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出头
夏树知道今日蒋月媛会来华壹娱乐录音一事,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大的华壹, 也会与她就这样迎面碰上。
大概愣定了两秒，夏树浮出一抹微笑，态度很官方，“Diane小姐。”
还是那样一副温软柔糯的样子。
蒋月媛静静打量着她，心下不禁有点想冷哂。
七年没见，她对夏树的颦笑举止却一直没忘。记得她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总是摆出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 极会引人爱怜, 让所有人都喜欢她、说她好。
连他，也是一样。
对视片晌, 蒋月媛红唇微勾，故作惊讶友好,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碰到你，好久不见。”
夏树却笑着摇摇头，“Diane小姐说笑了, 上次在龙影制片, 您应该早就见过我们了, 何来好久。”
龙影制片是《一次遇见你》的制片公司。她这样说，无疑说明她已经知晓上次她私自取消顾雨淳试镜资格的事, 也是悄声击破了蒋月媛粉饰的太平。
蒋月媛脸上的笑意没有消失, 只是眼神忽然有点发刺, “厉害了呀。”
夏树但笑不语。
负责迎接蒋月媛的华壹工作人员是音频部总监, 名叫王男，善于察言观色谄媚奉迎。
看出两人之间不一般，他噙着笑问蒋月媛：“Diane小姐，你们认识？”
“认识。”
何止认识啊……
她道：“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她目光一瞬不曾偏离夏树的脸，被妆包裹的面容精致冷艳，转向王男时变为平易近人的样子，“王总监，我朋友知道我喜欢喝什么，让她替我沏茶吧！我们先去制作区。”
“好的。”
她迈开步子想走。夏树在她身后出声，“不行。”
蒋月媛又停顿。
带点迷茫地看向她，“什么？”
“不行。”她又说了一遍，笑容仍是淡静温婉的，清澈的茶色瞳眸却很坚定，“接待您并非是我的工作，我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所以我不会替您沏茶的，您见谅。”
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蒋月媛怔了怔。
倒是王男脸面有些挂不住，到她身边低声催促，“夏潄！你怎么说话呢？就是沏个茶，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快去！”
华壹娱乐内部大部分部门总监都认识夏潄。
她为人并不高调张扬，只是她先前身为小秦爷的助理，却能硬生生将小秦爷制服帖一事，一直在公司里传得神乎其神。
但她只是实习生，听闻前段日子又转做了经纪人，带的一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
——不过一只小菜鸟罢了。
王男无法得罪Diane。在职场沉浮多年，他自然看得出Diane有点刻意针对夏潄的意思在。
但是与Diane相比，夏潄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昨日的八卦他们华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Diane与他们的大股东扯得上关系，再怎么说，谁也不敢开罪大股东的。
“抱歉，王总监。”夏树明白他的顾虑，仍说：“我并非您们音频部的人，所以您的话我不能听。除非您让Abel哥叫我，不然您还是另找他人吧。”
王男隐隐急了，“你怎么这么犟呢你！”
这一片有莫名的火.药味，旁边工区的员工察觉得到，纷纷屏息静气往这边看。
但看归看，没有人敢过来。
小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担心闹大，弱弱说：“那，那个，要不我去吧，我……”
夏树却拦住她，“不行。”
蒋月媛蹙起眉。
夏树说：“小娜是秦野的助理，除秦野外不照顾其他艺人，更不照顾客人，抱歉。”
方才她自己拒绝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如今却连一个助理都被阻拦，无疑是很折败她的面子，蒋月媛面露愠色。
王男看出她生气，好声好气地笑劝，“Diane小姐，要不，我们先去制作区？我马上找人给您沏茶！您……”
“不行！”蒋月媛也来火气，冷冷盯着夏树，红唇紧抿，“我今天还就要喝她沏的茶，不然我不录了！”
她生活在她的阴影下十六年，如今终于轮到她站在高处矜傲地俯视她。
可凭什么！她都落魄成这幅鬼样子了，她却还要受她的气？！
王男心急如焚，又毫无他法，不自觉地就将火气撒在夏树的身上，急迫说：“你就沏杯茶！能累死你吗？你当公司是你家开的吗？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啊！”
夏树淡淡说：“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先去忙了，王总监回见。”
她召唤了一下小娜就转身要走。
“你站住！”
王男憋了一肚子火，上前想去拽她。步子却迈得稍急，一个踉跄直接推搡了她一把。
夏树身体前倾，额头重重磕在斜前方的桌角上，跌倒在地。
“夏潄姐！”小娜惊呼。
下一秒，工位区的方位忽然传开一阵惊异的吸气声。
一只手扣住了王男的腕。
那只手冷白，修长，骨节苍劲分明，指骨泛出用尽全力的青白色。
他扣着他的腕缓缓向后折。让王男毫无招架之力，只错愕睁大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人，声音带着难忍的疼，“霍、霍……霍……”
霍靳珩的脸上有冷戾之色，将他的手臂反掰到极致，丢垃圾般一把甩到一旁。
王男倒在地上，抱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整个办公区内瞬间鸦雀无声。
气氛紧绷，众人怔愕地无声交替着神色，无形气流在流动。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霍靳珩。这个气质疏冷，眉眼冷漠的男人。
霍总……霍总怎么来了？
疾步走到夏树的身边，霍靳珩轻蹲下身，搀扶夏树的手在轻轻颤抖。
这个角度背着所有人的目光。
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
“……”夏树迷茫抬眸。
方才那一下撞得太猛了，让她除了疼痛，眼前有几秒的发黑。
如今视觉渐渐恢复了，她大脑却觉眩晕，一时不敢确认眼前是幻觉还是真实。
“阿……”她动了动唇角，却还记得眼下是在公司里，不大敢叫出那个名字。
阿珩……
是阿珩。
他的气息她认得。哪怕是幻觉，她也不会认错。
霍靳珩目光疼惜泛动，指尖轻颤着掖去她额边的鬓发，轻握住她的腕将她护在身后。
视线扫过一众人，最终落在蒋月媛的身上，阴冷声线凉若冰霜。
“别录了。”
只这三个字，蒋月媛脸色刹那白了。
他又望向跟他同来的华壹老总谢峰。
“谢总，我想我之前对华壹的了解可能还太片面，敢问贵公司的企业文化是否就是这般？来客能为所欲为欺压员工，领导可以随意向下属动手。如果是这样，我想我可能要重新考虑一下，投资华壹是否是个错误。”
谢峰一悚，神色表情都全都扭曲在一块，硬着头皮连连称歉。
怎么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今天方才谢峰的车刚到公司，恰巧正碰见同样刚到的霍靳珩。他声称自己此番是专门来华壹的，倒没什么要事，只是想随意走走。
到底是公司的大股东，偶尔临时视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谢峰自问自家公司内部平时的氛围都和谐有序，也不怕视察，加上昨夜他也听说了他与Diane的花边新闻，心料着他这次来访很有可能是借着视察的理由来找她的，欣然便同意了。
结果刚引他到五层制作部门口，就碰到了眼下这一幕。
这一下，无疑像是一刀直戳在软肋上，让他有苦也说不出。
霍靳珩似乎不想多言，说完视线一扫，语气淡漠，“都散了。”
旁边工区看热闹的员工立刻纷纷归位，不敢再往这边看。
再转身面对向夏树，他目光不自觉柔下来，嗓音带了不易察觉的颤动，“和我来。”
-
从直梯直达地下车库，夏树这会儿的神思终于清醒。
小娜不知何去何从，就在两人身后默默跟着，大气都不敢出。
她的腕骨还在他掌心里轻握着，被他带着向前，忍不住问：“阿珩，你要带我去哪儿？”
“医院。”霍靳珩的面庞一片凝肃神色，却不敢走太快。
“我，我不去……”她停住脚步回扯了一下，轻声拒绝。
“你必须去。”霍靳珩的脚步也只能跟着停下了，视线扫过她额上的伤，那里已经可怖地红肿起来。
他连看过去的视线都有几分不忍。
夏树柔声摇摇头，“阿珩，我不用去医院，我下午还有工作要忙的，你放我回去。”
她方才那一撞的确有一阵头晕脑胀，但目前已经都清醒了，只是被撞的地方还隐约有点疼。
“工作重要身体重要？”
“我的身体身体我自己清楚。”夏树对他笑一笑，“我真的没事的，我下午真的有事要做，我——”
“不行。”笃定截断她的话，他拉着她的腕向跑车方向走。
夏树踉跄回扯，“阿珩……阿珩，阿……”
他不敢用力拉扯她，步子停顿转身，忽地拦腰将她直接抱起来——
“啊！”夏树吓了一跳，下意识轻呼一声环住他的脖颈。
几米开外的小娜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去！
这什么情况！
霍总……和夏潄姐？
他们他们……他他他他——
遥控开了车锁，霍靳珩将夏树径直抱在副驾驶位上，又顷身系好安全带。
关上车门。他转身时看向小娜。
“你是秦野的助理？”
小娜瞪着眼，下意识点点头。
霍靳珩问：“秦野下午有通告吗？”
“没……”
“帮我个忙。”他说：“下午顶替夏树跟一下顾雨淳，酬劳后续我会联系华壹发给你，可以么？”
小娜哪敢说不可以，头点得像捣锤，磕巴说：“那、那霍总，您先带夏潄姐去医院！我我我先走了！”
她飞快转身奔走了。
坐进汽车驾驶位。身旁的夏树已经悄声解开安全带，正要打开车门溜走。
霍靳珩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夏树！”
“阿珩，我真的得走了。”夏树水蒙蒙的眼睛映着他，声轻如恳求，“小娜没跟过雨淳，不知道流程的，我真的没事，你信我，我……”
“顾雨淳缺你一天她天塌不了！”
可他不行。
他不能看她受伤，不能看她流血，甚至不忍心她受半点疼。
霍靳珩神情隐隐有了心酸的愠色，声音低哑了两分，“夏树，你非要气我不可吗？”
她总是让他别受伤，别受伤。
可是换做自己的时候，却又这么不管不顾。
夏树抿抿唇，“我不是气你，我……”
“你确定不要去，是吗？”他把她的话打断了，盯着她的眸深沉，是从未对她有过的严肃。
夏树被她望得发慌，还是很轻微地点了点头。
“好。”他像是怄气似的，忽然打开身侧车门。
夏树暗下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将左手抵在门框边沿，又将门重重关上。
车门夹着手掌发出钝钝的一声。
夏树惊呼：“阿珩！”
手收回来时是发着颤的，霍靳珩唇色发白，额角疼出细密汗珠。
夏树眼眶瞬间红了。
“夏树……”他看她这样子反而笑了，隐忍着，声线喑弱，“陪我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