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秦淮川今天有事加班, 提前给辛莞发了条微信，但对方一直没回。
他心不在焉地把玩手中的笔，一下一下地按动签字笔笔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开发部对公司准备计划投建的某旅游休闲中心的项目做整理汇报。
该项目是恒悦计划近两年内完成的大型旅游休闲中心的开发, 地点选在离上京一百二十公里的安林镇5A级风景区，在海拔约为2000米以上的景观带，打造一段近千亩的及旅游、休闲娱乐、购物、食宿为一体的旅游开发项目。
目前正在计划中，近期已经开始招标。
助理彭飞悄声走到他身边, 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秦淮川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略带不悦的声音在偌大的会议室内响起：“闹脾气？她跟谁闹脾气？”
会议室内的汇报声骤然一停，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秦淮川, 却见他面露不悦,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彭飞艰难地摇了摇头，面色微怯。
刚刚他打电话到东郊一号，本打算问莞小姐有没有回家, 却被小萍告知, 莞小姐已经回来一个多小时了，一直别着卧室房门没出来，任谁去叫都不理。
“行，那我马上回去。”秦淮川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看了眼腕表,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 明天继续, 散会。”
众高层见秦淮川火急火燎地走出会议室, 不禁纷纷开始窃语。
按照秦总惯常严谨的工作态度，除非是遇到了紧急情况，否则不会在中途叫停会议，而且从他刚才心不在焉的样子来看，秦总心里一准有事。
虽然大家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也都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肯定是跟那位“莞小姐”有关。
大家对于自家大boss的感情生活也算有所耳闻，知道彭特助时常在他耳边提起“莞小姐”，虽说大多都是些家常琐事，秦总却听得异常专注。
这位莞小姐虽然从未在公司露过面，私下被提到的次数却不少，基本上都是打听秦总和她的八卦，奈何能打听到的实在寥寥无几，对她的个人喜好却了解了不少，譬如爱吃奶油草莓、肠胃不是很好不能吃太辣等等，这些都是从彭特助跟秦总汇报情况时传到员工耳朵里的。
女同事们自然羡慕不已，对这位莞小姐的身份也愈加好奇。
*
秦淮川回到家后，小萍向他汇报了先前的情况。
已经快到晚上八点了，餐桌上的菜却一口也没动过。
秦淮川不由地皱了皱眉，然后上了二楼，走到紧闭的卧室门前，抬手正要敲门，卧室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辛莞站在卧室门口，抬眸望向秦淮川，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憔悴。
她长发微乱，身上的衬衣也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刚刚在床上躺过。
秦淮川微怔了一下，看着她眼底逐渐暗下去的光，不明所以地开口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辛莞默默摇头，转身走回卧室里，然后坐回床边，秦淮川跟着走了进去，转身关好房门，然后走到她身旁坐下，伸手去贴她的额头，却被她蓦地躲开。
“怎么了莞莞？”他微皱着眉，低头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
辛莞沉默片刻，转头望向他，这才动了动唇：“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秦淮川愕然，视线黏着她的目光，故作轻松地笑笑：“怎么突然问这个？我瞒着你什么啦？”
辛莞脸上划过一抹失落。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从她开始感觉到不对劲起，他就像现在这么敷衍她。
她也早该猜到了，他根本不会对她说实话。
“今天沈傅来找我了。”辛莞淡声开口。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秦淮川脸色一沉。
他声音忽然转冷，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辛莞垂下眸，眼底黯淡。
“来告诉我你一直隐瞒我的真相。”
辛莞的话如当头一棒打在秦淮川头顶，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恐惧正从后背慢慢升起。
“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当初你跟我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我对吗？”她声音很轻很轻，每一个字都带着些微的颤抖。
空气似乎凝固了。
整个卧室安静异常。
辛莞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酸涩，又继续说：“我之前就应该猜到的，那天在商场，以及前两天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你跟傅阿姨之间的关系。”
可她那时根本没再多想，他跟她说没什么，她也就装作没什么了。
可事实上，事情却并非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见他依旧没说话，又扯了下嘴角：“是不是我真的太傻了，所以你当初才想利用我去报复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辛莞的话字字敲在秦淮川心上。
他突然有些语塞，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只能默默地沉默，再沉默。
是。
他承认，当初他是干了这么件混蛋事。
当年他得知傅兰秋嫁到了沈家，并生了一个儿子，那个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了将近六岁，叫沈傅。
那时他为了报复傅兰秋，将目标锁定在了她最心疼的儿子沈傅身上。
他查到了沈傅的学校，并得知他有一位漂亮的小女友，据说他很爱她，所以便托彭飞查到了那位小女友的资料，并恰巧在那一天下午在一间咖啡馆里遇到了她和沈傅。
那时他一心只想着报复，本来还没打算对这位小女友动手，却恰恰在这时得知了辛家破产的消息，于是在那个舞会上，当他第二次见到了辛莞，得知她是被养母送那场派对中时，脑子里也渐渐有了清晰的计划。
那时他很庆幸老天给了他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让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实现自己的报复，于是他便主动接近了她，并很快取得了辛家的同意，不久后便将辛泽安保释出来。
辛家自然上赶着将辛莞推到他面前，于是他带着他的战利品，高调地对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宣誓了主权，然后如愿以偿地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感，可是他却没有预料到，不久后他便彻底栽倒在了她身上。
辛莞见秦淮川不说话，忽而冷然一笑。
她讨厌极了他这样的沉默，果然天真的只有她自己而已，她还以为这些年来，他对她的好都是出于真心，却没想到，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把那当成是真心。
她蓦地从床边站起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埋头默不作声的男人，然后一字一顿：“好，我知道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什么好再自欺欺人的了，我没有办法再继续让你利用了。”
她的态度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淮川蓦然抬头，然后从床边站起来。
辛莞转身要走，手腕忽然被他拉住：“又想跟我提分手了，是吗？”
他说完这话，立刻感觉到心一抽一抽的疼。
辛莞沉默不语，却感受到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加大。
“回答我，你是不是又想和我提分手？”几乎是低吼出声，他泛红着眼眶死死盯着她。
辛莞抬眸，漂亮的眼中黯淡无光，冷声反问：“你觉得我们还有在一起的必要吗？”
秦淮川心蓦地一沉，感觉到所有力气仿佛被抽走了，她眼中的冰冷深深刺入他的骨髓，从头冷到了脚。
忽而，他冷笑一声：“所以你以为这五年来我都是在利用你吗？”
辛莞看着他脸上那抹不屑的笑意，心又凉了一半，“难道不是吗？”
她之前问了他那么多次，他都一直在刻意隐瞒着她，如果他问心无愧，又怎么会瞒着她这么久？
“如果不是今天沈傅来告诉我真相，你还打算瞒着我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沈傅，又是沈傅。
秦淮川默默攥紧拳头。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涌上心头。
秦淮川直直地注视着辛莞，半晌，终于动唇：“这就是他告诉你的所谓‘真相’？所以你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过来质问我？”
他对她好了这么多年，在她眼里就只是利用而已？
而沈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是所谓的‘真相’了？
原来他这么多年所为她做的一切，都抵不过那个人在她心里的位置。
辛莞也实在不想再跟他扯东扯西，“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
“你又为什么不能正面回答我呢？”秦淮川冷硬着声反问。
半晌，又叹息道：“好，那你先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还有他？我跟他之间，你是不是永远只选择站在他那边？”
秦淮川突如其来的话让辛莞蓦然一愣。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你不要牵扯到别人。”
秦淮川一听这话就炸了，“我一提到他你就急了是吗？怎么，你对他还余情未了，想要跟他死灰复燃？”
“你简直不可理喻！”辛莞气得手都在抖。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要把所有事情转嫁到别人身上，明明他才是做错的那一方，他为什么就不肯承认，他对她就是别有所图？
她彻底被他激怒了，说话也丝毫没有顾及：“难道你就那么不敢承认吗？承认你一直在欺骗我，承认我在你眼里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而已。”
“棋子，呵呵。”秦淮川冷笑出声。
“我对你好了这么多年，在你看来，我只是把你当做棋子而已？”
秦淮川默默注视着辛莞，眼底划过频临绝望的神色，终于，嘴角扯开一抹嘲讽。
“是，我承认，我当初是为了利用你才和你在一起的。”
辛莞蓦然瞪大双眸，愣愣然伫立在原地。
“我也承认，关于那件事，我确实是有意在瞒着你。”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抠出来的，“是我有错在先。”
因为他怕了，怕的不只是那个所谓真相而已。他怕的，是那个因真相背后，可能被重新“纠正”的部分，比如昔日相爱的恋人重新走到一起，比如他这个原本游离在剧情之外的局外人被踢出局。
辛莞敛了眸，似在自言自语，嘴角勾起一丝薄凉，“所以你还是承认了啊。”
秦淮川压抑的吸了口气，摒得肺都疼，“但是辛莞，你知道五年一共有多少天吗？我如果把你当成棋子，我他妈还用得着跟条狗一样跪舔你这么久？你扪心自问，我这些年来对你还不够好吗？”
“是，你是对我很好，这一点我很感激你。”她从来不否认他对她的好。
他给了她所有女孩子都羡慕的一切，无时不刻地迁就着她，把她当公主那般宠着、护着。
可她为什么却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不公平呢？
她从五岁起就过起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十几年来一直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按照那个世界的规则小心翼翼地生活着。
后来他给她铸造了一个世界，她满心欢喜地跑进去，然后把他当做整个世界，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了他，即使知道他的世界不止还有她，至少他们是彼此信任而坦诚的，她愿意对他交出自己最宝贵的部分。
可她却错了，当现实狠狠撕开那道伪装，她才明白，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她早就该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是建立在两个绝对公平的地位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如果连起码的信任都做不到，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呢？所以抱歉，我想，我应该重新审视下我们这段关系了。”
“你什么意思？”秦淮川蓦然提高了分贝，声音也有些急了。
辛莞抬了抬眼皮，疲惫的双眸对上他的眼睛，嘴唇一张一合：“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