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给我学他笑
“……”
谢颜听李泉说完,心中一惊,有些后怕,要是李泉当时被发现……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说的是那位谢少奶奶?今天下午还发生了什么事?”
“我那天听到李先生的话后,心里一直不安稳,但又怕只是自己想多了,没敢和任何人说,也不敢托人打听谢少奶奶的情况。”李泉搓了把脸。
“没想到就在今天下午,谢少奶奶竟又来了一次,她上次来的时候虽然穿的破烂,但气质还是矜持文雅的,不料今天竟像疯了一样,也没抱着孩子,直接冲进茶楼大哭大闹,要李先生出来给个说法。”
“她说话的时候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大概意思是说李先生不安好心,要绝他们谢家的后路,要是孩子出了事她也不活了,直接趁晚上一根绳子吊死在李家门口,看看李先生什么时候不得好死。
“谢少奶奶待在茶楼不走,柳掌柜怎么劝都劝不住她,顺先生的书也没法说了,茶楼今天下午就没做生意。”
“最后还是一个人过来给谢少奶奶说她的孩子在医院醒了,谢少奶奶才终于离开……”
李泉一口气把这些事情说完,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期颐地看着谢颜,“阿颜,你比我聪明多了,依你看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可能是谢少奶奶遭逢巨变承受不住打击疯了,也可能是李先生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谢颜摇头,只凭李泉的一面之词,他也无法推测真相。
“啊?可是李先生在附近的名声一直很好,据说他每年过年都会周济穷人,大家都夸他乐善好施。”李泉瞪大眼睛,“而且他当初还收留了我们两个,如果他表里不一的话,我们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啊?”
“不一定。”谢颜想起上辈子的很多经历,摇了摇头,“李泉,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难以研究透彻的动物,你以为的好人,说不定明天就会给你一刀,你以为的坏人,也可能在未来有助于你……哪怕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况下也会做出截然不同的事情。”
“什么意思?”李泉半懂不懂。
“比如说,如果有一个人,他每天都会给自家门口的乞丐一点钱,但又会在发现乞丐有可能会知道自己的秘密时,毫不犹豫地杀了他,那么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有这样的人吗?”李泉愣住了。
“当然有,随手为之的小恩小惠与关乎自己利益的阴险狠毒并不冲突,甚至有时候,二者是统一出现的——越阴险歹毒的人,越喜欢施展这样的‘小善’,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欺骗自己‘我其实是个好人’,‘是他们自己的错让我不得不动手’,以达到心理平衡,然后在下次自身利益受到威胁时再次痛下狠手。”
“定期给慈善机构捐款的老师盗取学生的研究成果,每天念佛的老太太理所当然地把犯错的丫鬟沉塘处死……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这样矛盾的‘好人’。”
李泉被谢颜这一番话说的彻底呆住了,他僵硬地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阿颜你的意思是……李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我说了,只凭你说的我还不能确定。”谢颜摇头,“只是想起一些事,告诉你确实有这样的人罢了。”
谢颜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疑窦突|起,毕竟如果李先生真的没有任何问题,那么以大众眼中谢家和李先生的关系,早在谢家出事时李先生就会去帮忙,何必等到谢少奶奶来茶楼找人才周济给银票。
谢少奶奶当日的举动,更像是实在见不到李先生的人,才百般无奈下来到李先生的茶楼,当着众人的面逼他现身。
“阿颜,那这件事我要怎么办?”李泉见谢颜不说话,有些忐忑。
“如果李先生真的有问题的话,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样吧,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这件事,也别打听那位谢少奶奶的情况,不要露出破绽让人察觉,我看能不能从温家那边问问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其实那位谢少奶奶也很可怜。”李泉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对了阿颜,这位谢少奶奶家里和你一个姓,会不会——”
“怎么可能?”谢颜无奈一笑,“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都那么多,何况只是一个姓氏,若是同姓的人都有什么关系的话,你和李先生还都姓李呢,难不成你们也是亲戚?”
“我就是看你一直记不起以前的事,孤零零的太难受了。”李泉也知道自己额突发奇想满是漏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或许不记得也是一种解脱。”谢颜摇头,过往的记忆是原主自己选择了遗忘,谢颜作为这具身体现在的支配者,也无法回忆起来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
大概只有某天他真正替原主完成对方的执念,那些尘封的记忆才可以重新复苏,与原主一起升向天堂吧。
“我是京城人,谢少奶奶家里世代居于汉口,就算八百年前是一家,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谢颜把这个话题掀了过去。
“你说的对,不过阿颜,幸好现在还有你在,不然我怕是什么都想不明白。”李泉后怕地松了口气,终于彻底放心。
“对了阿颜,柳掌柜下午又派人去请了李先生,只不过到的时候谢少奶奶已经走了,他现在人还在茶楼,在楼上和柳掌柜说话,你注意一些。”
“我知道了。”谢颜点头,“我没问题,倒是你尽量不要往他面前凑,免得被看出端倪。”
茶楼还没到歇业的时候,李泉不敢在后院多留,与谢颜说完话后又急匆匆回了前堂,谢颜本打算在小屋里把汉口奇缘剩下的故事写完,不料手里的钢笔墨水恰巧用完了,只好起身去前台柳掌柜放墨水的地方拿。
他从后门走进茶楼,还没来得及走到柜台,便见几日不见的李先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你是那个……阿秋的徒弟?”李先生正阴沉着脸,看见谢颜后,金丝眼镜下清俊的眼睛眯了眯。
“我是。”谢颜听他对白落秋的称呼如此亲近,在心里默默记下。
李先生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谢颜,一步步走下楼梯,谢颜本想打个招呼就走开,见他如此只好留在原地。
“你师父他……都教你什么?”李先生走到谢颜近前,在他头顶问。
“我拜师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学艺,师父平日里很忙,没有多少时间教导我。”谢颜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谨慎回答。
“难怪,你一点都不像他。”李先生又走近了几步,伸手在谢颜身上比划了一下,遗憾摇头,“不像。”
“……”
谢颜不适地皱了皱眉头,这位李先生让他感到一股很不友好的压迫感。
上次他们见面时间不长,在温珩在一旁的情况下,李先生并未表现出此时站在楼梯上的样子,谢颜对他的印象也只是萍水相逢,如今看来,这个李先生并非真的如他那天展现的样子,只是将掌控欲与优越都隐藏的很深罢了。
“李先生?”谢颜垂下眼睑,将情绪隐藏起来。
“不过我那天就想说了,你长得不错——当然还是比不上阿秋当年。”李先生自顾自地说,“你是住在戏班子里的吧?你师父这几年是怎么说话,怎么吃饭,是怎么笑的?你学给我看看!”
李先生的语速越来越急促,整个人都贴到了谢颜面前,谢颜下意识地猛的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这个动作也将李先生惊醒过来,他突然回神,紧了紧拳头,阴沉地看着谢颜,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晦暗不明,谢颜作为一个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年的成年男性,怎会不明白李先生方才的举动里的含义,他的心里涌起一些不妙的猜测,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动到可以第一时间掏出手|枪的位置。
倒是要庆幸今天下午和温珩学了怎么用枪。
“小谢先生?李先生?你们怎么了?”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柳掌柜突然出现在楼梯上,发现了站在楼梯阴影里的两个人。
见柳掌柜出现,李先生终于收敛了一些,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看向走下楼梯的柳掌柜,“小谢先生?”
“这几天事有点多,瞧我忘了给您说。”柳掌柜莫名其妙,拍了拍脑袋,“小谢先生现在在温家给温家三小姐做教书先生,已经不在茶楼做工了。”
“……”
李先生听到温家两个字,瞳孔凝了一下,下一秒飞快恢复了平日里常见的样子,他看了眼谢颜,旋即移开,谢颜敏锐地在这道眼神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遗憾。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下次谢少奶奶过来,你直接把银票给她,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也能帮就帮,不用问过我。”
“好,我知道了。”柳掌柜见李先生当即要走,虽然有些疑惑,还是没敢多问。
他一路送对方出门,回来后又找到了谢颜,“小谢先生,你刚才和李先生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谢颜正在柜台后取墨水,闻言直起身子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谈了一些京城往事,李先生有些感慨心情不好罢了。”
李先生方才的举动和心思,在把事情彻底弄清楚立于不败之地前,谢颜并不打算告诉别人,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不会防范。
看来明天得去问问齐休疾适合租住的房子找好了没,尽快搬走了,继续住在运来茶楼的话,谢颜觉得自己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