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合二
梁原生在省农科院也算个说的上话的人物, 长杆子的检验报告就是他写的，院长通知要组队下乡的时候他头一个报名, 为了个新植物也是拼了。
老朋友送他上车时给了一把用手帕包好的钱和票子, 托他偷偷转交给一位朋友, 梁原生记在了心里, 这位朋友怕是住在‘牛棚’里的人。
知青点旁边的两间空房, 金大志叫家人去打扫一下卫生，刘卫国存了个心眼凑上去问“婶子，这间屋是谁要来住啊？”他要掌握这个村子所有的动向，不能放过丝毫回城的契机。
“听说是农科院要来几个人呆两天, 就这还空着，整巴整巴给他们住。”金大志的媳妇性子很爽利, 这事又不是啥秘密，直接告诉他也是让知青们有个心理准备。
“谢了婶子，我回头跟他们都说说。”刘卫国脑袋里想着弯弯绕，脸上半分不显, 挂着温和的笑容道谢。
“谢啥呀, 这都不算个事。”金大志媳妇摆摆手，心想这城里人就是不一样，一句话的事还谢来谢去的。
上午刚说完下午人就来了, 金大志领着四个男人去落脚的地方，脸上笑容满满热情积极, 农科院里个个都是研究种地的人才, 对农民兄弟来说, 这样的人最值得巴结。
“几位科学家，这里就是你们住的地方，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我们能办到尽管提。”金大志拍拍自己硬实的胸肌，豪气的给出承诺。
梁原生知道这里的人生活困苦，自然不会给他们添麻烦“不用了老乡，这里就挺好，我们出来都自带有东西，唯一需要帮忙的就是吃饭问题，我们给钱和粮票不能让你们吃亏。”
吃饭给钱这是规矩，谁也不敢白吃白喝占老百姓的便宜，更何况革委会的人在一旁杵着。
“这里挺好的，我们没有任何问题，老乡你不用麻烦。”即使有人嫌屋子太破，也不敢说出来。
知青劳累了一天从地里回来，惊愕的发现旁边的空屋子居然有了陌生人，圆脸女知青警惕心很高“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干什么？”
研究员们有些无措，他们住进来邻居怎么会不知道，金队长没通知吗？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刘卫国站出来主动和几个研究员打招呼，然后对其他人介绍“这几位是农科院来的，要在这里住几天，不是身份不明的人。”
“刘卫国你早知道这事怎么不告诉我们。”女知青对他很不满质问道。
刘卫国很无辜的为自己辩解“我也上工的时候听别人说的，还没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女知青冷笑“大家都在一块儿干活，我们都没听说这事，就你一个人听说了，你什么时候在村里人缘变得这么好？”
金大志过来叫几个研究员去他们家吃饭，碰上两个知青的矛盾有些头疼，“好了好了，你们都是一起下乡的知青，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吵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伤了和气。”和稀泥是每一个大队长必备的技能，有些事不和不行。
一场小风波被金大志成功和没了，他懒得去管几个知青的小摩擦，叫上研究员们回家吃饭去。
养猪场加班加点的搭建，大猪为了给小猪腾地方都住进了山洞，四十多头小猪崽挤在屋子里，每天晚上猪肉都会铺一地。
苏红英主要的注意力都在小猪身上，山洞那群有大黑领着她很放心，每天要做的就是给小猪喂食、喂食和喂食，它们真的太能吃了，苏红英想着再过一个月就全领上山，让它们吃自助去，不然几个老家伙真供不起。
梁原生决定一大早就带人上山，找到长杆子连根挖一些出来，顺便观察一下生长地形和植物喜好。
领他们上山的人自然属金大志当仁不让，第二天一早，带上工具领着人向山上出发了。
他并不知道山上的猪群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还以为苏红英会在山里放猪，长杆子是大黑乃至整个猪群最喜欢的植物，嚼起来口感嘎嘣脆，壳里的黑籽油香四溢，对猪来说是营养又美味的好东西。
金大志领着四个找了很久才在林子略深的地方发现一小片高高竖起的长杆子，有的颜色半青还没长成，有的杆子棕红外壳自然开裂漏出一些黑籽。
梁原生四人欣喜若狂拿着小铲子上前去挖，短而浓密的根须一点点从土里刨出来放到一旁。青的挖两根红的挖两根，看见两颗刚冒出头的尖芽也挖出来带着。
大黑看见了很生气，它都知道可循环使用的道理，每次只吃全熟的杆子，这几个人居然连尖芽都不放过。
梁原生挖杆子挖的正上头，突然感觉头顶又热热的气息，疑惑的抬起头来。
一个带着獠牙的超大野猪头正对着自己，猪鼻子里喷出热热的呼吸，他的猪的距离不到十厘米。
梁原生“！！！”
“野猪啊！”身后一个研究员惊叫起来，
梁原生吓得不敢动，生怕激怒这头野猪来攻击自己，他恨不得踢后面那个小年轻两脚，瞎叫唤什么，万一惊到猪大家都讨不到好。
金大志也被吓得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看见是大黑才送了口气，远处猪群悠悠闲闲在地上吃果子。
“没事，大家别怕，这是我们生产队养的野猪不会乱攻击人的。”他站起来安抚众人。
发出尖叫的研究员哆哆嗦嗦的说，“老乡，那，那你先把野猪弄走吧，它这样怪吓人的。”
梁原生还是一动都不敢动，总觉得这头猪随时会攻击他。
金大志往前走两步又停下来看看四周，没发现苏红英的身影，心里有点儿怂。苏红英在这里他敢去撵大黑，苏红英不在旁边他心里实在没底。
“婶子婶子你在吗？”大喊两声没听见回应，金大志缩回了放肆的步伐“要不我下山喊人过来，你们先坚持一会儿”
“金队长你不能走！”
“你一走野猪冲过来怎么办！”
“不是说这是生产队养的吗，它怎么不听你的话啊！”
面对研究员们的质问，金大志很无奈，“是我们生产队养的，但不是我养的，我和它不熟。”
这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金大志想下山喊苏红英来。研究员们不让他走，他不走野猪就没人敢管。
可怜梁原生脚都蹲麻了，也没人来救他。
一个研究员小声哔哔“老乡你告诉我们，村里谁能管这头猪我们去个人找不就行了。”
是啊，我们去一个人不就行了！
“上山的时候你们记不记得路边有个正盖的房子，房子旁边的屋子是牛棚和猪圈，去那里找苏猪倌，带她来领猪。”
蹲在最后面的研究员在金大志的掩护下蹑手蹑脚的离开。
研究员依照金大志的话在牛棚找到了正在喂食的苏红英，听见大黑要拱人她都不敢相信。一年多的时间大黑脾气好的不能再好，连村里老黄狗冲它叫都不带搭理的。
虽然这样想着，苏红英还是搂着孙女上山了，跟着研究员一路走，远远的看见猪群聚在一起，愣是没找到半个人影。
苏红英疑惑的看着研究员，年轻的研究员也懵了，人呢？明明刚才还在这儿呢！
金大志蹲着地上瑟瑟发抖，刚开始只有一头猪盯着他们，后来所有的猪都聚过围着他们，原本还算镇定的大队长也害怕起来，这些猪不会是想围殴他们吧？
苏红英走进才发现，猪群中间有四个人像大土豆似得蹲着地上一动不动，“都蹲这干啥？”说着把孙女往大黑背上一放“大黑，你去那边玩。”
金珠珠好久没骑大黑，兴奋的喊一声“驾驾驾”大黑领着猪群转身就走，似乎丝毫没有刚才劫道的执着。
四个人长呼一口气，腿软脚麻的跌坐在地上。
“婶子，你咋能把猪扔山上不管呢！”金大志埋怨起来。
苏红英面对这样的指责半点不虚，“去年大黑领着猪群在山上晃了一年也没出过事，今天突然这样，我还得问问你们在山上干啥了呢！”
“是不是偷薅我们大黑的毛了？”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谁会吃饱了撑的去薅野猪的毛啊！
苏红英说的理直气壮，还用谴责的眼神盯着研究员们，几个性子单纯的研究员还真想着，可能是他们误闯领地惊吓到了野猪。
“我们就是挖了几株植物，没干别的。”自认无辜的梁原生为自己辩解，还举起长杆子给她看。
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黑最喜欢吃这个，你当着它的面儿挖，岂不是跟它抢食儿？”看来你还真不亏呀。
梁原生顿时心痛的要窒息了，“这东是给猪吃的”这么好的东西居然给猪吃，难怪都是一身肥膘，用油喂出来的肉能不肥吗！
这话问的，硬巴巴的杆子不给猪吃难道给人吃，牙口有那么好嘛？
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一个研究院脱口而出“老乡这东西可是能榨油的，给猪吃太浪费了。”
你再说一遍能干啥金大志倒抽一口气。
这玩意儿山里头可多的很，要真能榨油红河生产队岂不是要成为产油大队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发达了！
梁原生叮嘱两个人先不要把这事传出去，他们这次就是来研究这种植物能不能大批种植，如果这事传出去长杆子绝对会被附近的人薅空，到时候想培育也找不到种子了。
金大志想反驳，自己生产队的人思想觉悟没有那么低，话到嘴边想起快被吃灭绝的蝌蚪，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苏红英直接挑了一把棕红色的长杆薅下来，面对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她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我这是为人民群众献身，这东西榨出来的油没人吃过，怎么知道能不能吃，我自愿舍身试油，试吃这样的油会不会对人民群众的身体产生危害。”
金大志“……”我也想为人民群众舍身。
研究员们“……”这油他们半个月前就吃过了，可人家刚帮助他们从猪群里脱险，怎么好意思去戳穿呢，还是闭嘴吧。
刘卫国对农科院的人非常关注，只要一有空就去隔壁套近乎，不过四个人都很忙，基本不怎么搭理他。
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己再怎么样也是个知识分子，没必要这么热脸贴着冷屁股。
最近的天气都不错，李佳佳时不时拖着李大宝去外面晒太阳，外面经常会有民兵巡逻，所以苏绿英看得也不严，知道两个孩子在门口晒太阳不乱跑就行了。
刘卫国担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眯着眼坐在石头上的傻小孩。当然了，他并不觉得孩子在发傻，到底也是自己的孩子，遗传了他的优良基因怎么会傻呢。
以前他们身边总是跟着个李家老太太，刘卫国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一眼，今天终于碰见俩人落单了。
放下水桶摸摸口袋，他掏出两颗指甲盖大的硬糖，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大宝小宝，想不想吃糖啊。”
李大宝一听见糖这个字就流口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想次”（ˉ﹃ˉ）
李佳佳翻开眼皮看一眼，似乎是村里的人，不是拐卖儿童的就行。看见刘卫国第一眼，她脑海里就浮现出四个字:人模狗样。
刘卫国谨慎的看看四周，很好，没有一个人影，他伸手摸摸李大宝的头，“乖大宝叫爸爸，叫爸爸就给你糖吃。”
懵懵懂懂的李大宝为了吃糖喊了声“爸爸！”嘴里立马出现一颗甜滋滋的糖块。
他又哄着李佳佳叫爸爸，“快叫爸爸，给你好吃的糖，快叫呀”
李佳佳警惕的躲开伸过来的手，自打吃过苏绿英给的包浆麦芽糖后，她对所有经过人手的糖都敬谢不敏。一颗糖就想换一句爸爸，你配吗？
他见女儿迟迟不开口有些心急的说“我是你爸爸！”
李佳佳“我是你奶奶！”
臭不要脸的想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