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除夕当日, 天际蒙蒙亮时，小院的门被人敲响了。

羌活向来浅眠，听到动静便起了身, 披着衣裳出来看, “谁啊？”

“是我。”

“三少爷？怎么这么早来？”羌活扫了一眼树上伏着的暗卫，摇了摇头，示意他无碍后, 给秦铮开了门，“小姐还没起来呢, 三少爷稍等片刻。”

羌活极为镇定的将秦铮领到了东厢房的堂屋, 这才跑去敲秦欣和的房门, “小姐，醒醒。”

秦欣和睁开眼睛, 发觉自己又滚进了魏祈的被窝, 热乎乎的, 舒服到她完全不想起来，面对这冷到空气都凝结的寒冬, “什么事啊？”

“三少爷来了, 在我那屋等着呢。”

好吧，容不得她不起。

秦欣和穿好衣裳, 哆哆嗦嗦的去见秦铮, “你要给我拜年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来吧？”

秦铮来找她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没心思开玩笑, “今晚我要随嘉兴进宫。”

虽皇帝尚未“病愈”, 但为贺此年风调雨顺，佑来年天下太平，宫中仍设下了夜宴，皇亲贵胄与各大官眷纷纷受邀入宫，他们心里都清楚，皇后与太后早就彻底撕破了脸，皇权之争蓄势待发，再也容不得中立党，凡是能入宫者，必要在这场夜宴上表明立场，否则即刻会被踢出盛京的金字塔顶端。

不过，这立场着实让人难以抉择，选对了，自然青云直上，官运亨通，可若是选错，那便要为人鱼肉。

家性命做赌，谁也不敢轻易下注，总要细细思量，反复斟酌。

到底皇太弟党胜率较大，多数官员的天平最后都会倒向那一方，就连秦铮也是如此。

“皇上生死未明，不知所踪，皇后智小谋大，不堪其任，沈家的势力日益壮大，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昨晚我临时得到消息，合宫夜宴上，皇太弟党欲公然明志，想来又会有不少官员倒戈。”

“那阵东风，估计很快就要吹来了。”

“我虽极其不愿让大晋落入沈家手中，可如今的形势，若硬撑着不表态……”秦铮是户部的官员，这阵子萧虞初在户部掀天揭地，把他折腾的几乎丢了小半条命，太后那边也时常把他叫过去敲打敲打，他然心神俱疲，“恐怕沈家不会放过我们。”

秦欣和沉默了片刻，无奈开口道，“那就只能耍无赖了。”

“耍无赖？”

“没错，你今晚进宫后只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把自己灌醉，耍一场酒疯，先混过去再说。”

秦铮死也没想到秦欣和会给他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意，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你认真的？让我装疯卖傻？”

秦欣和也知道要是这样做秦铮一准会被人笑死，可现在萧家处处制衡着他，沈家那边又沾染不得，他就像个被折断翅膀的小麻雀，无功无过已是万幸，“三哥，咱们不比傅二公子有底气，就别学他那份清高，做官奸猾又不是错。”

“……你就这么自信沈家不能成事？不会是对皇上余情未了吧？”

“放屁，我能为那点狗屁余情把秦家上下都压进去！”秦欣和骂完，又弯了弯眼睛，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具体的暂时不能跟你说，不过你放心，我有一丢丢内幕消息。”

“我猜也是。”秦铮闻言，方才舒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成，那我今晚就去唱一出戏！”

……

小院里的除夕夜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乐子，小翠小梅有些畏惧秦欣和，做完年夜饭就躲回了西厢房，羌活本要守岁到丑时，可她今日起得早，又忙活了一大天，刚过亥时便哈欠连天，说要回屋换身衣服，可躺到炕上就睡着了。

秦欣和心里想着兄长安危，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倒是魏祈跟两个孩子，又是放爆竹，又是捏面团，你追我赶，打来打去，玩的不亦乐乎。

翌日，孙鲁通过暗卫传来宫中消息，称秦铮昨晚在夜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太后见其行走不便，特恩准长公主夫妇留宿，似有软禁之意。

这个结果秦欣和倒不意外，朝中追随秦铮的散官不少，秦铮一日不表态，那些散官就也跟着观望，就算秦铮不演喝醉的这出戏，太后也会对他出手。

孙鲁深知秦家兄妹是穿一条裤子的，他还指望着秦欣和，自然不希望秦铮被太后拉拢，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众人不见魏祈，纷纷投靠了太后，太后在后宫朝堂的话语权已经超越了他这个总管太监和皇后，孙鲁束手无策，秦欣和也没办法，她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只看秦铮能不能熬过最后一关。

果然，之后几日秦铮嘉兴被太后以侍奉亲长的名义留在了宫中，而宫门于正月初一起彻底戒严，任何人都难以出入，尤其是孙鲁等人。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太后确定了皇上不在勤政殿内，提防皇上回宫的举措，只有这样，方能坐实萧虞初的罪名。

七七四十九日的第六个七日，正月初五。

新春佳节的热乎劲还没过去，盛京城中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原来是众多商贾齐名上书，狠狠的告了皇后一状，怒骂皇后沽名钓誉，靠压榨子民博取美名，不配为一国之母，又状告隶属于皇后的卫城军以权谋私，夺人钱财，强买土地，其罪行罄竹难书。

有沈家推波助澜，小事也变大事，大事更要惊天动地，硬是做出了一种群臣激愤的假象，近五十名官员长跪于勤政殿外，求见魏祈一面，其声势浩大已经不是区区一个孙总管能够抵挡。

这盘棋眼看着就要死了。

秦欣和跪坐在炕上，一面给魏祈梳头发一面问他，“礼部侍郎姓什么来着？”

“沈……”

“他和你什么关系？”

“我，我舅舅。”

秦欣和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好，现在我教你几句话，你一定要死死记住了，回宫以后就这么说。”

魏祈猛地扭过头来，发丝被梳子扯断了好几根，他也感觉不到疼，只问秦欣和，“回哪？”

“皇宫，忘了？那可是你家。”

魏祈理所当然的说，“这才是我家。”

秦欣和笑笑，捏着他的脸把他的头扭了回去，“你能这么想，我很感动，不过这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

魏祈不懂，他难得发了点小脾气，摇晃着脑袋不让秦欣和给他梳头。

“你再动我打你了。”

“……为什么要回宫？”

秦欣和不知道怎么回答魏祈，甚至她也不清楚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抛开一切主观意识的感受，单纯按照一个网文作者的思维方式，萧虞初作为女主角，她一定是善良且有能力的，没道理会背负这样的骂名，由此可以推断，这全部是沈家的诡计。

沈家料定萧虞初这次必死无疑，那么多官员跪在勤政殿外，都等着看萧虞初悲惨的结局。

紧要关头，大难当前，萧虞初要如何摆脱困境，如何让沈家和那些官员瞠目结舌。

秦欣和思来想去，觉得魏祈能这样循序渐进的恢复是有缘由的。

他为的就是在此刻露面，震慑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