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③②章
西里斯皇宫大殿金碧辉煌, 雕刻精美的罗马柱耸立于大殿两侧，阳光透过穹顶的彩绘玻璃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投下七彩的光芒，描绘创世英雄事迹的壁画悬于高墙, 整个大殿空旷华美，又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冰冷庄严。
穹顶中心，分别刻画着曙光女神菲丽希缇与深渊恶魔之主哈里斯厄里克的画像, 光明与黑暗在中心交汇, 七大族的标志环绕四周。
大殿最深处的王座被雕刻成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的模样，坐在其上的男人如同被金红色的火焰簇拥，两边扶手则呈现出伸展开的龙翼的样子，分别象征着从烈焰中诞生的西里斯帝国和守护西里斯帝国的巨龙一族。
男人衣着华贵, 及肩的红棕色头发上压着一顶精美的红宝石王冠, 他把手肘支在王座扶手上, 歪着半身撑着下巴, 一只手敲着另一边扶手, 目光却是慵懒地望着大殿上方的水镜。
水镜呈现的画面里是一望无际的塔斯特荒漠, 但是随着画面地移动与拉进, 荒漠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所有的兽人整齐地站在荒漠上, 同仇敌忾地望向这个方向。
“这就是你看到的所有景象？”
男人问。
单膝跪在下面的骑士少年依旧维持着他一贯的淡漠表情, “是。”
“看来情报不假, 兽人族的族长确实回来了。”
男人的手指敲击着扶手。
“果然是纳尔森小姐。”
戴着大兜帽斗篷的大祭司一手驻杖, 颤巍巍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苍老, “老朽的占卜并未出错。”
说话的这人, 正是神殿的大祭司大人。
神殿大祭司可以说是整个王国当中最神秘的人物，恐怕只有皇帝见过他兜帽之下的真容，他的法术高深莫测，并且还会许多早已失传的古老魔法，皇帝对他非常信任。
他此刻正通过特有的法术，抽取出阿奇尔伯特记忆中的画面并且展现在悬浮着的水镜上。
“难怪弗兰克执意不肯回来。”
皇帝扬了扬一侧的眉，他的长相非常俊朗，维持着三十多岁时的成熟的模样，举手投足间俱是一派的稳重高贵。
“辛苦你了，阿奇尔，回去休息吧。”
“是。”
骑士少年应声，站起身，披风微微晃动，人已经毫不犹豫地朝外走去。
彷如毫无感情的人偶，半分没有多余的思虑。
伴随着他的离去，水镜中的画面晃动起来，而后陷入一片黑暗。
“这孩子，”
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离开大殿，“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他把视线转向另一边，“菲尔？出来吧。”
他目光所注的那根石柱后，转出了另一位年轻骑士，他步伐稳健地走到中央，一手抚胸单膝跪下，嗓音妩媚，勾人的狐狸眼微微垂着，掩去了一片潋滟波光，“陛下。”
“根据你传来的消息，看来确实都是跟纳尔森家的那个女孩有关了，”
皇帝敲着扶手，面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们连兽人族的事情都参与了？”
“是的，”
菲尔弗克斯回答道，“据属下从兽人族中打探到的消息，纳尔森小姐似乎为了兽人族的土之元素石而来，并且现在已经从兽人族族长手中得到了土之元素石。”
“土之元素石……”
敲扶手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皇帝轻轻叹出一口气，“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菲尔弗克斯压低了脑袋，“属下未能完成陛下委托的任务，恳请责罚。”
皇帝端起温和的表情，“此事不怪你，连日来奔波想必也累了，我知晓你一贯不喜欢与兽人打交道，此前也是勉强你了，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吧。”
“多谢陛下。”
菲尔弗克斯依旧垂着眼，他行完礼，起身离去，从始至终没有抬眼看过王座之上的男人。
空旷的大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皇帝从王座上起身，踱着慢悠悠的脚步走下高台，大祭司步履踉跄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起停在了一幅壁画下。
浓郁的色彩涂抹而成的这幅画，描绘的正是塔斯特荒漠上的场景。
无数兽人聚集在一起，仰望着半空中乘着巨龙的男人。
“陛下是不是觉得仿佛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又再度重演了？”
身后，大祭司一边咳嗽一边用苍老的声音说着。
皇帝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夹杂了几分嘲讽。
“没错，”
他仰头望着高悬的壁画，目光死死盯着画面当中那个男人的脸，“当年，他就是这么一路走，一路收服了各个种族，先是兽人族，然后是精灵族……到最后，整片大陆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以他为信仰。”
“威尔克斯特已经死了，”
大祭司淡淡陈述，“您应当是最清楚这一点的，毕竟他是由您亲手……”
“我当然知道。”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他回身将目光望向了立于王座之侧的那柄巨剑。
剑名星辰，已经在这里静静伫立了百年，无人可以触碰，无人可将其拔出。
皇帝朝它伸出手，指尖距离它还有一段距离，滋啦一声，白光如同闪电迸裂，他立刻收手，果不其然地看到自己的手指已经焦黑一片。
但下一秒，新的血肉飞速生长，皮肤恢复了完整。
皇帝冷笑了一声。
“既然他们已经拿到了土之石，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精灵族的风之石了。”
“精灵族早已退隐山林，一向厌恶与外界打交道，”
大祭司说到一半，又忍不住咳嗽起来，颤巍巍佝偻着的背脊，仿佛随时能散架的骷髅，缓了半天，才继续说道，“他们毕竟不是威尔克斯特，要从精灵族手里拿到元素石，恐怕没那么容易。”
说完，他又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
“那可未必，毕竟精灵族中，还有那个人在。”
皇帝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刚刚恢复完整的手上，他握了握五指，“叫杰拉尔德过来。”
大祭司的咳嗽停顿了一下，而后弯下本就佝偻着的背，“是。”
大祭司离开大殿后不久，身着黄金铠甲，气势威武的圣骑士长快步走入了殿内，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一头深棕色短发，面貌英武，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凛然正气。
身为十二圣骑士之首，他的实力自然也是首屈一指。
金色披风一扬，他恭敬地跪在了王座之下。
……
菲尔弗克斯走出大殿，往后花园而去，西里斯皇宫的西侧花园，种植着整个大陆上最美丽的玫瑰花。
今日阳光非常好，花园里的玫瑰已然盛开，那正是他的最爱。
他穿过花藤长廊，驻足在美丽的玫瑰园，迷人的花香伴随着新鲜的泥土芬芳，让人流连忘返。
“真是美丽……”
他唇角勾起，弯腰朝着一朵盛开的玫瑰伸出手，指尖堪堪要碰到花瓣时，旁边突兀地刮来一阵狂风。
顿时，花瓣飞舞，草屑纷飞，菲尔弗克斯的长发被吹得飞扬起来，他艰难地用手臂挡住眼睛，然后听到风中传来什么猛兽的咆哮声。
大地震颤了一下，风停了。
菲尔弗克斯顶着一头插满了草叶的凌乱头发，呆滞地看着面前光秃秃的藤条，“……”
“迪尔，干得好。”
身后传来某个龙骑士的声音。
“嗷！！！！”
然后是龙吟声。
菲尔弗克斯抽了抽嘴角，回过头，就见隔着一道长廊的另一边草地上，阿奇尔伯特正轻轻拍抚着他的那头龙。
十二圣骑士之一的龙骑士阿奇尔伯特·古利特，曾被皇帝陛下特许可以将他的龙一起带入皇宫。
一人一龙全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菲尔弗克斯额头青筋开始跳跃，随后嘴边溢出一声冷笑。
“这不是古利特大人么。”
他抱着手臂，抬高了声音。
正在跟迪尔（龙）说着什么的阿奇尔伯特转过头来。
他也不打招呼，也没有寒暄，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菲尔弗克斯冷哼，“古利特大人真是高贵，不屑于和我这个混血说话啊。”
察觉了对方的不善，迪尔躁动不安地用爪子扒了扒泥土，大大的眼睛瞪着他，鼻翼喷出气来。
“有何事。”
阿奇尔伯特转头拍了拍迪尔的脑袋。
菲尔弗克斯都要被气笑了，他指着自己的头发，“你对我的这个样子，都没有任何感想吗？”
阿奇尔伯特的目光在他那头杂乱奔放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会儿，“……抱歉，我不了解王城的时尚潮流。”
“……那你语气里那个可疑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菲尔弗克斯深呼吸，狐狸眼都睁开了，“什么时尚！这是拜您和您身边的这头龙所赐！那边，有全大陆最美丽的玫瑰园，现在，因为你的龙，玫瑰全都毁了！！”
饶是一向以笑眯眯的表情示人的菲尔弗克斯，也忍不住因为心头之好被糟蹋而暴躁起来。
阿奇尔伯特顺着他愤恨的目光，望向了长廊另一边的玫瑰园。
那里，确实是一副被狂风肆虐之后万物凋零的惨样。
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只有这样？”
菲尔弗克斯怒火中烧。
阿奇尔伯特想了想，伸手按住旁边巨龙的脑袋往下压，面无表情地吩咐，“迪尔，道歉。”
巨龙委委屈屈地趴下来，发出一声不甘不愿的低吼。
菲尔弗克斯冷笑，“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阿奇尔的眼眸中浮现出淡淡苦恼，望向菲尔弗克斯的眼神耿直无比。
菲尔弗克斯气噎，不愿再理会他，披风一甩，扭头而去。
扬起的披风甩了阿奇尔伯特一脸，骑士少年不适地眨了两下眼睛，菲尔弗克斯已经走远了。
他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转过头与巨龙对视，清冷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苦恼与失落。
“果然，他们都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