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春游
憋着一股劲, 汪凛期中考试的时候无比认真，每每要待到每一科考完的最后一刻才出教室。
因为刚刚留级到高二，和之前秦晚转学过来之前一样，汪凛没有上一次考试的成绩, 便到了学校的最后一个考场之中参加考试。
这可苦了和他同一个考场考试的学生们。
汪凛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秦晚曾经坐过的位置。
这个位置一眼就可以看到前排的动静。
大家都知道汪凛这位大佬最近摆出了奋发学习、积极向上的姿态, 不敢打扰这位大佬的考试，也怕汪凛真的在A1班熏陶下变成了遵纪守法的好学生看不惯自己这群违反纪律的渣渣, 最后一个考场的学生们几乎是战战兢兢地考试, 平日里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二代们一致变成了鹌鹑，不敢说话不敢交头接耳，连交卷都要踮起脚尖，生怕惹恼了后排的汪凛。
最后一个考场的监考老师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和守着考场的保镖们大眼瞪着小眼, 几乎怀疑自己跑错了考场。
几乎是‘考试提前半小时才能交卷’的考试时限刚到, 最后一个考场的学生们就已经有一大半交了卷。
小半是因为起来得晚了，怕一窝蜂上去闹出了大动静，只能等前面的人写完之后再自己去交卷。
到了最后，考场之中便只剩下了汪凛和李明阳两个人。
汪凛一进考场就看到了李明阳, 想起李明阳最近似乎和秦晚走得很近, 汪凛咬紧牙，不想在这个小矮子面前露了怯, 愈发仔细地写着答卷。
汪凛在数学和物理这些理科科目上具有极高的天赋, 然而语文和英语这两门科目明显拖了后腿。
英语的话除了背单词、记语法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汪凛遵循“三长一短就选短, 三短一长就选长，两短两长就选B，参差不齐就选C”的原则，倒是蒙混了过去。
语文的话前面的题目汪凛也勉勉强强能写好，然而在写作文的时候汪凛感觉自己卡了壳。
语文作文出的是某一年的高考试卷原题。
试卷给了一段材料，“某歌手在很多年以前演出的时候一直说的是‘大家好，我来了’，但是这些年这位歌手有了更多的人生感悟，如今演出的时候更多的说的是‘谢谢大家，谢谢你们来了’，并以此为题，写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议论文或者记叙文。”
凛哥看到这段材料便明显觉得头脑‘轰’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然而前排的李明阳已经开始奋笔疾书！
汪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用慌！不就是班级前二十名吗？
秦晚告诉过自己：不会写作文的时候从自身出发，然后慢慢地开始拓展，不一定要写得多么高大上，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言之成理即可。
汪凛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他小时候有段时间崇拜汪天行，经常看有汪天行参加的会议记录。
汪天行在员工面前开会的时候其实也是这种“大家好，我来了”的简单式打招呼，但是如若遇到了商人峰会或者代表大会，台下坐着商界或者政府代表的时候，汪天行便会变得特别谦逊，说出类似“谢谢大家，谢谢你们来了”诸如此类的客套话来。
想起汪天行的虚伪，汪凛觉得自己有了灵感！
他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个题目：“我最讨厌的爸爸。”
写起这个来汪凛就觉得一切好办了！
毕竟说起汪天行的恶劣事迹来汪凛觉得自己一天一夜都写不完！
秦晚果然是学霸：教给自己的办法果然有用！
……
凛哥感觉自己文思泉涌，一下子就写好了八百字，并且控制住了自己的字都写在了框框里，看起来就很工整。
汪凛写完后特意抬起头望了李明阳一眼。
李明阳还在埋头苦写……
凛哥就很满意，最困扰自己的一门搞定了！凛哥感觉自己这一次肯定能考进去A1班前二十名。
这次考试的成绩还是要一周后才能出来，在劳逸结合这一块，容城私立中学一向做得很好。
成绩出来之前，学校又一次组织了一次春游。
凛哥一向不怎么喜欢参加这类活动。
汪凛少不更事的时候在小学三年级时参加了一次春游，一群人在野地里过家家，汪凛拒绝了小班花扮演她丈夫的建议，成功弄哭了小班花引来了老师批评之后，汪凛就对这样的事情开始敬而远之。
在汪凛看来，春游就是幼稚加无聊的代名词。
然而这次有秦晚！
汪凛不想放秦晚和别的男生一起‘过家家’。
汪凛皱着眉头在报名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学校规定了好几个春游的地点，各个班级抽签确定各自班级的地点，然后自由组织自己班级的春游活动。
好巧不巧，高三A1班和高二A1的人都抽中了游乐场。
A1班的学生都比较省事，许多学生因为家族事业参加不了春游的活动，两个班都只到了近一半的学生，高三高二两个班班主任一合计，索性确定下来两个班一起出游。
出行的那天并没有太多规矩，大家随意坐位置，为了防止‘篡位’的惨剧再次发生，凛哥特意最早去了出发的大巴车上。
秦晚到的时候便见到汪凛周围几排座位都没有坐人。
秦晚原本想要避避嫌，然而她对上了汪凛的视线。
凛哥戴着耳机坐在车窗前，从车窗透出的光照得他的轮廓愈发分明立体，因为起得早，少年的头发还有点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汪凛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然而秦晚却从汪凛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了一丝潜藏的委屈。
秦晚愣了愣，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嘴唇动了动……
“汪凛同学，我能坐你旁边吗？”
然而秦晚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忽然间传来了一道悦耳的声线。
秦晚抬起头，便看到高三的校花葛婕站在自己的身后，满脸笑容地看着汪凛。
秦晚想起了学校里的传言：校花葛婕追求了汪凛好几年，葛婕是最有可能成为汪凛女朋友的那个人……
心里莫名地就有点不舒服，秦晚抿了抿唇。
？！
汪凛眼睁睁地看着秦晚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然后走到了后排和高二A1班一个女生坐在了一起。
秦晚怎么了？
……
葛婕的眼神满含着期待，脸颊有点红，她生得美，露出这样娇羞的模样来就连秦晚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葛婕极为漂亮。
汪凛对葛婕有点眼熟，但是只限于眼熟，他对葛婕的感觉就像是看到路上的一朵美丽的花。
然而谁都知道，凛哥并不具备对着一朵花赞叹美丽的天赋。
“我不喜欢旁边有人！”
汪凛看到秦晚走到了后排，心中有点不高兴，他给秦晚留了位置，秦晚不坐并不意味着别人也能坐，他才不管想坐的那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总之别的人就是不能坐！
反正这车上多得是位置！
汪凛说完之后便闭上眼重新戴上了耳机。
葛婕一如以往一般碰了个钉子，眼眶当下就红了。
葛婕旁边的朋友们也不敢跟汪凛叫板，只能和葛婕坐到了汪凛后面的位置上。
汪凛也没注意到葛婕的模样，他也知道秦晚坐下之后再让她过来就难了，然而心中还是意难平，不由得打开手机给秦晚发了一条信息。
凛:你等着！我肯定这次会考进前20名。
秦晚看到这条消息有些啼笑皆非，然而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却奇迹般消退了下来。
晚：好啊！那我等着你。
汪凛抿了抿唇，终是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心中总算好受了一些。
手机里的英语听力还是一样的催眠，汪凛这天又实在是起得太早了！汪凛听着听力，不由自主地便睡了过去。
……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汪家大宅汪天行的电脑上多了一份试卷的扫描件。
“我最讨厌的爸爸？”
专横？跋扈霸道阴险？
他倒是写得真情实感！
原来汪凛现在是这么看待自己的么？
这儿子和自己越来越离心了啊！
……
校长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无比小心翼翼：“董事长，您看……”
“这样的玩意，你们还想给多少分？”汪天行摔了电话，眼眸愈发狠辣深沉。
霸道？
既然汪凛冥顽不灵，那他就让汪凛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霸道！
他以为他这样每天都守着他就不敢动那个小姑娘了吗？
还是年纪太小了啊！想法也天真……
车子停了下来，汪凛昏昏沉沉转醒，手机上打进来一个电话。
汪凛看着屏幕上的‘陈叔’，想着内容应该不方便让外人听见，头一个跳下了车，接起了电话。
耳机线从汪凛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了座位上……
“少爷，您现在在哪？”电话里陈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
“环球游乐园，怎么了？”
“哎！刚刚董事长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你是不是又惹恼他了？要真是你的话，尽快打电话跟董事长道歉吧！董事长毕竟是你爸爸……”
因为刚刚睡醒，汪凛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也并没有想起自己那份‘文思泉涌’的试卷，打了个呵欠皱紧了眉：“他这样的人估计每天都要发无数次火，谁知道他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不说他这次什么也没做，就算真的做了什么汪凛也不打算和汪天行低头。
秦晚是他的底线，他怎么也不可能答应汪天行！
陈叔又劝了汪凛一通让汪凛和汪天行保持好关系的话，汪凛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敷衍地答了几句，几分钟后才挂了电话。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下了车。
老师跟学生们讲解了游乐场的秩序，约好结束游玩的时间和集合地点之后，便要学生们自己单独行动。
汪凛这时候才发现手机上接到了秦晚的信息：“等会要不要一起去玩跳楼机？”
整个园区分为三部分，东面、西面和北面，跳楼机在游乐场的北面，也在最后，要从东面或者西面绕过去。
因为项目太过刺激，秦晚估摸着班里很少有人会去玩那个项目。
活了两个世界秦晚是头一次上游乐场，她早在来游乐场之前就做好了攻略。
秦晚之前也没想着和汪凛在一起玩，不过在车上看到同学们都在三三两两地讨论，而汪凛却一个人蒙头睡觉的模样，秦晚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几分不忍。
秦晚其实明白汪凛为什么来到这里：如若自己不来的话，汪凛估计有很大可能也不会参加这次春游。
就和汪凛一起玩几个项目吧！
跳楼机，鬼屋……
这类项目玩的人会比较少，也比较不容易让人发现。
……
跳楼机？
看到秦晚发过来的几个字，脑子里的困意瞬间一扫而空。
汪凛的脸色有些白。
在知道母亲跳楼死亡的事情之后，汪凛便对这样的项目生出了恐惧。
然而就这么认了怂吗？
汪凛抬头望向秦晚，秦晚俏皮地跟自己眨了眨眼……
这是秦晚第一次约自己。
汪凛不忍心让秦晚失望。
汪凛抿了抿唇，瞬间下定了决心。
看到秦晚去了东面，汪凛正打算从西面去往跳楼机所在的北区，冷不防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叫住了他。
“汪凛同学……”
汪凛回头，便见到葛婕拿着自己的耳机站在自己身后：“你的耳机掉了！”
葛婕咬着下唇：“汪凛同学，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
“这耳机我不要了，”葛婕却没想到汪凛看了一眼就冷漠地转过了身：“你要喜欢这耳机你就自己拿着。”
汪凛并不傻，不止一个女孩子跟他表达过好感，他清楚葛婕的意思，原本以为葛婕在车上碰了钉子会打消某些心思，却没想到葛婕还会再过来。
汪凛只能下一帖猛药。
汪凛说了一句便朝着游乐场西面走了过去：也不知道秦晚走多快，他不能让秦晚久等!
葛婕瞪大眼看着汪凛的背影，咬紧了牙！
葛婕喜欢汪凛三年了。
三年前葛婕曾经跟着家里的哥哥去参加一场圈子里的宴会，有人挑衅汪凛和汪凛擂台对打，那时候葛婕的一颗心就落在了穿着跆拳道服又拽又帅的汪凛身上。
三年过去了，汪凛越来越好看，如今葛婕已经高三了，汪凛又留了级，葛婕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和汪凛上同一所大学，终是忍不住想要跟汪凛表白自己的心意。
在听到和高二A1班一同到游乐园的时候，葛婕便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原本上车的时候碰了钉子，葛婕也有点泄气，然而看着汪凛的耳机掉在了地上，葛婕又鼓起了勇气。
葛婕没想到汪凛连让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汪凛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
秦晚低估了一群女生的游玩热情。
女孩们虽然不喜欢玩过山车、跳楼机这种刺激性的游戏，但是一路上看到旋转木马还有4D观影还是会一拥而上，加上排队的时候，等到秦晚抵达跳楼机下方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我们都不上去了……”其余女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汪凛，再加上本就害怕跳楼机这般的惊险项目，一个个拒绝坐上跳楼机。
汪凛早就赶过来了。
他呆在跳楼机下面已经做了快一个小时的心里建设，越看便越觉得眩晕，只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
看到秦晚来了，汪凛抬起眼看了秦晚一眼，紧抿着的下唇有些发白。
秦晚愣了愣，汪凛这表现……
她之前和汪凛一起翻过天台，知道汪凛是不恐高的，那他……
然而秦晚还来不及反应，汪凛已经抿唇坐上了跳楼机。
——这么多人面前，校霸的人设不能崩。
“你们先去别的项目吧？等会我再来找你们……”
“我怕你们看到我害怕的样子笑我……”
秦晚按捺下心中的担忧，支开别的同学，垂头坐在了汪凛的隔壁。
系好安全带，掰下护栏。
“3，2，1……”伴随着工作人员倒计时的声音，跳楼机迅速上升……
几乎是工作人员喊下‘1’的一刹那，汪凛就闭上了眼。
风在空中吹得头发四下飘散，整个城市似乎都在眼底，飞速掠过的景物几乎变成了一片幻影……
秦晚却没怎么有心思观看底下的景象。
她转头看了汪凛一眼：平素嚣张的少年脸色看起来无比憔悴，汪凛的手紧紧地掐着护栏，脸色苍白如纸，下唇紧抿。
……汪凛，真的在害怕。
……
*
脑海里是淋漓的鲜血，还有一张女人哀怨忧愁的脸，那个瘦小的身影缓缓走到了窗前，一跃而下……
不！
汪凛咬紧牙关，猛然握紧了扶手。
——手背上却忽然间传来一阵温热，有一个声音坚定而温柔地传来。
“别怕，汪凛，我在这里。”
“别怕，汪凛……”
是秦晚的声音。
所有的血雨腥风宛若一阵潮水般褪去，眼眶有些莫名地发涨……
汪凛紧咬着下唇，转过了手，十指相扣，紧紧地牵住了秦晚的手……
……
两人的第一次牵手，发生在百米的高空之上。
短短两分钟，不是隔着手套，是真正的十指相扣……
有一双手，在汪凛陷入往事的时候，将他从凄惶恐惧之中引出。
——少女手心的温度，是汪凛一生都无法舍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