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亲情
圣诞过后不久就是元旦。
这一天学校也放了一天假。
天气难得地放了晴, 老太太惦记着汪凛, 前一天就打电话让汪凛过来吃饭。
天刚亮老太太就去了小区菜市场买菜，秦晚原本要跟着的，但是老太太硬说一个人就够了, 留下秦晚一个人在房间里打扫卫生。
秦晚看着阳台上照进来的太阳光, 打算出去晒晒被子，去老太太房间抱被子的时候, 一个盒子从老太太的枕头下掉了下来，盒子里的纸张掉落了一地。
秦晚这段时间看着老太太的精神不好, 一直叫老太太去医院, 前几天老太太说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秦晚也放下了心来。
可是……这叫没有什么大问题？
秦晚看着盒子里掉出来的诊断单上面乳腺癌三期的诊断字样, 眼泪当下便流了下来。
散落在地上的还有一封未封口的信，这封信类似于老太太的遗言, 老太太在信里交代了一切：在秦晚因为物理竞赛上吐下泻的那一天，老太太察觉到身体不舒服，所以也顺带着在医院检查了一下。
老太太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查出癌症晚期。
肿瘤已经生长得特别大, 并且发生了扩散，医生并不建议手术，只建议老太太采用保守的放化疗手段。
老太太知道这种情况已经接近药石罔顾。
老太太并不担心自己，她觉得自己活了近八十岁也活够了，世间唯一放不下心的就只有秦晚。
秦晚年纪还小, 秦楚生那边的亲戚又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要是走了, 那以后可怜的秦晚该怎么办？
还有人爱她，安慰她、照顾她吗？
……
所以老太太这段时间才待汪凛无比亲善：她观察着汪凛的一举一动，知道这孩子是个心地纯善的，待秦晚也发自骨子里地好。
……
另外的几张是老太太的财务证明和银行卡，老太太全部收拢在了一起，密码就写在银行卡边上。
老太太什么都为秦晚规划好了，她打算自己至少坚持着活到秦晚满十八岁高考完，等到秦晚满了十八岁，即便老太太那时候逝世了，秦楚生那边的人也没法以监护人的名义来要挟秦晚……
同样，老太太也不打算告诉秦晚自己的病情，秦晚正在读高中，老太太不想影响了秦晚的成绩。
……
这段日子以来，秦晚早就已经将老太太当做了自己真正的亲人，她却没想到这份亲情会这般短暂，刚刚拥有就要失去……
秦晚想起了看过的那本小说：老太太的死因是因为被秦曦撞伤了没抢救过来，为什么一个撞伤就导致无法抢救？是不是因为那时候老太太其实也已经病入膏肓……
是不是无论怎么做也改变不了书里既定的下场？
……
秦晚咬着下唇，眼泪大颗大颗滑落，唇瓣几乎快渗出了血。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咔擦’一声，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
秦晚连忙擦干眼泪，将盒子里的东西装好重新塞到枕头下……
当老太太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站在她床头笑得灿烂的秦晚：“外婆，外头出了太阳，要不要晒晒被子，晚上睡起来也舒服一些……”
房间光线昏暗，老太太并没有看到秦晚通红的眼眶。
“等会我自己来晒，你先去厨房帮我摘菜，阿凛就要来了！”老太太想起枕头下的盒子，连忙出声阻止。
秦晚应了一声，表现得一如寻常，垂头去了厨房。
老太太连忙翻开了枕头，看着枕头下的盒子似乎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长出了一口气。
*
汪凛过来之后发现今天的秦晚似乎格外活泼。
老太太桌子上摆了自制的甜酒，甜酒度数不高，秦晚一不小心就喝了很多。
秦晚似乎不能喝太多酒，喝完酒之后就抱住了老太太，她也不说话，就抱着老太太流眼泪，汪凛从没看过这样的秦晚，一时间手足无措地呆在旁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颗心像是吹进了外头的冷风，疼得发抖。
“晚晚怎么了？”老太太柔声安慰，心里头也无比心疼：秦晚看似娇软，其实性子极为倔强，老太太已经很久没见到秦晚哭了。
“我只是想我娘了，”秦晚咳了两声，擦了擦眼泪：“听说秦楚生这两天被赶出了他们公司，我是高兴。”
“你这傻孩子，”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恶人自有恶报，以后他们便和你们没有关系了，你娘也希望你高高兴兴的。”
“我也希望外婆高高兴兴的。”秦晚用力点头，似是害羞一般靠在了老太太的肩膀上，偷偷擦掉了眼睛里的泪……
既然外婆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在之后和外婆剩下的岁月里，她一定会好好努力证明自己，让外婆能够放下心来……
……
这天吃完饭之后，汪凛的手机里又多了一张照片：慈祥的老太太、眼神温和的汪凛、还有笑得灿烂、眼眶却有些红的秦晚。
直到很久之后，汪凛才知道，那时候这张照片里看起来笑得十分高兴的秦晚，在这一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
元旦过后就到了期末考试的考试周。
一学期就要过去了。
汪凛有点紧张，因为上一次的考试并没有考好，他也辞掉了赛车，考试前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复习，以往从来没有这么用功过。
秦晚却表现得十分镇定：她早就已经将知识点过了一遍。
在旁人准备考试的时候，秦晚在学着为老太太织围巾，秦晚在别的方面极有天赋，但是在这手工上并没有什么潜能，编织出来的围巾如若破布条一般几乎不能看……
这样的围巾显然不能给老太太，秦晚打算去商场给老太太买一条厚点的羊绒围巾，这条废掉了的围巾便又落到了汪凛手上。
汪凛美滋滋地围着这条围巾几乎不想脱下来，他长得好身材好，围巾围在他身上并没有损坏他周身的气质，除了知道内情的林萧，其余人还以为这是什么牌子的高定。
汪凛这种愉悦的心情持续到了考试之后。
考试完领了成绩，便意味着假期正式开始。
假期开始之后秦晚即将去首都参加物理世界赛培训，然后在寒假最后几天出国参加比赛。
汪凛并不想秦晚去首都，首都实在是太远了！但他知道这是秦晚的梦想，纵然舍不得离开秦晚，但汪凛仍是尽最大可能给予秦晚祝福。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因为什么，秦晚提起物理竞赛培训的时候并没有以往那么兴致勃勃……
老太太做了一桌子菜庆祝学期结束。
在做最后一道菜的时候老太太发现姜没了，便打发秦晚去买。
门铃响了起来。
“没带钥匙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太太以为门口的是秦晚，打开了门。
门口却站着秦曦。
秦曦已经很久没去上学了。她此时一点也没有往日学校里嚣张跋扈的样子，她今天素颜并没有化妆，头发散乱，穿着一件羽绒服，羽绒服上的污渍几乎结了块，眼底布满了青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睡好过了……
看到老太太之后，秦曦眼珠子一转便抱着老太太大声哭了起来：“外婆，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家现在什么都没了，爸爸现在还打我和妈妈！”
“妈妈知道错了，你就让我们母女回来吧！”
“我们一定会和秦晚一起好好照顾你……”
……
“我这老不死的担不起你们的照顾！”秦曦缠上来的力气不小，老太太被她缠得白了脸颊，却仍然冷声斥道：“现在想着要回来了？门都没有！”
……
秦曦看着老太太横眉冷对的模样，心中早有预料。
她想起曲晓凤说的“你外婆如果不肯让我们回去，你就让她受点伤，等她不能自理了，秦晚还没成年，我们还是能作为监护人回去家里……”的话，恶向胆边生，视线瞄准了一旁的桌角，打算将老太太往那边推……
然而她还来不及实施自己的计划，一旁的厨房里便跑出了一个人。
汪……汪凛？
汪凛皱着眉，看着秦曦就像是看一个恶心的垃圾，一把提起秦曦便丢了出去：“滚！”
‘嘭’地一声，门在秦曦面前关了起来。
秦曦没想到汪凛这个煞星会在秦晚家里！
然而往常对汪凛的畏惧大于了一切，秦曦不敢再闹，只能咬牙灰溜溜地离开了这栋楼，心中盘算着以后再回来闹……
汪凛丢出去秦曦之后回头看了眼老太太，发现老太太的脸色差得吓人，汪凛正打算打急救电话送老太太去医院，老太太猛地拉住了汪凛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汪凛的肉里，眼睛里含着泪：“阿凛，奶奶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晚晚就快要去首都培训了，我不想耽误了晚晚的前程，你千万不要让她知道……”
“奶奶求你……”
*
秦晚打开家门的时候便发现家里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老太太的脸色似乎有点白，汪凛站在一旁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晚的眼睛闪了闪。
“晚晚你回来了，”老太太的笑容一如寻常：“刚刚不小心腿抽筋了，吓了阿凛一大跳……”
“阿凛，是吗？”
迎着老太太恳求的视线，汪凛咬紧牙关，闭上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