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掉马
学生们还没从运动会的热闹之中走出来, 便迎来了狂风骤雨一般的打击——各科卷子都发下来了。
秦晚也没想到自己能得全校第一。
这下子, 就算她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
各科任课老师每次念成绩的时候都会笑眯眯地看秦晚一眼：没办法，D5班成绩平均分倒数第一已经是注定了的，但是没关系, 现在咱们班出了个单科成绩第一, 总算挽回了一些面子。
不止是自己班的任课老师，甚至是别的班的老师都会特意跑过来看一眼秦晚：建校这么多年, 他们还是头一次在D字头开头的班级里见到能逆袭全校第一的学生！更何况这小姑娘才貌双全，看了便让人心生好感。
而且, 运动会篮球颁奖典礼上汪凛这一‘抱’, 学校的女生们也几乎都知道了秦晚的名字。
甚至运动会过去后，学校的贴吧首页有一张照片迅速火了起来——那张照片拍下的就是汪凛在聚光灯下给秦晚披校服的场景, 男俊女美，灯光极好……如同偶像剧一般唯美的画面。
帖子下方已经盖了无数楼层。
有‘嗷嗷’夸赞汪凛长得帅的, 有夸秦晚好看的，有真情实感的颜狗希望两人在一起的，也有在楼下拜学神的……
最后帖子歪了楼, 演变成了一部分想要勾搭男神、女神的男女生们和希望两人在一起的颜狗之间的混战，双方热火朝天地掐架，呼朋唤友，正要进行屠版，猛然间一刷新, 所有的楼层全部消失, 屏幕上只剩下了熟悉的“404”……
学校贴吧的管理员也在披着马甲参与混战, 见状赶紧询问了吧务，然而几个吧务对此也毫不知情，没有任何人动手删了这个帖子，这个帖子却莫名其妙地在贴吧的首页消失，并且连恢复都恢复不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在全校大部分人都在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的时候，林萧贼兮兮地凑到了汪凛面前：“凛哥，是你干的对不对？”
林萧隐约知道汪凛对计算机极有兴趣，似乎还玩票性质地搞了个工作室。
汪凛没有说话，佯作自然地收起了手机，然而林萧已经眼尖地瞅见了汪凛已经换了的聊天背景……
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凛哥，啥时候正式带我们认识一下嫂子啊？”林萧满脸殷勤：“我家在澳洲新买了个码头，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吃虾……”
林萧不敢提起秦晚的名字，他可没忘记汪凛之前的告诫，自己的狗命现在还能保全下来真的是上天恩赐。
汪凛因为看到了这张照片而稍微转好的心情在这一刹那又跌到了谷底。
电话响了起来，汪凛看着屏幕上闪烁的‘Q’，摁了电话，抿唇拿起校服，一个人再次跑到了高二年级的天台上。
手机再次响起，仍然是“Q”打来的。
这一次汪凛接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已经搞定了！数据已经彻底销毁……”那道声音里含了几分好奇：“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啊？小姑娘长得真水灵，她有没有姐姐什么的？有空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汪凛没有说话。
那道声音似乎已经习惯了汪凛的沉默，又接着道：“对了，我还认识另一个小朋友，他的电脑操作能力也超级厉害！他好像有意向转到你们容城私立中学来，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可要帮我照顾好他……”
……
两人又聊了一会，汪凛挂了电话。
他知道秦晚就在楼下的班级之中，他也无比想要去见秦晚，也想有一天能把秦晚带到兄弟朋友面前，正大光明地将秦晚介绍给大家，可是……他大概永远也没有那么一天了。
越喜欢的东西，便越是会小心翼翼，因为害怕自己配不上，会横冲直撞破坏掉那份美好。
秦晚本身和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想起听到的所有关于秦晚的传言：秦晚品学兼优原来是一中的校花，因为被恶毒继妹陷害，所以才来到了容城私立中学。
秦晚的路已经走得够不容易了，自己不该再去给她增添困扰。
汪凛呆在楼顶上，吹了很久的风。
直到高三晚自习结束，教学楼的灯渐渐暗了下来，汪凛才回过神来，从天台上走了下去。
其实两人也没认识多久，汪凛也不清楚怎么就会喜欢上她。
或许更多的只是因为不甘心吧？毕竟汪凛从小到大所受的最大的挫折都来自秦晚。
等过了这段时间，他说不定就会忘记对秦晚的这些感觉，以后仍然是那个无所顾忌，什么都不在乎的凛哥。
汪凛慢慢地走出学校。
他常住的一栋房子就在学校的附近，平日里步行只要几分钟。
但此时汪凛的心情并不算好，所以他没有走那些灯火通明的大道，挑了一条人迹罕至的黑暗近道。
夜色掩映下，这个城市的阴暗面也开始逐渐展现。
汪凛听见有人压着嗓子在巷子里打电话。
“对对，我刚刚看到那小女孩出了校门。”
“那姑娘长得很扎眼，你们一眼就能看到她。”
“你们教训那小姑娘的时候先看看她的胸牌……”
“小姑娘叫秦晚。秦始皇的秦，夜晚的晚。啧啧，可便宜你们了！小姑娘长得贼水灵，等会要给我留口汤等我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染着小黄毛，叼着根烟站在墙角打电话。
“咝——”这小混混话还没说完，肚子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我艹，谁打老子？！”小混混丢下烟头，便看到了一个少年眼冒火光地站在他面前。
“哪来的小兔……”小混混当下也被激起了火气，朝着那少年就攻击了过去！
下一刹，他被少年直接撂倒躺在了地上！
少年眯着眼，将小混混的头狠狠压在了地上，声音黯哑：“让你的同伙给我马上停下！”
小混混也是个察言观色惯了的，见势不妙赶紧求饶：“饶命啊！我就是个放风的！我和那些人不是一条道上的，有人花钱请我们过来，我使唤不动那几个人啊——”
汪凛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了谷底。
“那些人现在在哪？”
小混混报了一个地名——和这条巷子之间相隔大概两公里。
汪凛咬紧牙，将小混混的头往地上一砸！
“你最好祈祷秦晚别出事……”不然，汪凛觉得自己真的会杀人。
*
秦晚不会有事的……
就像她之前惩罚那几个想要害她的女生那样，她那么聪明…
可是……那几个女生毕竟是学生，而秦晚此时要面对的，是几个正值壮年的男性……
汪凛一路跑了过去，从来没有这么紧张焦虑过！
他发现自己的双手甚至都在颤抖！
汪凛觉得自己真的蠢透了！
为什么之前要那么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为什么会觉得秦晚呆在自己身边是对秦晚的桎梏？
至少自己能保护她啊！
……
要是早点将秦晚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会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只要一想到那个精灵一般的女孩可能正在被那群小混混玷污，汪凛就恨不能毁掉所有一切！
什么面子，什么尊严，汪凛此时发现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秦晚拒绝他又怎样呢？
他不该这么优柔寡断的，他应该昭告全世界：自己喜欢秦晚！
只要秦晚好好的，还能跟以前一般娇娇软软、开开心心地笑……
……
汪凛几乎是玩命一样地狂奔到了小混混所说的地点。
小巷里头路灯坏了，只有巷子口有一盏灯亮着，巷子里黑漆漆的，里头传来了男人的阵阵喘息声……
这一刹那，汪凛觉得自己的脚步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他站在巷子口，一颗心像是掉在了油锅里煎熬，又是悲痛又是后悔……
汪凛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眸之中一片血红。
他们怎么敢……怎么能这么对待秦晚！
他要杀了这些人！
还有那个藏在背后的罪魁祸首们，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
汪凛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走进了巷子之中。
越往里传来的喘息声便越来越重，汪凛听着这些声音，紧握着拳，指甲掐进掌心渗出了血，他却浑然不觉。
呻/吟声近在咫尺，汪凛闭了闭眼，咬着下唇脱下了身上的校服，走过了拐角——
……
几个男人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小姑娘的书包散开，书落了一地，汪凛看过去的时候，正看到秦晚一脚踢翻了最后一个小混混……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过来，秦晚眼眸一厉，转过了身，正对上了汪凛看过来的视线——
映照着巷子里微弱的光，汪凛看清了小姑娘一双明亮的眼。
——小姑娘的眼神凶狠而警惕、看起来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无所畏惧。
汪凛眼睛之中的血色一点点消退了下去。
庆幸、惊诧……不敢置信……
最后万般情绪湮灭，只剩下眼底的自嘲。
汪凛倚在墙上，猛地松了口气，外头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就像一种冰冷冷的嘲讽。
他移开视线，用手遮住了眼，不想让秦晚看清楚他此时的狼狈。
她真厉害！
汪凛苦笑：自己的眼光真好！
这样能保护自己、有专注的目标的秦晚真的很耀眼啊！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随之而来的却是熟悉的酸涩。
在认识秦晚的这段时间里，汪凛体会了所有之前从未体会过的心情。
然而秦晚这颗这星辰真的好遥远啊！秦晚和自己的距离，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深沟……
*
他怎么过来了？
看到汪凛的那一刹那，秦晚有一瞬间的忡怔。
少年额发散乱，拿着校服扶在墙上，呼吸明显不稳……
秦晚对上了汪凛的视线：
汪凛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平时这双眼睛目空一切，很少有人被他放在眼中；而当他凝望着一个人的时候，便会显得炙热而直白，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无法掩藏。
——此时这双眼眸里仍然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关切和焦虑。
是担心自己吗？
少年的心意滚烫，带着炙热的温度。
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浮动上来，轻轻地撞动了心弦，秦晚垂下头，忽然间就有些不敢对上汪凛的视线。
秦晚这几天早就察觉到了背后有视线鬼鬼祟祟地在跟踪自己，前几天处在生理期怕打不过这群人，秦晚专门挑大路行走不让这群人有机会下手。
这两天生理期过了，秦晚开始走小路，看似毫无警觉，其实内心早就做好了随时被偷袭的准备。
纵然从这群混混嘴巴里审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是秦晚心中早就已经猜到了幕后主使者……
小说里并没有这样的情节。这一次估计是对方接二连三没有得手，愈发嫉恨，索性狗急跳墙。
……
同时，就如同汪凛留意了秦晚的成绩一样，秦晚也在校门口宣传栏上面看到了汪凛的成绩。
她想过汪凛的成绩会不好，却没想到汪凛会成绩差到数学只打三分……
秦晚这才察觉到问题的严峻：汪凛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
在秦晚没有弄清楚系统的蹊跷之前，秦晚还是得完成系统规定的任务。
然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汪凛这段时间也没再来找秦晚问题目。
这让秦晚想关心他的成绩也感觉无处着手……
秦晚从来没有这么发愁过！
此时，看着满地闷哼的小混混，秦晚脑海里有什么突然划过——
眼下，自己算是在汪凛面前掉了马甲，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手。
听说汪凛练了多年跆拳道，打遍容城没有敌手……
……
心中一时间豁然开朗！
秦晚眯了眯眼，忽地抬头再次望了汪凛一眼。
“汪凛，我想要向你宣战！”
“我们找机会打一架吧！”迎着汪凛惊愕望过来的眼神，秦晚不闪不避、不再伪装出温柔乖巧的神态，眼底战意昂扬：“要是你输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
想这么多干什么呢？没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等到打赢了汪凛，之后就直接告诉他让他考B大！
他不学习的话直接开揍就得了！
还是老祖宗的话说的有道理：棍棒底下出才子！不打不成器！
*
秦晚这翘着下巴看过来的模样……
真是该死地可爱。
汪凛看着这样的秦晚，抿了抿唇，喉咙忽然就觉得有些干。
秦晚想要自己答应他什么要求呢？
……
其实她直说就行了，自己总是会答应她的……
心中这般想着，但是为了不让秦晚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更加厌恶自己，汪凛敛下了纷乱的心绪，淡淡地回望了过去：“那你要是输了呢？”
汪凛知道自己的身手，他是不可能输的。
然而秦晚居然来挑战自己？诚然她确实有撂倒几个小混混的能力，汪凛为秦晚有这样的能力而觉得惊喜，但是汪凛也不是吃素的……
小姑娘这样挑衅……有些得意忘形了吧？
虽然汪凛很喜欢看着秦晚现在的小模样，但是他觉得不能任小姑娘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自己倒是罢了，总归能够容忍她的小挑衅，然而要是秦晚踢到了别的铁板呢？在别人手下，秦晚可不一定能讨到什么便宜。
……
怕秦晚以后吃亏，抱着摔打、警戒秦晚的心思，汪凛决定答应秦晚的挑战。
秦晚并不清楚汪凛的心思。
如同汪凛觉得他自己不可能输一样，秦晚也觉得自己不太有可能输。
虽然她还没有恢复到自己全盛时候的状态，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这段日子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让秦晚逐步放松了警惕：
汪凛就算再厉害，他也没有和自己一样参加过那么多比赛，有那么多对敌经验……
自己应该不会输。
但是总归没有和汪凛对战过，秦晚还是选择保守一点。
要说公平的话……
“要是我输了，”秦晚微微昂起了下巴：“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
……
汪凛本是随口这么一问，然而听到秦晚这么回复之后，汪凛的心脏却是不由自主地猛烈跳动了起来。
——这是秦晚自己提出来的，并不是自己逼迫她的。
“任何要求？”汪凛的嗓子忽然间有些哑，他紧紧地盯着秦晚，努力敛下心底的忐忑，勾起半边唇，故作自在：“你不是只爱学习吗？那我要是让你当我女朋友呢？”
秦晚没想到汪凛会这么问。
她端详着汪凛的表情，汪凛的表情有点古怪，也不知道汪凛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还是确实是有这个心思，但是秦晚发现自己这句话之中确实有漏洞。
秦晚想了一下，大概是今晚的汪凛看起来实在是太狼狈，让秦晚无法狠下心来跟第一次一样直接拒绝，只能迂回地咬着下唇补充道：“是不违反道德法律的要求。”
“我还没成年，你所说的当女朋友的事情是早恋，违反了校规和道德要求……”
他应该能听懂自己话语里的拒绝吧？
“噗嗤……”
然而秦晚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对面的汪凛望着自己笑了起来！
汪凛笑得特别愉快，仿若听到了一个极好听的笑话，眉眼全部舒展开来，原本冷冷淡淡的表情就像是消融了的冰雪，纵然秦晚心中有点懊恼，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汪凛真的很好看。
可是，汪凛这反应又是个什么意思？
……
迎着秦晚的视线，汪凛好不容易才收敛了笑意，他走到了秦晚面前，终是克制不住伸手摸了摸秦晚的头。
“小小年纪想得倒挺多。”汪凛看着被秦晚拍开的手，继续闷笑。
原来……秦晚并不是讨厌自己啊！
只是因为校规、只是因为不想早恋……
困扰了多日的郁窒在这一刹那消散开去，汪凛只觉从未有过的舒坦……
可秦晚总要长大的啊！
既然她不想早恋，那么就由自己来喜欢她吧！
自己要是赢了，要求她“成年之后第一个考虑自己成为她男朋友”，这个总可以吧？
汪凛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天晚上像是坐过山车一般，心情历经由地底又重新飘到天上的变故……
而现在，自己已经满了十八岁，喜欢她……应该不算早恋了吧？
……
秦晚看着汪凛这模样，觉得汪凛古古怪怪的，但秦晚觉得自己已经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因而也不再纠结，走到一旁捡起自己散落的书。
汪凛走在秦晚边上，帮着秦晚捡起地上的书，一边和秦晚敲定比试的细节：“那就这个周五晚上吧？可以吗？到时候我告诉你地点……”
周五晚上物理竞赛班不补习，秦晚点了点头。
敲定了这件事情之后，汪凛才垂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小混混们。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要报警吗？”汪凛拿出手机。
“算了吧？”秦晚显得十分之宽宏大量：“有人迂回了几道找到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幕后指使是谁。”
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汪凛皱眉，没有提出反驳，心中却暗自决定在秦晚走之后再次教训这些人一顿。
秦晚还是太善良了啊！
秦晚抬头，正好看到了汪凛盯着自己的若有所思的眸光。
秦晚看着汪凛的眼神，觉得汪凛很可能对自己存在某些错误的印象。
如若自己比试赢了的话，汪凛被自己监督着学习，迟早会知道自己的真实性格。
想了想，秦晚决定提早打消汪凛对自己可能存在的错误认知，又抿着唇继续补充道：“咳咳，那个，右手边那个，断了两根肋骨；左手边那个，腿断了；地上躺着的那个，被我踢……”
这是一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秦晚话语一噎，回过头望了汪凛一眼：“总之，我已经用我自己的手段报复回来了！”
所以，我小心眼又记仇，你最好悠着一点！
汪凛却没想到秦晚会跟自己说这些！
汪凛眼神惊愕，随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本就没想过秦晚会是菟丝花。
他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秦晚：若是刚开始对秦晚的朦胧好感只是因为一张脸、还有秦晚带给他的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然而让他真正喜欢上秦晚的，大概是秦晚将那几个想要设计她的女生给反锁在厕所的时候……
自立自强又自尊自爱，聪明能自保，有自己的理想并为之不断努力的女生，就像是钻石一样璀璨。
“你可真厉害！”汪凛低低地赞叹。
她的做法，该死地契合他的心意。
秦晚愕然瞪大了眼，又一次看了汪凛一眼：少年的眼神清澈诚挚，不知何时已经收敛了那一层总是蒙在眼眸上的寒冰，笑意似乎渗入了眼眸深处，此时的汪凛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那种在篮球场上锋芒毕露的模样，他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有鲜花绽放……
没有秦晚以为的嘲讽，也不是敷衍，少年是在认真地表达着他的赞叹。
少年的视线太滚烫，不知怎的，秦晚有些不敢对上汪凛的视线，佯作自然地移开了眼。
今晚的汪凛真是太古怪了！
秦晚觉得自己的耳根似乎有些发热，只能庆幸这巷子里实在是太黑，汪凛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神色。
真是见鬼了……
*
林萧感觉到汪凛这几天似乎古古怪怪的，但是哪里古怪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以前的汪凛无所顾忌，肆意妄为，最近的汪凛却总像是蒙了一层什么，就好像忽然间长大了很多……
爱情真是惹人愁啊！
林萧觉得他凛哥真是善解人意，就算已经脱离了单身狗行列，也不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就……很有兄弟情谊。
然而林萧发现自己高估了汪凛，这天上课的时候，汪凛一扫之前的颓丧模样，挺直着腰杆走进教室，没有跟以往一样上课睡觉，甚至在课堂上认认真真居然开始做笔记……
林萧凑过去看了眼，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凛哥不可能做笔记！
汪凛的笔记本上画着无数小人，那些线条小人比划着各种各样的动作，以林萧浅薄的武学经验来看，汪凛画着的这些小人都是跆拳道动作……
看到林萧凑了过来，汪凛下意识拎住了林萧的后颈：“你觉得哪个动作打人会不那么疼？”
这……这种感觉，就像是妈妈和蔼地询问想吃竹笋炒肉还是爆炒五花肉一样……
就……很让人觉得恐慌。
林萧一个瑟缩，他一个也不想选！
凛哥肯定是想要秋后算账来了！
“凛哥！我错了，我那天不该口无遮拦对嫂子出言不逊，嫂子那就是天上的仙女，我就是土里的小□□，我癞□□想吃天鹅肉！我已经忏悔了很多天了凛哥，保证我现在看到嫂子的时候思想比看到我妈还要纯洁……”
“想什么！”汪凛一拍林萧的脑袋，勾了勾唇：“还没追到人，你不要给我乱喊。”
有些以往会觉得掉面子的话，说出去好像也没那么难。
林萧猛地瞪大了眼：“不……不是凛哥，你……你居然没、没追到人？！”
汪凛会主动去追女孩子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没追到？！
林萧看着汪凛的神情，这一刹只想仰头大笑！
叫你拒绝那么多女孩子！你看，报应来了吧？
……
然而自己的狗头还握在汪凛的手里，林萧只能挤出一个扭曲的表情，望着汪凛讨好地笑了笑：“凛哥……就……就，没关系，你肯定能追到嫂、秦晚的……”
汪凛点了点头，放开了林萧的衣领：“我觉得也快了……”
林萧此时真的是好奇心爆棚，不怕死地凑到汪凛身旁：“凛哥，那你现在和秦晚到底到了哪一步了啊？”
汪凛勾了勾唇，带着隐秘的炫耀：“她约我去比试。”
林萧再次瞪大了眼，这一次眼睛差点脱了框：果然，他就知道！凛哥喜欢上的不是一般的奇葩！居然约凛哥去比试！
……
就秦晚那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受得住凛哥一拳吗？
……
“她说我要是赢了，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汪凛的唇角翘得更高。
林萧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思绪以野狗脱缰之势飞速地往不可描述的地方奔涌……
“凛、凛哥……你悠着点。”林萧艰涩地咽了口水，情真意切地望着汪凛，隐晦提醒：“就……就我们还是学生……”
呜，难道他这么早就要当叔叔了吗？他的私房钱够不够给孩子的红包啊……
“我当然知道！”汪凛轻飘飘望了林萧一眼：“所以，我打算让她高三毕业后再当我女朋友。”
卧槽已经不足以形容林萧的心情了。
林萧气若游丝地趴在了桌子上，意味深长而又恨铁不成钢地望了汪凛一眼。
凛哥原来……这么单纯的吗？
抱歉，打扰了！
*
这边放学之后林萧就被汪凛押着去了体育馆做动作示范，两人换动作对打。
林萧怀着对秀恩爱的汪凛的敌视，使足了劲打汪凛，然而汪凛却眉头不皱，看起来不痛不痒。
“疼吗？”而汪凛一打林萧，林萧就会发出像猪一样的嚎叫：
“好疼!”
“不算疼？”
“啊……卧槽，太痛了……”
……
总之，在林萧的夸张呼喊下，汪凛的询问声简直听不见，而体育馆的隔音并不算好，在外头听着，这声音就十分之不可描述……
当汪凛结束测试带着差点哭出来的林萧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帮吃瓜群众。
林萧当时神情萎靡，已经接近精疲力竭，并没有观察到周围群众意味深长的视线。
直到晚上他闲来无事披着马甲进了自己的“容城私立中学吃瓜群”，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八卦事件的主角的时候，林萧才发现当时自己错过了什么……
群里热火朝天地聊着：
“卧槽林萧和汪凛原来是一对！真实音频，证据可靠！”
“太劲爆了！难怪汪凛一直不找女朋友！”
“呜呜，我的凛晚CP！”
“我恨林萧，我正式宣布，林萧已经是全校少女的公敌！”
……
在这样的言论之中，林萧那条“好像、隐约汪凛有了女朋友”的信息很快就淹没在了讨伐声之中……
林萧恨恨地咬紧了被角，这一刹那，他恨不能切腹自尽！
而在汪凛怕打疼了秦晚、带着林萧在体育馆反复测试的同时，秦晚跟郑思请了假没有参加物理竞赛培训班。
她戴上口罩，换了一身衣服搭公交去了市中心。
容城多巷，小巷子里布满了平房。近几年市中心房价飞涨，寸土寸金，这些巷子里的平房看似其貌不扬，其实价格颇为惊人。
秦晚隐在一条巷子口的角落里。
没过多久，果然一辆轿车在巷子口停了下来，车上走下来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不是秦楚生又是谁？
秦晚跟在秦楚生背后，看着秦楚生轻车熟路地走到一间平房门口，一个肚子隆起、妖艳妩媚的女人打开了门，迎着秦楚生进了房间。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秦楚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那个女人送秦楚生到了门口，一脸依依不舍。
待到秦楚生上了车，女人脸上的笑立即消失，她轻‘嗤’了一声，拿起了手机……
秦晚仍旧躲在角落里。
大约半小时之后，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了巷子口，那个女人显然心情极好，推开门拉住男人的胳膊，笑容无比灿烂：“鱼快要上钩了！”
……
秦晚听到这里也没再听下去，等到那女人又关起了门，秦晚便离开了这条巷子。
出轨一次便意味着出轨无数次。
在秦晚看过的那本小说里，秦楚生后来又出了轨。
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然而连续两任妻子都只给他生了女儿，秦楚生心中对这种状况十分不满，尤其是生活在他身边的秦曦整日里给他惹是生非，让他丢尽了颜面，这样的状况下，秦楚生再次生出了一些花花肠子。
一年前秦楚生认识了这个女人，秦楚生是欢场常客，原本只想和这个女人玩一玩，却没想到这女人怀了孕。
秦楚生十分重视这一胎，不仅给女人买了房子，更是时不时抽空来看这个女人。
曲晓凤母女整日想着对付秦晚，却没想到自己早就已经后院起火。
而这个女人本不是省油的灯，她是某家底下赌庄的诱饵之一，专门引诱人傻钱多的有钱人入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秦楚生的，只不过在跟着秦楚生的时候恰好怀孕了，秦楚生又对这孩子表现得无比在意，她就将计就计夺得了秦楚生的注意……
在未来不久之后，秦楚生就会陷入这女人精心设计的赌局，几乎全部能动用的钱财都投了进去，秦楚生最后将视线瞄到了公司上头，亏空了公司几千万。
原本秦楚生也是有能力的，他的公司又是新型产业，只要瞒住了亏空，秦楚生还有机会翻盘。
然而汪凛在秦晚高三那年不知道从哪得到了这个消息，为了讨秦晚欢心，他在征得秦晚的同意之后将这件事情宣扬了出去。
秦楚生公司的股票一降再降，公司最后破了产，秦楚生一家最终流落街头……
秦曦也从容城私立中学销声匿迹。
……
秦晚听着这女人和赌庄的人的对话，知道这个时间段，秦楚生已经答应跟她去赌场了。
书中只是提了这件事，并没有说秦楚生给那女人买的房子在哪里。
秦晚调查了秦楚生上下班的路线，排除掉不可能的地方，瞄准了几个地点。
她在这个巷子口安装了一个摄像头，果不其然经常看到秦楚生的车停在巷子里。
……
秦楚生如今入了局，在刚开始的半个月，赌场会让他赢上一些，引诱他陷得更深，而这时恰是秦楚生心情最好的时刻，有些事情，正适合这段时间开展……
*
与此同时，周五晚上到了。
汪凛挑在了自己经常训练的一家跆拳道馆，为了怕秦晚输了会尴尬，汪大少爷财大气粗地包了整个场馆一晚上。
秦晚到的时候整个跆拳道馆除了汪凛空无一人。
汪凛斜倚着等在门灯下，庭院中摆着几颗古朴的山石，庭中几株桂花氤氲着淡淡的香气。木质的门廊下，少年腰细腿长，穿着雪白的跆拳道服，腰间随意地系着一根腰带，门灯柔和的光线将他的面部线条勾勒得更加分明，让人无端地想起了一句古语：“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
这画面美得像是一幅水墨画卷。
心中某个地方悄悄动了下。
“汪……”秦晚还没来得及呼唤出声，汪凛已经抬起了头。
静态的山水画倏地便灵动了起来，因为少年一双璀璨的眼，似乎连昏沉沉的天空都带上了瑰丽的色彩。
秦晚猛地移开了眼。
她似乎有点明白书中的秦晚为什么后来也喜欢上汪凛了。
当这样一个少年捧着一颗热忱的心献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没人能够拒绝得了他。
*
跆拳道馆内的温度固定在了二十度。
秦晚也换好了衣服。
少女的头发在头上简单地盘成一个小丸子，穿着一套宽松的休闲装，看起来娇俏又可爱。
汪凛的视线在秦晚身上凝了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子倏地一下子变得通红。
秦晚率先发动了攻击！
汪凛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将秦晚放在眼里，他纵容地让着秦晚，打算伪装出险胜的模样顾全秦晚的面子。
然而随着比赛的进行，汪凛嘴角的笑容一点点逐渐消失。
他没想到秦晚会这么厉害！
打斗时候的秦晚专注、凶狠，像是一只狡诈的狐狸，纵然力道不够，但是角度刁钻让人应接不暇，和她娇娇软软的外表完全不同！
是一个强劲到近乎可怕的对手！
他低估了秦晚。
如若他不用全力的话，他真的很可能会输！
汪凛也开始全力搏击！
横踢、闪躲、出拳、避走……两人打斗得如火如荼！
秦晚逐渐咬紧了牙。
她刚开始的时候还稍稍占据上风、能够逼得汪凛后退，然而后来汪凛不再退让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凶狠的狼，带着无人敢惹的锋芒……
秦晚发现自己逐渐开始落在下风……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秦晚从未遇到过这样强劲的对手。
若是秦晚原来的身体两人之间还可以不分胜负，然而如今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输……
趁着还有体力，秦晚决定兵行险招。
秦晚开始不再护着自己身体的弱点，仗着身体的灵活度攻击汪凛的咽喉，于此同时，汪凛也发现了秦晚的意图，眼眸一厉，拳头习惯性地攻击向了秦晚的肩膀……
完了！
秦晚咬牙，汪凛的力量高出自己太多，这样下来自己肯定会受到重创！
果然还是低估了汪凛。
然而下一刹，汪凛的拳头硬生生停了下来，停在秦晚的肩膀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几乎是同一时刻，秦晚掐住了汪凛的咽喉。
……
一时间，馆内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我输了！” 汪凛抿了抿唇，哑着嗓子艰涩地开口。
他知道这一拳落下自己便能赢，但他舍不得打伤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
他其实早就输了，在他见到秦晚之后。
秦晚会说什么要求呢？
会不会以后让他远离她，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
真是……难过啊。
秦晚看着汪凛的模样，微微抿了抿唇。
她松开放在汪凛咽喉的手，后退了几步，微微垂下了头。
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点涩，莫名地又有点想哭……
但是，她好像再没法将汪凛当做一个普通的任务对象……
“我想让你努力学习，考上B大！”
汪凛看着垂着头的秦晚，只觉自己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带着无力的悲哀……
然而他做好了万全准备，却没想到秦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B 大？
汪凛惊愕地抬起了眼……
下一刹那，他对上了秦晚的视线。
女孩头一次主动望向了他的眼，神情认真，眼中的光芒无比耀眼。
“我想让你和我一起考B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