽着，“咳咳，那个，季思文对你有敌意也就罢了，为什么季老爷子跟你也不亲近呀？”明明都是他的孙子，就算百姓爱幺儿，可小儿子害死了大儿子，要心疼也应该更心疼大孙子才是。
“这又是另一桩秘辛了，绫绫想听吗？”
罗绫绫点点头。
“我的爷爷跟张家联姻，奶奶生了我的父亲。可是爷爷不爱奶奶，他又包养了一个女人，认为那才是他的真爱，那女人生下了我的二叔。”
罗绫绫：“……所以，你和季思文不是一个奶奶。”怪不得，家庭包办的联姻对象生下的大儿子，在老爷子的心里，自然比不过真爱的女人生下的小儿子，连带着，两个孙子也是区别对待的。
季寒又解释道：“太爷爷对爷爷的行径很不满，爷爷的头脑也不足以掌管整个季风，所以，太爷爷越过了爷爷，亲自培养他的长孙——我父亲作为季家的继承人。”
“在太爷爷过世后，季家实际上是我父亲掌管的，我想，这也是他们要动手的原因。”
“原来如此。”罗绫绫彻底理顺了季家的关系。
季寒捏了捏她的手指，“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现在轮到绫绫来解释了。”
罗绫绫：“啊？我要解释什么？”
季寒黑眸不悦地眯了起来，“解释一下……彭力为什么要帮你拍照？”
罗绫绫：“……”
“你、你可真是——”罗绫绫无语地挠了挠头，“彭力没有拍我，是我在路边看到罗清东和钱美心在一起还抱着个孩子，让力哥帮我拍了他们的照片。”
他也太能瞎琢磨了，罗绫绫白了他一眼，“再说了，就算力哥帮我拍照又怎么样？比如我想看看自己穿的古装合适不合适，请力哥帮我拍一张也没什么吧？”
“不好。”季寒坚持己见，“你可以让方婧帮你拍。”
罗绫绫：“……行叭。”
回到家里，罗绫绫指挥着季寒和阎望楼把烧烤架子和准备好的肉、菜都搬到院子里，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寒哥，咱们有酒吗？就是那种颜色很好看，粉色的、黄色的……应该是甜甜的。”罗绫绫想起了季兆成生日宴上的酒，当时她没敢喝，现在在家里，自然可以尝试一下。
季寒想了想，“那是起泡酒，家里没有，我让人去买。”他的心脏受损不能喝酒，家里自然也没有备。
“我来说吧。”阎望楼摸出手机，他给保镖打了电话，叮嘱买几样酒过来，“几罐啤酒，起泡酒多来些，各种水果味的，蜜桃的必须要。”他估计罗绫绫看到的粉色的是蜜桃味的。
附近估计就有商店，罗绫绫的肉还没烤熟，保镖就把酒送来了。
阎望楼喝啤酒，罗绫绫喝起泡酒，季寒最近身体大好，也来了一杯蜜瓜味的起泡酒，他以前自然是看不上这种甜腻腻的低度甜酒，可看着罗绫绫小口地抿着，还满意地摇晃小脑袋，他也想尝尝了。
起泡酒果然好喝，罗绫绫非常喜欢，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都非常满意，她举起酒杯，“同是天涯沦落人，寒哥，楼哥，不管我们都失去了什么，但以后的日子，我们都要好好过。”
季寒和阎望楼都失去了父母，她则是失去了师父和师兄师姐，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她就要认真地活下去。
季寒黑眸中闪过一丝暖意，“绫绫说的对，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以后我们都会好好过，我、阿楼、绫绫，我们有彼此相伴。”
阎望楼心里有些酸，十年了，自从父母过世，季寒的身体受损，他就一直处在惶恐不安之中，似乎随时这个世界上就会只剩下他一个人。
可自从罗绫绫来了，寒哥眼看着一天天好起来，他的心也慢慢踏实了。
以后寒哥有罗绫绫相伴，他也许也会找到自己的爱人，将来甚至还会有孩子。
罗绫绫说的对，虽然都是天涯沦落人，都失去了至亲，寒哥失去了父母，他失去了父母，罗绫绫不管来自哪里，都必然失去了她以前的亲人。
但是，他们都会好好的，在将来，也必然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