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镜中水月·其五
“玛菲亚……”
“玛菲亚？”
玛菲亚愣愣的跟着声音抬头，老半天才看清森医生略带担忧的脸。
“我……又发呆了？”
“织田君身上有问题吗，”森鸥外的拇指自她鬓边蹭了蹭：“这次发呆时间有点久，你好像出冷汗了。”
玛菲亚一想也正常，《海贼王》也900多集了，一齐涌上脑海的杀伤力，怕是比当初琴酒那会儿差不了仿佛。
但清晰的念头它转瞬即逝，白川玛菲亚在抬手自己去摸冷汗的档口，已经飞速将其忘了个精光。
“看来问题还挺大的，”森鸥外稍显意外的看了看东北角茶桌后的青年，“还是说预知类的能力会打架，玛菲亚你看到织田君就头疼？”
这么一想居然很有道理！
——双方互相预知，就像两个读心者扎堆打架一样，心头猜先手猜的你来我往，落到实处了却谁都不敢妄动，到最后怕不是用物止尽的猜心循环，环到最后同归于尽。
玛菲亚本想说没有的，她脑子空白是因为在想见闻色，但是现下再提起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一往深想，貌似还真有些隐隐约约的熟悉。
《日本近代文学史选修》里，貌似也有他的填空题来着。
而且……
随着轰然的脑海巨震，因为曾经一再回忆夏目漱石，而几乎从深层记忆区改为常驻浅层记忆区的那张期末卷子，它又一次飘飘扬扬的涌上了白川玛菲亚的心头。
底下还带着更眼熟的圆珠笔小抄。
填空题第三题：
无赖派，又称新新戏作派，代表人物_______，_______，________，和________。
小抄上的第三个名字，写的就是织田作之助。
而且真要论起这个名字，除了填空题，还有一条头像是某大脸猫的微信朋友圈。
头像属于该门选修课的某位女性助教，内容主旨是她的大阪旅游日记。
文字部分称得上密密麻麻，特意注明自己去当地的名店打了卡，逛了织田作之助留过书的点心名店夫妇善哉，然后九宫格里配了一张加了得有十层滤镜红豆糕照片。
然后五分钟又发了一条，主旨是惋惜她明早要走了，没能去对方最钟爱的咖喱店瞻仰一番。
配图约莫是住宿酒店的房顶。
因为这女性助教在课上主管点名，约等于捏住了百分之五十的平时成绩，所以选修了课的莘莘学子们纷纷要过她的微信，临近期末的小假前后，更是排队打卡，用心点赞。
为了在一众马屁精中脱颖而出，大家都打足了精神，用考语文时写阅读题的心态，配合考思修时码论述题的规格，仔仔细细的阅读文字并瞻仰图片，然后替换掉已经被前人用过的形容词——
几经斟酌之下，才能留出一条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满含心血的评论。
形式比人强啊。
但以白川玛菲亚现在这等混乱的脑内情况，她的记忆区可以说是一团信息量巨大的浆糊了。
这些深层的记忆碎片，虽然一个接一个的涌了上来，还都分毫毕现清清楚楚，但人脑的屏蔽机能却依旧是运作着的，在数据量过大时，自然的过滤掉了特别深层的东西，并对信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模糊处理，避免刺激到脆弱的生理器官。
于是玛菲亚提溜着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又发了半天呆，脑内都把自己的大学生活怀念完一圈了，可最终脑内一阵清明，理智嗖嗖回笼之后，除了那股不晓得哪来的【我太难了.jpg】的深刻感慨，她所能清楚记得的东西，反而只剩下了第一眼回忆起的期末考试卷子。
再详细点说，卷子题干都记不得了，她记住的是小抄。
毕竟是自己拿圆珠笔点灯熬油码出来的不是？
哦，还有咖喱和红豆糕。
因为那评论也算是她点灯熬油码出来的。
“说到咖喱和红豆糕……”
脸色苍白的小白毛面无表情的摸了下肚子：“我突然更饿是怎么回事？”
森鸥外：……
森鸥外叹了口气，状似无意的说：“好好的说织田作之助君呢，玛菲亚你一脸严肃的发了半天呆，结论居然就是肚子饿了吗？”
玛菲亚二话不说抬脚踩住了医生黑亮黑亮的皮鞋。
“你就是故意的！”
她的瞳孔稍微有些涣散，原本恢复了些血色的脸颊，再次因为被提起的关键词【织田作之助】而苍白了起来。
“就跟当时你操控爱丽丝一直在我面前念叨夏目漱石的名字一样，森医生你这招太损了！”
森鸥外脚虽然一点不疼，但脸上久违的出现了一丢丢懵逼。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就挑破了？”
昨天你不是还很配合的顺势去回想了吗！？
“当然因为立场变了啊！”
玛菲亚脑海里的信息再一次跃跃欲试的将要翻滚起来，但面上却一如以往的表情匮乏。
女孩子掩藏在面罩后的嘴唇轻轻抿了抿，有点生气的揪住了森鸥外的袖子，很认真的告诉他说：
“昨天就算了，情况特殊我们又做过约定，但是从今天开始，我的立场有变化了。”
“照斯夸罗的意思来看，我以后张嘴说话，可能要按字数收钱的。”
森鸥外：……
森鸥外的眼神绕开这让人又气又想笑的小鬼，看向了不远处圆桌上还剩一碗半的巧克力冰淇淋，又平移十厘米，看了看早早光盘、只剩下点残渣和装饰用小番茄的冷餐碟子。
她更爱谁简直一目了然。
他看盘子，看皱眉玛菲亚。
再看盘子，再看皱眉玛菲亚。
看的玛菲亚下意识退开了一步：“你要干嘛？”
语气还挺机警。
森医生慢吞吞的仰头一笑，半晌后重新低头，义正言辞的在小女孩面前竖起一根指头，莫名其妙的说起了今晚的菜单。
“会方在餐桌上，一共准备了十七种冷盘，烤肉可选的除了谷饲牛肉和火腿，还有龙虾和金枪鱼的鱼皮。”
糟心的是铁板烧可能是厨师现做的，他话音一落，厅内陡然传来一阵滋啦啦的油响和肉香，还有三五个人大概是起哄叫好的声音。
时机卡的刚刚好。
于是晚风一过，空气中隐约传来了谁咽口水的声音。
森鸥外也跟着动了动鼻子：“再加三个鱼子酱小面包，多了盘子装不下，要是举这个大盘子过来，那颗就太引人注——”
“我才不要呢！”
白川玛菲亚简直铁骨铮铮：“森医生你怎么回事啊……”
和语气里的硬邦邦不同，她的面相，或者说仅露出来的那两只眼睛，因耷拉着眼角显的格外可怜巴巴：“那些本来就是彭格列家族准备的不是吗？”
她为了坚定信念，还特意用力的瞪了男人一眼，特别有主人翁自觉的教育他说：“你不能拿彭格列家族的东西，来买通彭格列家族的能力者帮你筛选消息，没有流通过程的货币就不能算是赚钱。”
何况……
玛菲亚不动声色的抽了抽鼻子，从面罩自带的薄荷香味中，精准的捕捉到了一缕动物油脂的芬芳：何况斯夸罗之前已经答应过她了，结束后会重新做一桌一样的给他来着！
又不是真的完全没机会吃到，为点食物折腰也太没逼格了！
森鸥外：……
森鸥外几乎是在她瞪人的瞬间，就摆出了一副不堪重负的沮丧脸，语气凄切难过的跟真的一样，哼唧似的反过来抱怨她好凶的。
“要么你还是跟我走算了，”假哭到一半的中年男人突发奇想，遂暂时放下了糊住脸的手，转头问她说：“我都不知道唉，玛菲亚你认了家以后居然这么尽职尽责的吗？”
玛菲亚：“嗯哼。”
森鸥外：“呐，走不走？”
“当然不走！”
森医生早有所料的叹了口气，下一秒重新把手糊回脸上，再张嘴，冒出来的又是那股自怨自艾与蜜汁哭腔重合的碎碎念了。
白川玛菲亚：……
白川玛菲亚本来就脑壳疼，被他一念，分分钟就更疼了。
“好了吧。”
快五分钟了依旧没见完，玛菲亚撇了撇嘴，又去揪森鸥外的袖子：“医生你耐心好好啊，我都没跟你要精神损失费了，你干嘛一个劲的计较哦。”
森鸥外心说我哭是装的，但丧气是真的啊！
“衣服穿的也是别人的款式了，话也不和我直说了，张嘴就要跟我收费。”
该日本籍中年男医生，愤怒的像个得知女儿未婚先孕了悲痛老父亲：“虽然一开始就知道玛菲亚八成不会是我的，但这种无处不在的所有权感真的好让人别扭啊，一天之间差距变的这么大，我不用适应一下的吗？”
玛菲亚被他念的一愣，半晌后，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森鸥外：……
森鸥外：“哦是个怎么回事？”
“哦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女孩子完全不吃苦肉计，特别有原则的又跟他解释了一遍：“森医生你可以慢慢适应的，我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定价，但能想起来的关键词是一定会收费的。”
说罢她还点了点头。
森鸥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我要是不在意这些消息，玛菲亚要怎么办，”男人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语气倒是重新懒散了起来，“织田作之助不肯动手杀人，异能力再适合战斗，他在港黑内部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一个关于细枝末节的人物的无关紧要的消息，我不会付账的。”
玛菲亚就很理解他。
“毕竟森医生本来就不是顾客嘛。”
她的冷汗此时都蒸发的差不多了，除了脸色还白点，根本看不出刚才曾长久的望着厅内发过呆。
“我不强买强卖的，只要我不说，森医生就不用付费，斯夸罗说不会有无关紧要的情报，只会有找错的生意对象，我可以把记得的东西写下来，说不定就有用的上的一天。”
想到这里，玛菲亚倒觉得这真的是个好主意，寻思着回头要专门准备个小本本，她睹物思人（X）突然冒出念头的时候，可以把灵感都记下来备用。
那边厢，在整整五分钟的沉默之后，森鸥外终于还是开口了。
“多少钱？”
“唉？”
“玛菲亚通过织田作之助君看到的所有消息，合起来要收多少钱？”
“……医生不是说用不上吗？”
“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森鸥外磨蹭着食指和中指，侧头遥遥望向厅内：“何况他毕竟是首领贴身保镖，不会完全没有价值的。”
而且和夏目老师不一样。
男人看了眼面前的小女孩：织田作之助就在他的交际范围内，低头不见抬头见，可以打探印证的机会可多了去了。
“所谓的预言准确性到底有多少，总算有个明确指标了不是？”
他一说完，反而是白川玛菲亚先卡壳了。
因为她不会收钱。
她甚至都没想过要收多少钱！
不过转念一想，女孩很快又有了新的主意：“我们可以记账的！”
她比划道：“说了几个词都先记着，等我过两天拿到了收费标准，再算个具体数额通知你，到时候医生直接付款给瓦利安好了！”
森鸥外嘴角啪的一抽，额边肉眼可见的冒出一排黑线：“这样和白送有什么区别，玛菲亚就不怕我跑了吗？”
“我可以留你的联系方式啊！”
“那我要是不接电话呢？”
“那我就等下次集会直接找你呗。”
白发的小女孩满不在意的一挥手，理所当然道：“下次再来，森医生的身份就该是港口黑手党的BOSS了吧，身份限制力很大的，到时候你绝对拉不下这张脸。”
森鸥外嗓子里低低的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烟盒，语气意外的平和了一些，还挺感慨：“你对我还挺有信心啊……”
玛菲亚心说这和信心有什么关系？
她歪着头疑惑了一会儿，在森鸥外不明所以的回视下咂了咂嘴，说这明明是一看就能看出来的啊。
“嗯？”
“因为你是个医生啊。”
白川玛菲亚皱眉说：“家族成员也是分阶层的，拥有异能力的肯定都是骨干，而能做首领的贴身保镖，保密等级只会更高才对。”
“森医生你摆明了只是现任BOSS怕死才请进组织的医疗外援，也就是说你对家族来说是新人，能接触的东西，肯定也固定在了这一方面。”
“你想了解织田作之助，撑死能看到他的体检报告，知道个身高体重三围和骨密度什么的，怎么可能看到异能力名，还晓得详细说明写了他的预知时限是五秒钟？”
玛菲亚倒是一点都不妄自菲薄。
“森医生显然是昨晚见到我之后，才临时起意想找个别的预知者——但前天夜里起意，第二天就扒拉出了织田作之助，还弄清了人家的全部档案……”
“你这种权限，根本就不是一般医生该有的嘛。”
——何况森鸥外在之前感叹预知者真少的时候，还提过一嘴，貌似他扒拉资料的范围，不止是港口黑手党，还包括和黑手党有联系所以记载在册的其他异能者。
“尤其档案都在日本本部，但医生和首领都在这么远的意大利，所以你临时起意之后，还是本部的人替你去翻的档案。”
“这种明目张胆越权的事情都有人帮你干，还干的这么高效迅速……”
“那港黑分明都被你渗透的差不多了吧？”
“既然都渗透到这种地步了，也该逮着个过得去的时机，直接让那老头狗带了。”
白川玛菲亚面无表情看向室内，有那么一瞬间，那双被室内暖光划过的烟青色眼瞳，渗出了股因为过于平静，反而意外让人觉得冷酷的透明感：
“不杀他，难道还要留他过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玛菲亚不会真的有预言能力的。
除了摔坏脑壳附带的乱码剧情，她的预言主要靠本能式的情报分析，就是科学算命那一卦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安排她学心理学，因为能看破才能说破啊！
下一更明早同一时间，我是真的把一章拆成两章了，诸君冬至快乐啊！
最后惯例求个留言，么么哒(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