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晚饭是蒸的干饭, 菜嘛，原本是没有的。不过木蓉上山的时候有采一点菌菇回来，正好做菜。
等木忠一觉睡醒的时候，饭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结果一进他厨房就傻了眼。
“蓉蓉！你怎么能做饭？！”
“啊？”
“蓉蓉你怎么能做饭？！这些都是该男人做的！”
木忠一把将妹妹拉开, 自己坐到灶前烧火。
“爹说了, 灶间的活儿你不可以做。”
木蓉：“……”
她想起来了，从小到大委托人的确都没有干过活儿。从煮饭到洗衣, 通通都是这个智力有限的大哥在做。
他爹美曰其名, 娇养女儿。
而且委托人她居然信了，她信了！并且从此毫无心理负担的享受着哥哥的照顾。
……
这委托人有点单纯的过了头。当然了，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她爹把她教成了这样。
木蓉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去和木忠争那烧火的活儿。转头把饭给盛了出来。
兄妹两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顿饭。
“蓉蓉, 我终于又吃饱啦！”
木蓉乍一听到这话, 心头有些发酸。这个傻大个, 天天饿着肚子从来不说，吃饱了却知道喊了。
“大哥，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好了好了，都不怎么疼了。”
“哪儿有那么快就不疼了, 这里都没什么好药。等咱们出去了, 去药铺买些治伤的药给你。”
“好好好，都好。”
反正木蓉说什么, 他都听话的很。
除了干活儿的时候。
一看到木蓉要去洗碗, 木忠立刻就急了, 上前就抢了碗去。
“蓉蓉, 洗碗我来，你去玩儿吧。”
木蓉试着把碗拿回来，结果因为他太高了，根本拿不到。
两人还要在一起相处很长时间，木蓉并不想事事都推给木忠去做。那样总有种欺负小孩儿的罪恶感。
“大哥，爹交代你的，让你听我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好，我现在要你听我的话不听爹的话，不许拦着我干活儿，听到了吗？”
木忠愣了愣。
“听你的话，不听爹的话，不听你的话，听爹的话，不听话，听，听谁的话？？”
他被自己绕晕了。
等木蓉洗了碗，刷了锅，出来听见他还在念叨，真是可爱的很。
“大哥，你先回屋再休息会儿，晚点儿我还有事儿找你。”
“哦哦，那我去睡啦。”
木忠起身往自己那间小黑屋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问道：“蓉蓉，那我到底该听谁的话啊？”
“咱爹都不在了，你还能听到他说话吗？肯定是听我的呀。”
“对哦……”
木忠被说服了，终于不再纠结，回到了小黑屋里。木蓉简单的洗漱了下也回了自己的小黑屋。
索性如今正值初秋，天气不凉也不热，睡在这杂草席上什么也不盖也不怕生病。
这一天也够累的了，兄妹两很快就入了眠。几个时辰后，天色刚蒙蒙亮，木蓉又醒了。
周围除了鸟叫，都安静的很，那两人应该离的挺远的。
她去隔壁把睡得正香的木忠给叫了起来，两人一人喝了一碗用炼蜜调成了的蜜水便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时当然不能忘了放两颗迷香。
这两个丸子熏起来的迷烟无色无味，能熏上好几个时辰。只要靠近这屋子，就是一头牛也能放倒。
几个时辰，足够她跟木忠隐匿行迹了。
兄妹两点起丸子，从小茅屋的窗子翻了出去。直接上山，从山上的另一侧绕下去。路上顺便还摘了点果子当早饭吃。
山上另一侧下去走上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是大道了，如今北方干旱，难民众多，有来京城讨碗饭吃的，也有南下去广陵讨生活的。
两人混在南下的难民之中，打扮的邋遢些，一点儿都不起眼。
但木蓉毕竟是个姑娘家，再邋遢也防不住有人起歹心。才走了两天，便有两个男人凑到她身边想占她便宜。都被木忠给凶走了。
别看他心智不高，但长的人高马大，又有一把力气在，唬唬人还是可以的。
不过，也不能全靠木忠去挡。南下一路可是要走上一个多月，现在是一两个，后头就说不准了。
木蓉想了个法子，挖了些鱼腥草和臭草，又让木忠去抓了五颗臭虫来一起捣烂。再辅以臭臭的淤泥搅拌均匀。
那味道……
简直比狐臭还臭。
这也是没法子，为了自己安全。木蓉只好忍着腥臭将那臭泥抹在了自己腋下的衣服外。
她的鼻子比常人灵敏百倍，所受到的臭气袭击自然也是旁人的百倍。也是木蓉能忍，心里头再怎么厌恶，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这么臭，她就不信还有男人打自己的主意！
“蓉蓉……你身上怎么变臭了……”
最先发现的当然是和她一道的木忠。
他的一张脸都纠成了一坨，显然对这气味很是反感，但因为发臭的是自家妹妹，却又不能离开，别提多难受了。
木蓉尴尬的夹紧了手臂。
“大哥，你先忍忍，过几天就不臭了。”
现在她身上防身的东西太少了，只能用这个笨办法。
好在这个办法是有用的，至少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再来接近她。大多数人刚走到她身边就被熏走了。
走了七日后，他们来到了望山城外。一些难民选择留下，想进城碰碰运气。木蓉也停了下来，不过她没想在这里停留，只是想进城买些干粮，看探探这里香品的价钱。
兄妹两把乱糟糟的头发都给梳顺了，又换上包袱里头最好的衣裳。洗了下手脸，便没了难民的样子。
交了入城费，又验看了路引后，兄妹两顺利的入了城。
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填饱肚子。
木蓉顾及着荷包还要买点干粮，不敢去吃带油水的面食，带着木忠去了一家粥铺。
一人点了一个大馒头，配上一大碗菜粥，加上店家送的一蝶小咸菜，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来了这个任务世界，木蓉真是头一次吃的这么舒坦。小茅屋的那顿陈米饭，毫无味道可言，仅仅只是能填饱肚子而已。
这一顿兄妹两吃了个肚圆，花去了三文钱。
木蓉身上也就剩下了十七文钱。
再买了六个大饼子后，荷包迅速缩水到只剩下了十文。
真的太穷了。
木蓉把饼子藏好后，带着哥哥在街上转了转。卖香的店铺她没进去，那些都是些高档的香品，她目前没那个条件去做。她要找的是一些在街边摆摊低档卖香货郎。
转了两条街后，才找到了一个小摊子。看起来生意还不错，几个大姑娘正围在摊子旁挑拣着什么。
想着那边都是姑娘，自己带着木忠过去会有些不太合适，便交代几句。
“大哥，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就回来。”
见他点头应了，木蓉才放心的去了对面的摊子。
“姑娘看看，想买些什么。”
那摊主是个打扮的极为利落的妇人，见人便三分笑，叫人一见便也心生好感。
木蓉朝她笑了笑，低头在摊子上看了一圈，指着一小捆线香问道：“可以给我看看那个吗？”
摊主忙说可以，抽了一小根出来递给她。
线香可说是香品里最常见的香了。
这根线香，还没拿到鼻子下，木蓉就闻到了一股劣质浓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真正品质好的线香，没有燃烧清闻时其实味道应该很淡，甚至没有气味。这根品质也太差了。
“大姐，这香怎么卖的？”
“这香啊，品质不是很好，十文钱三根。”
这摊主倒是实诚，木蓉把那小根线香还给了她。回头看了眼木忠，见他好好的呆着，才放心回头又问：“那你这儿还有品质更好的香吗？”
“姑娘要看，那自然是有的。”
摊主在一旁的布袋里翻找了下，另外拿了捆线香出来给木蓉。那一捆只从外观便可看出不同来。之前的那根外表粗糙毛躁，并不像眼前这的捆那般顺滑。再细闻下，虽然味道还是有些重，却没有了之前那种劣质的木屑味，也算是好香了。
“那这香又是如何卖的？”
“这香就贵了，一根十文。”
听到摊主的报价，木蓉心里有了底。以她现在的手艺，想要糊口不难。
她把线香还了回去，在摊子上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这摊子上的东西挺齐全的。
线香，签香，盘香，还有香丸，差不多都有了。
“大姐，你这儿有香饼吗？”
“香饼？那东西太贵了。便宜的又太松散，轻轻一碰就碎，不好卖，我上了一次当就没再拿过了。姑娘你若是想买，最好去那些大点儿的店铺买品质好的。”
木蓉连忙点头谢过，转身回到了木忠身边。
“大哥，咱们走吧。”
“蓉蓉你怎么没买东西？”
“没有看到想买的呀，咱们走吧，该出城了。”
木蓉扯着他往城门口走。
兄妹两一出城门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衣服换了回去。那六个大饼被他们平分后妥帖的放在了胸口。然后再抓乱了头发又抹脏了手脸，便又是一副难民的模样。
两人身上都臭臭的，任谁也闻不出他们身上还藏着大饼。
结果……
刚走两百来米，路边突然冒出来了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儿。
“把你们身上的饼子交出来!不然我就喊了！”
小小的娃灰头土脸的，只一双眼亮的惊人。
“你这是拦路抢劫吗？”
听到抢劫两个字，小孩儿有些害怕的眨眨眼，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坚定了下来。
“我不是抢劫，只是要你一大饼而已。你要是给我，我转身便走。要是不给，我就告诉那些难民们，你们身上有大饼，到时候你们一个都保不住！”
嘿，这小家伙还挺聪明，也够毒的。
城外难民可是很多的，他要是喊一嗓子，说她跟木忠身上有吃的，保管立刻就会围上来一堆抢食的人。
木蓉脸一板，沉声道：“我可以在你喊之前，先掐死你。”
小男孩儿仿佛是没想到木蓉会这样回答，愣了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蓉蓉，要掐死吗？”
木蓉：“……”
她只是开个玩笑，又不是真的要杀人。而且，她现在对这小男孩儿有点好奇。
“小家伙，你怎么知道我们身上有大饼的？你偷看我们换衣？”
“不不不！我没有！”
小男孩急的脸都涨红了。
“偷窥换衣乃小人所为，我才没有做呢。我只是在城中乞讨的时无意中见过你们买饼。虽然现在你们换了衣衫，也抹脏了脸面，但鞋子还是一样的。你头上的那根乌木簪也没变。很好认的。”
距离木蓉买饼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这小孩儿只见过他们一面，却能清楚的记得她和木忠的装扮。
“你的记性很不错。”
“那是，我先生说了，我是过目不忘的天才。”
小男孩儿刚得意的说完又反应过来，重新呲牙咧嘴道：“你到底给不给我饼？！”
木蓉摇摇头。
“不给。”
“我看你说话，也是开过蒙的。既然知道偷窥换衣乃小人所为，那你拦路索要食物就不是小人行径了吗？”
这年头，谁的粮食又不珍贵呢。
瞧着她有几块饼就来要，殊不知她身上也就剩下最后十个铜板了。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儿有闲粮去接济别人。
所以木蓉是真没打算给他饼子。
“大哥，咱们得赶紧赶路了。他要是敢叫，就捂了他的嘴丢到河里去。”
“好好好。”
木忠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小男孩儿，转头护在妹妹身后跟着她离开。
走了老远也没听见那娃叫嚷，木蓉对那小男孩儿的观感倒是好了许多。还不算是无药可救。
“蓉蓉，那个小娃娃一直跪着呢。”
“嗯？？跪？？”
木蓉回头一瞧，那小男孩儿还真是面朝着他们跪在地上。眼圈红红的，没有掉泪。
看着很是可怜。
说实话，木蓉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这小男孩儿满身绝望的样子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叫人看得难受。再加上她有些意动收他为徒，终究还是回了头。
“你跪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
小男孩儿意识到自己用错了法子。
“我之前去好言求过，可是没人给我。后来我看到一个叔叔就是这样说的，然后就得到食物了。”
木蓉恍然大悟。
难怪，她就说嘛，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那么阴险的主意，小小年纪就知道害人。
这也是她刚刚不想帮这孩子的其中一个原因。
“你先起来。”
木蓉看了看四周，发现有好几个人都在看着这边，一时也不敢把饼拿出来。
“这里人多，换个地方说话。”
这意思就是松口了。
小男孩儿喜出望外，立刻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姐姐你跟我来！”
他在前头小跑带路，木蓉兄妹两跟着他一直走到了一条小路深处。那有一座已经破烂的茅屋，杂草丛生，荒芜的很。
“弟弟！弟弟！你醒醒！”
他还有个弟弟……
木蓉走快几步过去查看。
小男孩儿怀里抱着一个身材略微比他瘦小的男孩儿，两人长的一般无二，看来是双生。
“他怎么了？”
听到木蓉问话，先前一直倔着没掉泪的娃这会儿再也憋不住了。
“弟弟他好像饿死了！都怪我，呜呜呜……”
“他没死，你先别哭。”
木蓉没好气的把他怀里的小男孩儿接过来。看胸膛，还在起伏，鼻间也还有呼吸，怎么可能死了。
她不会医术，只能用传统的笨办法，掐人中试试。
“你轻点儿！”
“闭嘴，再叫我们走了。”
小男孩儿不说话了，只瞪大了眼看着木蓉掐着弟弟的手。
“醒了！醒了！弟弟！”
见人醒了，木蓉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娃是被饿晕了，要是得了别的病，她还真就爱莫能助了。
“喏，这个饼给你，拿去泡点水了再给你弟弟喂。”
“谢谢！谢谢姐姐！”
小小的人儿，还郑重其事的给木蓉磕了一个头。
真是叫她好为难。
一个好的徒弟是很难遇上的。
现在正好就有这么一个好苗子在她面前，她却很难下定决心带上他。
这可不是添一张嘴的事儿，是两张！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两个半大小子，她真心养不起。
可是就这么放过一个好苗子，她又怕自己会后悔。
木蓉这边好一番天人交战。那边的小男孩儿已经喂好了弟弟，捧着剩下的大半饼子朝她走了过来。
“姐姐，这是剩下的饼。”
“你不吃？”
“不吃了，我晓得，你们也不是很富裕的人。弟弟有吃到就好了。”
木蓉心中的天平不断偏移，最后还是咬咬牙下了决心，把那饼推了回去。
“既然送你了，就是你的了，我不要别人吃剩的。你赶紧吃，吃完了，我有事和你说。”
“姐姐有事你现在就说吧，我听着。”
那乖乖巧巧的模样，让木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跟你们走？”
小男孩儿瞪大了眼，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想。
“姐姐你是说，你要带我一起走？”
“嗯！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我，我想。可是我不能丢下弟弟，我不能跟他分开！”
木蓉也没想着要他兄弟两分开，很是干脆道：“自然是要带你们两个一起走的。你们在这儿还有家人亲戚吗？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人误会成人贩子。”
小男孩儿摇摇头，情绪很是低落。
“我爹死了，我娘改嫁了，就是她把我们扔掉的。我们没有家人了。”
木蓉：“……”
“行吧，那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咱们得尽快上路。”
木蓉下定了决定要带这兄弟两一起走，没了纠结，心头松快了许多，看着两个娃也格外顺眼起来。
“大哥，那个小娃还没恢复，你先背他一路。”
交待完了哥哥，她又回头问小男孩儿。
“你们两叫什么名字？”
“我叫木云天，弟弟叫木云山。”
答完了木蓉的问话，小云天又有些欲言又止。
“姐姐，我，我……”
不等他说出口，身后的木忠突然喊了一声。
“蓉蓉，这小娃的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