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戏
“你先这样, 然后在这样。”演示过后，现场的指导老师死死盯着地面，好半晌, 他柔声问：“我讲明白了没有？”
“很清楚。”穆萤看着手中的绸布，又看了看头顶的悬梁。
“也就是说, 我把这东西投上去，然后抓着它, 从外面飘过来是吧？”
以为她说的是剧中, 指导老师点头：“对。”
这对人类来说, 难度系数是不是大了点？还是说, 像杜冰芯那样当演员的, 都有偷偷练成什么绝技不成？
抓着那根薄薄的红绸，稍稍用力,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 轻飘飘的红绸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落下，而是真的缠上了大殿之上的房梁。
下一秒，穆萤飞了出去。
众人：“！！！”
正在喝水的杜冰芯：“噗——”
等穆萤晃悠了两圈，最后落了地, 顾不得别的，她赶忙走上前去, 然后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这样不行啦！”
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真的？”愣了一下，穆萤转头去问指导老师以及导演：“我这么做, 有问题么？”
红衣胜火, 盈盈一双妙目望来, 谁还能注意旁的东西。
齐刷刷的摇头，众人道：“没问题，一点问题没有。”
杜冰芯：“……”
呵，愚蠢的同类。
场景和道具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但还有演员的一些站位需要交代，知道留在这里会影响他们，提起裙摆，穆萤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风拂过柔软的发丝，薄薄的红纱也跟着上下翻飞。
这世界上再没什么比这更张扬，也更美的场景了。
原本正在围栏这里抽烟的吴君己一个走神，烟雾争先恐后钻到肺里，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好半晌，等直起腰来后，见穆萤正看着自己，顿了顿，他顺手把烟给掐灭了。
双唇蠕动，不期然，吴君己笑了一下。
他已经不年轻了，所以眼角会出现浅浅的纹路也十分正常。
隐约看到了刚刚大殿之上，她飞出去的场景，想了想，吴君己道：“你应该让他们给你挂威亚的。”
“什么是威亚？”穆萤眉头轻蹙。
“……看样子你以前确实不太了解怎么拍戏。”指了指现在才往里面推的机器，吴君己道：“就是那个东西。”
参考杜冰芯的反应，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犯错了的穆萤点头：“我知道了。”
“谢谢你。”她道。
“……”低下头去，捏了捏自己的衣袖，过了一会儿，吴君己才轻声道：“不客气。”
吹了一会儿风，导演很快叫他们两个进去。各个演员迅速就位，这场戏才算正式开始拍了。
*
宫殿巍峨，道不尽其中沧桑。管弦丝竹之声隐隐，更显得庄严肃穆。
大殿之上，众人畅饮达旦，君臣尽欢。然而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太监的声音既尖且细，众人视线里先是飘过一段红绸，再然后，就是比红绸更加夺目的美人儿。
犹如神女降世，一曲终了，赤脚踩在众人颤抖的心尖上，她晃晃悠悠落地。
那双眼里，仿佛含了流水与烟雾，虚实飘渺之间，便叫人心魂尽失。
呆呆的望着她，乐师忘记了拨弦，宫女忘记了布菜。就连整整一刻钟，整个大殿，再没有一点声响。
最终，座上的东离王缓缓走下台阶，然后走到了这个女人面前。
他面色潮红，不知道是醉的，还是怎样。下一瞬，美人儿轻轻笑了一下，于是，堂堂一方雄主，连脖子根儿都红了。
有那么一瞬间，吴君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东离王。
他揽着穆萤腰肢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若这一切是真的，若这一切……
最终，回到座位上以后，放眼望去，见殿上众人丑态毕露，他突然大笑出声：“寡人今日心中欢愉，尔等也合该尽兴。来人啊，传群芳殿众女入内！”
“群芳殿搜罗天下美人，你们若是看上谁，尽管带回家便是！”
群芳殿，群芳殿，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揽尽名花的地方。
可是，世上最美的那个已经被折走了，剩下的自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这一夜，自东离王带着人离开后，唯剩绿叶，再无繁花。
这一夜过后，天下也没有了花。
芙蓉帐内——
若是按照东离王以前的性子，自然是一阵被翻红浪，然而今天，他破天荒的没有动作。
美人儿定定的望着他，眼中无悲无喜，如果真说有情绪，那最多是对陌生寝殿，以及对面前这个诸侯王的好奇而已。
“你瞧什么呢？”终于，伸出手来将她不经意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不必伪装，男人的声音便已沙哑难言。
她记得清清楚楚，原剧本是没这句话的。
穆萤只是一瞬的愣怔，接着她笑着说：“瞧你呀。”
“我有什么好瞧的？”他问。
“大王英武盖世，是云裳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虽然这个问题很猝不及防，但颠沛流离至今，习惯了看人脸色的美人儿还是飞快的捡了最好听的话说。
“还有呢？”
“还有就是……”知道怎样的姿态最能吸引男人，美人儿倾身，伸出手来，她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抚了抚东离王眼角的细纹：“比我想象的老了些。”
“怕是得用些我的脂膏，好好养着呢。”
从来没有人同他讲过这样俏皮的话，东离王瞬间就笑了出来。
于是，吴君己眼角的细纹跟着稍稍深了些。
……
真是绝了！
因为开机时间突然提前，剧本什么的，都没来得及做调整。昏君加妖妃的搭配，这第一场夜宴，明明白白写着的是有床/戏的。
当然，因为没有提前跟穆萤打招呼，所以严睿打算是让替身上的。
毕竟穆萤是个新人，第一次没经验肯定效果不好，所以他原本是准备等两人NG以后，然后再做调整的，没想到，这一拍就是半个小时。
整整半个小时，每一帧镜头，都几近完美。
准备好的替身没用上，剧本后来也被临场发挥的吴君己改了。但等看完整场戏后，严睿突然觉得，就该是这样，本该是这样的。
“不愧是吴老师，真厉害……”思维停止了转动，男主以及其他几个男配角，满脑子都是刚刚的画面。
两人没有露一点的肉，但看了之后，却让人满脑子都是绮思。
美人儿眼波流转，叫人想亲近，却又怕亵渎了她所以不敢亲近。
所以这个距离，刚刚好。
这第一场戏，算是圆满落幕了。
将帘幔拨到一边，穆萤起身下了床。在一旁看着，莫名有些口干舌燥的杜冰芯见状，赶忙迎了上去：“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原来拍戏就是这个样子啊，演一个什么都不会，只能靠男人的角色还挺有意思的。想了想，她问：“我刚刚表现如何？”
“简直完美！”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恨不得死在那条半遮半掩的玉臂上。
就是……不知道吴老师怎么想……
一直等两人离开，剧组所有人的人才看向从穆萤下地开始，就紧紧闭上了眼睛的男人。
他皱着眉头，脸上身上全是晶莹剔透的汗珠。好一会儿，坐起来之后，吴君己哑声道：“有点热，我去歇会儿。”
“好。”将他请过来镇场，结果把人坑的死死的严睿忙不迭的应声。
回到外面的位子上，见助理默不作声的将水杯递给自己，燥热感更重，顿了顿，吴君己道：“我帮我买瓶冰水吧。”
“……好的吴老师。”
*
下午的第二场戏，是穆萤跟男二，也就是被当成是质子扣押在东离的西岐小公子第一次见面。
后来西岐小公子赵志回国，登上王座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美人儿，也就是云裳抢回来。
七国乱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这场戏对穆萤来说很简单，但对年仅十八岁的许知意来说，就不是那么友好了。因为之前的他，根本想象不到这样一个人，站在梨花树下，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梨花纷纷，洋洋洒洒的落在她发梢。
人花相遇，人比花娇。
心脏几乎跳到了喉咙那里，许知意根本连台词都念不出来。吃了好几个NG，被导演骂了个狗血临头，他羞愧的简直要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无奈之下，严睿只得让道具组拿个面巾给穆萤遮上。
什么都没干、无辜躺枪的穆萤：“……”
坐在凉棚下，远远瞧着这一幕，吴君己无声的勾了勾唇角。刚好看到这一幕的严睿，一颗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因为许知意拖了进度，所以原定的那场戏，到底是没能在天黑之前拍上。
等再找到吴君己的时候，严睿果然看到他正在抽烟。
高高的阶梯之下，是平铺整齐的大理石。再往前，就是剧中东离国大王居住的殿宇。
现代手段，一比一复刻，童叟无欺，比真的也不差哪儿去了。
递给他一瓶水，严睿笑着打趣：“演了一辈子戏，别临了临了分不清什么是戏什么是现实，然后弄个晚节不保啊吴老师。”
她那样的人，没谁能说一句配得上的。
“……”弹了弹烟灰，好半晌，拿出手机递给严睿，吴君己道：“不会。我现在知道她是谁了，张浩然之前跟我提过。”
之前真人秀的热度还没下去，每天去舔屏的大有人在。看了一会儿后，严睿就把手机还回去了。
迟疑了一会儿，没有说别的，他只是道：“吴老师少抽点烟，保持一下状态，明天还有一场戏呢。”
由于两个都是配角，东离王跟云裳的戏很少。一开始，吴君己也只答应友情出演两场而已。
现在，就只剩下明天最后一场了。
没控制住，他表情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