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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杀人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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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代,夏季衣不蔽体是常有的事。

过于炎热的气候使得黄河下游地区的环境无法使人生存, 还经常有老虎、大兕、鳄鱼和象这样的猛兽出没, 于是人群纷纷集中在气候条件最为适宜的中部地区,这也造成了人类聚集地资源的贫乏。

土地的开垦、耕种作物的选择往往极为谨慎, 在土地有限生产力又低下的情况下,如果粮食种少了, 秋天以后就可能要饿死人,但如果桑麻这样的经济作物种少了,又会造成无衣可穿, 无布可用, 所以到底按什么比例种植作物,每块土地委派多少人手, 都要精细的计算好。

互通有无也还是很难得, 在这个贸易还不算发达的年代,连经商都是要以举国之力才能办到的事情。

国与国之间交通的不便、道路上不时出没的羌人,以及常常隐藏在山林中以人类为食的野兽, 都能让来往于各国之间做买卖的“商人”随时丧命。

殷国之所以受到尊敬, 是因为他们一直在修建从各个诸侯国通往王都的道路。他们征用奴隶和战俘砍倒树林、烧毁杂草,用战马和野牛踩踏平整土地, 将所有接近王畿地区的诸侯国连接了起来, 正是有这些被平整过的道路,贸易才成了一种可能。

所以庞国虽产丝, 丝却并不是供应给老百姓的, 庞丝是一种珍贵的货物, 如果当年粮食歉收或缺乏物资,庞丝就要作为“硬通货”为庞国百姓换来足以生存的紧缺物资。

正因为庞丝重要,产量又不高,就连王女自己也很少穿丝衣,只有接见外史和参与祭祀时会换上华丽的锦袍和丝履。

但这一次,为了自己这个“假相好”去王都时能够不丢脸,阿好下了“血本”,命织坊给子昭做一套见人的“行头”。

然而其他人却不知道阿好花费血本心也在滴血,只以为王女对这个侍卫宠爱有加,织坊里的人听说那个传闻中的“王女的男人”来了,一个个连手里的活儿都顾不得了,全部跑出来看热闹。

诸国之中,织造都是女人负责的营生,庞国更是如此,织坊和染坊都只有女人才能经手,所以无论是门框还是房子,建的都并不高大。

于是当她们看到从外面弯着腰低头进门的子昭时,纷纷都发出了各种惊呼。

“原来王女喜欢这个类型的?这长得也忒费布了点!”

“我的天啊,就王女那个小身板,经受的住吗”

“这……这要怎么给他量体裁衣啊?”

子昭一进门,耳边就一直在嗡嗡嗡,仿佛进了一间蜂房,再也得不到片刻平静。

偏偏她们的语速又快又杂乱,还带着庞地特有的鼻音,这么多人一齐说话,她们自己你问我答说得有滋有味,被当做闲谈对象的子昭却根本没听清楚几句。

眼看着一群织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向他围了过来,子昭下意识地看向身后跟着的傅言,眼中有求救之色。

来的都是身材娇小的女人,傅言又能怎么办?只能丢给自家贵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只是眨眼间,子昭就被围住了。

“我奉王女之命,为你量体裁衣。”

为首的女子约有二十多岁,指着子昭颐气指使道:“你,把衣服脱了。”

明明表现的很倨傲的样子,眼睛里却闪着贼亮的精光。

又是脱衣。

才来庞不久,被人命令着脱衣也不知多少次了……

“要不,就这么量吧?做大些没关系的。”

子昭有些别扭的说。

“庞丝何等珍贵,你想多浪费一根都不行!既然是做夏衣,当然要贴着身量!”

织女首领等得不耐烦了,自己上手来扒。

只是她身材娇小,扒不到子昭的衣领,索性就把手伸向了他的麻裤腰带,硬生生去扯。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这可把子昭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再犹豫,赶紧把自己的上衣给脱了。

他衣服一脱,立刻有两三个女人拿着尺子过来,一下子捏捏他的胸口,一下子揉揉他的腰身,用尺子在上面比划。

只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在揩油。

子昭被挠得全身发痒,不时轻颤一下,眼见着这些女人越来越放肆了,他眉头皱得死紧,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

“你们要是量不了只管说,我借把尺子回去,请王女帮我量算了。”

他低沉的声音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怒气,“我都不知道,原来量个衣服要三四个人,把我全身都摸遍了才行!”

几个女人原本摸得正开心,一听头顶那声音低沉的可怕,再一抬头,这个筑人的脸色黑得跟雷公要下雨时,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讪讪地说:

“你个子太大,一个人量不过来,我们平时给王女做衣服,也是要两三个人量的。”

不过那是为了多核对几遍尺寸以免出错,她们当然是不敢在王女身上这么摸来摸去。

子昭体型这么庞大,和和气气站在那里时看起来挺木讷的,但一沉下脸就显得有些可怕了。这些女人又不是在军中任职过的女兵,一下子就被吓住,不敢再乱来。

为首的织女出身大族,平时倨傲惯了,见子昭居然还敢给她甩脸色,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瞪着子昭说:

“庞丝只有贵人才能穿着,王女让我们给你制衣,都算是侮辱了我们的料子。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王女的小玩意儿,高兴了玩几天,不高兴就只能卖力气的货色,居然也在我们这里横起来了。”

“你爱量就量,不量就滚,我们还不乐意给你做了!”

“阿细……”

有织女见情况不好,在后面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

“毕竟是王女的命令,你这样……”

“是他自己挑三拣四不愿量的,就算王女来了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阿细得意地打量着子昭,气势更加蛮横地问:“怎么样?你到底给不给我们量?要量,就把自己扒光了!”

“让我们也见识见识,被王女享用过的男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尖着嗓子叫着。

屋子里其他织女只是来看热闹的,见变成这样的僵局,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对此,子昭的回答是……

弯下腰,将刚刚脱下来的单衫又捡了回来。

“我是王女从几百名壮士之中挑选而出的鸮卫,每月三朋的食禄,不靠美色吃饭。”他一边镇定自若地穿着上衣,一边沉声道,“这衣服是王女的赏赐,如果你们觉得庞丝是你们织出来的就是你们的,那我也确实无话可说。”

“至于你想见识被王女看上的男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冷冷地用目光扫过这个叫阿细的织女首领。

“像你这样的人,恐怕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看不到。”

“王女特意派人来叮嘱过的,你干嘛要得罪那人……”

制衣房里,刚才还开开心心涌上来看“乐子”的织女们都傻了眼,盯着阿细,嗫喏着小声开口:“这下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王女还能因为一个外人责怪我?”

阿细心里也有点担心,但语气却硬气的很,“不过一个毫无根底的外国人,王女还得靠我们家管着织房,他敢告状,只会自讨没趣!”

“你也知道是你家只是管着织房?不知道还以为这织房是你们家的!”

突然有一声冷哼传来。

众人一愣,这才发现屋角还站着个人。

只是这人之前一直闷着头跟着那个大个子,并不出声,身体又全给那个大个子挡住了,这冷不防一开口,才发现他还没走。

“你是……”

阿细皱眉。

“我是筑昭的奴隶。”

傅言看着制衣房里七八个人女人回答。

听说只是个奴隶,阿细脸上重新又露出那副不屑的神色。

子昭回过身,刚想问怎么回事,却见傅言正在不动声色地接近衣案的位置。

“所以,主辱奴死!”

说话间,他突然抄起衣案上的铜剪,径直向阿细冲了过去。

“你们侮辱了我的主人,我应该杀了你们才对。”

这些女人日日在织坊中织布,哪里是在筑国工地上劳作长大的傅言的对手,就连那个叫嚣声最大的阿细,也不过只是挣扎了几下,就被傅言勒住了脖子,用剪子抵住了眼皮。

“听说织女天天在织房里纺线、织布,眼睛都坏得很快,你说……”他阴测测地笑着,刚刚还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此刻活似个疯子。

“你要是瞎了,是不是就不能管着织房了?”

“那个,那个筑昭!你快管管你的奴隶啊!”

一群女人尖叫了起来,还有人急急忙忙地往外跑,要去找卫兵和留在织房里的女官来帮忙。

“我的天!快放开她!”

喉咙被人死死地勒着,眼前横着剪尖,仿佛一眨眼就会被扎穿眼球,阿细眼珠子一动都不敢动,没一会儿,眼中就因酸涩盈满了泪水,不住地留下来。

这下,她是真害怕了。

看着一屋子女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子昭面对她们祈求的眼神,非但没有阻止傅言,还随意往衣案上一靠,明摆着袖手旁观。

“不过是几个织女,肩不能扛力不能提,打起仗来全靠我主人这样的人救命的货色,居然也敢横起来了。你们连我这样身材矮小的奴隶都无法抵抗,凭什么在我的主人面前指手画脚?他要想杀你们,扭你们的脖子跟扭一只鸡也没什么区别!”

傅言仿照着这个阿细刚才嘲笑子昭的语气也嘲笑着她。

“你说的倒一点没错,我们只是没有根底的外国人,就算我把你杀了,大不了我离开庞就是。反正我本来就四海为家,像主人这样百人难敌的勇士,哪里得不到重用?”

“就算我因杀你而死,大不了以死谢罪。我一个奴隶,换一位出身大族的织房女官的性命,实在是大大地占了便宜!”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阿细捏着嗓子大吼,“你们都是疯子!疯子!”

她敢对子昭指手画脚,是因为她不怕这个王女的男宠去告状。

她笃定王女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物,绝不会作出因私废公、为了个男宠得罪织坊这么重要地方的决定。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宠养了个这么狠的奴隶,一上来就要她的命!!!

“我要做什么?”

傅言手里的剪子提起又落下,提起又落下,吓得阿细紧紧闭着眼睛,连看都不敢再看了。

见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不敢再作妖,傅言才把剪刀移开,板着脸开口。

“我要你向我的主人道歉,并亲自为他丈量尺寸。”

“对不起,我错了!我量!我量!你把剪子拿开!”

阿细大声尖叫。

于是,当被叫来的内服官和几个管事的赶过来时,就见着子昭伸展着双臂,任由织房的女管事阿细亲自量体的场景。

“这……这是……”

那送他来的内服官刚领着几个制鞋的匠人过来,走一半听说那个筑人在杀人,吓得傻了眼,连忙跑了过来。

可现在一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高,高十二尺……”

那阿细踩着个石凳,战战兢兢地在给子昭量着身高腰围,越量越后悔自己不该惹这样的莽夫。

她平日负责的就是这样的活计,自然知道普通人的身材,一般男人身高都是殷尺的九尺左右,军中的兵卒会更高些,招募登人时候要求是九尺半,她活了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身长快十二尺的。

不但身高过人,他的胸围和臂围也大大超过寻常男子,她现在好不怀疑刚刚那奴隶说的“扭你的脖子和杀鸡没什么区别”的话。

“女细,有什么不对吗?”

内服官看了眼子昭,替身后几个织房的女官问。

“没,没什么不对……”

如果说子昭身体蕴藏的力量只是让她不敢再抵抗的话,那个奴隶拿着剪子一直站在她身旁,才是让她不敢再乱说话的原因。

好不容易给子昭量完了尺寸,阿细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反复地催促着:

“好了,道歉我方才也道了,尺寸也量好了,你们快走吧!”

竟是再多看子昭与傅言一眼都不敢。

屋子里其他织女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比阿细也好不了多少,哪里还敢看热闹,都假装要忙手上的事情,全做了鸟兽散。

明明帮子昭解决了一件糟心事,等两人出了织坊,傅言的表情不但不见得意,反倒阴沉的厉害。

“刚刚……多谢。”

子昭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因为和阿好的约定,不能解释太多,千言万语,只能挤出一句谢谢。

“从您答应做王女入室之宾的那一刻起,您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人用这样的眼光来看待您!”

只是一句道谢,却让傅言彻底炸了。

“小人知道您急于安全的回到王都,所以一直忍辱负重,为此不惜蛰伏在王女的帐下,可帐下和帐内是两回事啊!今日若不是小人豁出性命为您立威,明日过去,无论是织布的女工,还是扫地的奴隶,都有胆子在背后称您是卖身求荣之人,可就算小人愿意次次为您豁命,又有几条命可以豁呢?”

“您是何等尊贵的大人啊?!怎能受到如此的侮辱?您就算没有回到王都,那也是天定之主,即使是庞国的王女也不能和您平起平坐,您怎么能自污名声?您这样忍辱负重,就算平安回到了王都,人人不会记得您一路的艰辛险阻,只会记得您是个靠抱着女人……”

“不算忍辱负重。”

子昭突然打断了傅言激愤不已的话。

这位王女无论是眼界还是气度,都堪称世所罕见,何况有勇有谋,又美艳过人,和她传出什么艳闻,绝算不上侮辱了他。

说起来,若他还在乡野间度日时,哪怕他出身不错,但像这样厉害的女人,莫说和她日夜相随,怕是多看两眼,都是高攀。

“呃?”

傅言正侃侃而谈,猛然一下被打断,突然忘了自己说到哪儿了。

等等,大人说什么?不算,不算什么?

等反应过来时,他顿时如丧考妣。

他在这里心都要操碎了,搞半天,这位大人是乐在其中?

看着毫无“悔意”的子昭,傅言在内心发出一声不甘地嘶吼。

“果然是色令智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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