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圣诞节
这场雪只下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天雪就开始化了。
融雪的天气比下雪的天还要更冷。
人们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戴上口罩，行色匆匆，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交谈。
城市里的积雪很快就被勤劳的清洁工人们扫走, 城市一如既往地车水马龙。
秦晚过了自出生以来的第一个生日：有亲人, 有满怀着赤城的爱人。
而雨雪过后的天气也没有变好：天气湿冷，寒风一日比一日彻骨。
这样的氛围之中, 容城私立中学高三年纪迎来了第二次月考。
汪凛考完后的感觉并不好。
他白天上学，晚上去赛车挣钱, 纵然他竭力想做到两边的平衡, 但是成绩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懈怠，而且这一次秦晚也想要要看清汪凛的真正实力, 并没有去给汪凛押题复习。
第二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后，汪凛皱紧了眉——他的成绩下降到了年级两百名。
比起他以往的成绩还是进步极大, 但显然这个成绩实在是离B大太远了。
赛车这件事情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段时间的历练也让汪凛有了一些底气，看事情的角度也全面了一些：赛车这件事情自己依托的仍然是汪家留下来的人脉关系，并没有脱离汪家的照拂……
而且赛车这个职业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每次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汪凛不畏惧赛车，但并不打算持续下去。
以前不在意、也没想过脱离了汪家自己会怎样，但是现在走出来了，便会发现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难。
汪凛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喜欢玩电脑游戏, 无聊的时候阴差阳错学会了编程, 后来进了一个组织, 认识了一个叫做“Q”的人，熟了之后Q知道了汪凛一些个人资料，汪凛也知道了Q是B大计算机系的研究生。汪凛经常会帮“Q”编一些程序，自己也随手设计了两个小游戏送给‘Q’，这两个游戏给“Q”带来了不菲的收益，‘Q’经常夸奖汪凛说他是天才，让汪凛系统地进行计算机方向的学习，更给汪凛画下了无数大饼忽悠着想让汪凛考上B大，说会给汪凛介绍好导师，带着汪凛在这领域闯出一片天……
汪凛以前并不怎么在乎，现在倒是觉得这是一条好的创业道路，万一脱离了汪家，他也能有一番事业，以后能给秦晚想要的生活。
不过，‘Q’在B大，如今自己和汪天行闹翻了，要是汪天行不给赞助，自己这成绩能考上吗？
……
汪凛皱了皱眉，心中蒙上了一层担忧。
而这段时间，秦晚也一直在观察着汪凛。
在秦晚生日过后，汪凛倒是没再翘课了，也和平时一样经常问秦晚题目，但是秦晚发现：汪凛几乎很少上晚自习，每次放学后就冲出了学校，家里却不见人影。
汪凛晚上究竟在忙什么？
……
在知道汪凛考试退步的时候，老太太倒没有多大反应，甚至为了安慰汪凛多做了一个汤。
喝汤的时候秦晚坐在汪凛的对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汪凛，汪凛感受着秦晚的视线，脸都要埋到了汤里面，从耳根开泛起了一抹红，并逐渐蔓延了开去……
汪凛之前并不在乎成绩，也是此时才头一次发现成绩退步原来是一件这么难熬的事情。
自己成绩下降，秦晚是不是嫌弃自己了？
明明说好要一起考B大的……
就这段时间了！
汪凛告诉自己：等过了这个月，他大抵能攒一点钱，省着点能支撑到大学，到时候他再开始去问问‘Q’计算机行业相关的事情。
等到了大学他就是要有女朋友的人了，就算不靠汪天行他也能养活自己的女朋友。
……
秦晚的视线却落在了汪凛眼底的青黑上面……
汪凛的皮肤很白，衬得这一抹疲惫便愈发明显，仔细看起来，汪凛的眼底还有红血丝……
秦晚抿紧了唇：似乎原来那本小说里，当和原主同桌的时候，汪凛也有一段时间开始变得晚上不上自习……
但是小说里的时候那段时间是高三……当时书里的秦晚以为这是汪凛不爱学习、抽空出去找乐子，因为汪凛成绩上毕竟上升了，书里的秦晚也没有多管。
……
现在看起来，这件事情背后有隐情。
*
很快，圣诞节就到了。
容城私立中学比较开放，高一高二的学生晚上本来就不用上课，当天晚上学校特意批准高三的学生们可以不上晚自习。
秦晚给老太太打了电话说有同学邀请自己到家里做客，会回来晚一点。
下课之后，秦晚便飞快地跑出了教室，戴上帽子口罩悄悄地躲在了校门口必经的角落里，她为了这一天已经筹备了很久，早上特意没骑自行车上学。
很快，汪凛便也走了出来。
少年身量很高，懒洋洋地垂着头，似是精神不济一般打了个呵欠。
秦晚悄悄地跟在了汪凛身后：她看着汪凛戴上了口罩，熟门熟路地挤上了地铁，看着汪凛戴上耳机、倚靠在门边低着头补眠……人群拥挤，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纵然汪凛极力躲避，仍然不可避免地被人触碰到。
这个在学校里极为讨厌被人触碰的少年，此时在人海之中忍受着闷滞的环境，缩在角落，挤来挤去……
秦晚记得这大少爷之前出门都是跑车，再不济也是改装过的摩托，前呼后拥，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因为他那张和这种狂妄气质相得益彰的脸，大家却对他生不出真正的火气来，更何况有些人生来就是如此，因为出色的家世，他一出生就睥睨在所有人之上。
看着这样的汪凛，秦晚也说不出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心中有个地方忽然间生出了一些酸，秦晚忽然间有点不想再跟下去了：无论怎样，汪凛选择隐瞒，自己也该尊重他的选择。
然而想起那天晚上系统关于汪凛有生命危险的警报声，秦晚想了想，仍是跟了上去。
换乘的时候人流拥挤，有老奶奶操着一口方言在一旁问路，下班高峰期人人都赶着回家，老奶奶问了几个人都没人搭理。
秦晚看着汪凛停下脚步，在老奶奶面前垂下了头，口罩上方的眉眼乍一看上去甚至有点温柔，他矮下身，仔细辨别着老人的口音，告诉了老人正确的路线，然后扶着老人进了地铁。
秦晚看着汪凛换乘了地铁，转身进了隔壁一节车厢。
车厢里人挤人连转身都困难，并没有人为老人让座，秦晚看着少年双手撑在栏杆上，为老人撑开一片宽阔的空间，周围的人不断往来撞在汪凛身上，少年眉头紧皱，撑起的手却没有松开……
秦晚头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汪凛。
汪凛的眉眼深浓，不看人的时候便带着天生的凛冽，让人觉得不好接近，然而秦晚知道：当那双眼睛盈满欢喜的时候便宛若闪烁的星辰，里头的华彩能让任何人都为之动容。
这个少年看起来和小说里一样狂拽炫目，但是一本小说并不能描绘出一个人的一切，在狂拽的背后，这个少年远比书里描写得更加优秀。
他是汪凛——汪凛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值得让人心动的少年。
在炫目的外表下，他有一颗热忱真挚、比水晶更加剔透的心。
……
老太太中途下了车，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少，也逐渐有了空缺的位置。
汪凛坐了下来，他打开书包，掏出一本小册子开始背诵语法……
地铁里播放着圣诞欢快的音乐，时而插播了几则广告，渐渐地地铁里的人越来越少，有一个小女孩倚在妈妈的肩头‘咯咯’笑，汪凛抬眼看了一眼，眼睛里也渗出了一点笑意……
这是秦晚没见过的温柔的汪凛。
汪凛的目的地在最后一站。
地铁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
汪凛也没留意到隔壁车厢的女孩子，他匆匆跑出了地铁，找了个角落，弯下身用别针将秋裤别着卷起来。
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声，汪凛抬头，却并没有看见人影。
汪凛出了地铁口。
山风冷到了极致，苏成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等在了地铁口：“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小祖宗，就等着你来给我们挽尊了！”
“有点事耽搁了。”
“对了，我比赛完这个月就不来了，到时候你记得把工钱一次性结给我……”
……
苏成这段时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闻言拍了拍汪凛的肩：“小老弟，你终于打算回家认错了？你爸那老古板，也就你敢有胆子忤逆他，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汪凛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苏成。
迎着汪凛的视线，苏成莫名地有些心虚，又有种说不清的羡慕，不自在地转过了视线：“是我说错了，我们上去吧！”
*
“这场比赛我们应个节，从下面的保安那里拿到苹果，谁能第一个回来山上，就算是谁赢。”
山风凛冽，汪凛想着早点结束这场比赛，仍是第一个跑下了山。
路灯下有几个保安站在那里，汪凛摇下车窗，正打算拿一个苹果，冷不防一边却伸出一双戴着小熊手套的手，那双手中捧着一个鲜红的苹果。
这双手套……
汪凛猛地抬起了眼。
他对上了女孩璀璨如同星辰的眼：“汪同学，圣诞快乐！我想要去山上找人，能不能载我一程？”
秦晚怎么会来到这里？她打算上山去找谁？黄磊并不在山上……
心中一时间划过千万种念头，纵然汪凛不知道秦晚要去山上找谁，但是看到秦晚来了便不由自主地觉得高兴。
“圣诞快乐！”
寒冷的山风在这一刹那似乎都没那么凛冽，汪凛一路上几乎控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
带着少年人雀跃的心情，车子如若流星般在车道上一闪而过，汪凛很快就到了终点……
“你要找谁？”欢快的圣诞配乐里，少年努力装出混不在乎的模样，回头望着圣诞树下的少女。
少女微微弯了弯唇角。
“还能找谁？”少女的一双眼似是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逮平安夜翘家跑来赛车，没有收到我苹果的小汪同学……”
小汪同学当下便红了一张脸，他愣愣地看着秦晚，唇角缓缓勾起，眼睛里亮闪闪的，笑容看起来就有点傻……
“愣着笑干什么？回去做卷子！”迎着汪凛的视线，秦晚不知怎的脸也有点红，她抿了抿唇，掩饰般踮起脚在汪凛头上敲了一下：“以后再不好好好好学习，我就揍你……”
秦晚率先转过了身。
“我带你去坐车下山！”汪凛这时候才从秦晚特意来找他的惊喜之中反应过来，跑过去追上秦晚。
心跳如若鼓擂，汪凛抿着下唇，垂着头，牵上了少女带着手套的手：“夜晚黑，我怕你走丢。”
心跳在这一刹似乎慢了一拍，秦晚也垂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伴随着‘so this is Christmas，I hope you have fun，The near and the dear ones’的圣诞歌声，漫天星辰闪烁，赛车场的转动照明灯照过来，将两人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后赶过来的苏成看着两人的背影，搓了搓手，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来。
“真是该死的令人羡慕的青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