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接受现实
一直装成昏迷不醒的模样，程橙将手机贴身藏着，直到被送进医院都没有睁开眼睛。许是清晨的风太冷，她身体又大不如前，看上去倒真得是面白如纸，毫无血色，竟是真得糊弄过去了。
此时虽是早晨，但医院里二十四小时都忙得很，今早又赶巧别的地方也出了大型车祸，程橙这个生命体征平稳，只是疑似昏厥的便被暂时放到一边了。
瞅准没人注意自己的机会醒来，程橙溜出急救室编辑了一条短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一直都没让之前从楚以恒那里借来的人做过什么事，现在终于是需要让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程橙让这些人动用一切关系渠道，以最快的速度去买一具与自己身量相仿的女尸来，准备借晏颖楚的刀，把这个金蝉脱壳的计划给圆上。
既然晏颖楚这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那么想让她死，那她就成全晏颖楚一次，至于要背上杀人的罪名，那就当是她从晏颖楚那里要的利息吧，反正这也是晏颖楚想要的，她不过是顺水推舟。
短信发出去之后，程橙就躲进了消防通道里的楼梯上等着楚以恒的手下把事情办好。
消防通道里黑漆漆的，只间或有几缕光从门缝透进去照在程橙身上，她折腾了这么一阵，精神跟身体都高度紧绷，突然松懈下来以后，整个人就又消沉下去，恢复成了之前的状态。
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摆脱秦彦就真能够回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以前么？
答案在程橙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不能，她不能当自己没失去过孩子，更不能当自己从来没认识过秦彦。她所求的，只是时间这剂良药能够抚平伤痕罢了。
秦彦接到消息的速度比程橙想象中快，只是楚以恒跟他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办事的效率更高，险险抢在秦彦之前完成了任务。这其实很危险，只要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真相就会被秦彦识破。
仔细说来，也是上苍不站在秦彦这边，程橙车祸被送到的这家医院，刚好是楚以恒控股的。这才让楚以恒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帮助程橙从早上的车祸受害者里买到一具相似的尸体。
虽然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封口费跟买尸体的钱都是一笔大钱，但程橙是铁了心要做，宁可掏空积蓄也在所不惜，楚以恒接到消息后无可奈何，只好嘱咐自己的手下不要声张，然后悄悄替她付了大半。
因此，等秦彦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的时候，得到的只有程橙已经车祸身亡的消息。
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秦彦斩钉截铁：“你们一定是弄错了，那一定不是我太太，你们肯定搞错了。她她是最福大命大的，不会出事。”
护士见多了无法接受现实的家属，长叹一口气之后，也不再试图安抚秦彦的情绪，而是将他带到服务台去领程橙的遗物，今天早上车祸送来的病人，但凡有抢救无效的，遗物都放到那里了。
哆嗦着手拿起染血的钱包，秦彦认的那是程橙的东西，他已经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沾上血了，可他翻了几次都没能翻开钱包，是怕在里面看到那张熟悉的照片。
程橙的钱包里有一张合照，是他跟程橙还有念程一起拍的，那时候他们感情正好，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还被摄影师称赞说一家三口真是幸福。现在想来，当真是恍如昨日，又是怀念，又是讽刺。
终于，钱包打开了，秦彦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红了眼眶，他想要将钱包原样合上，但手比刚刚更不受控制，努力了几下也只是让钱包掉在了地上。
“我太太她在哪里？”秦彦的嗓子已经干涩到只能说出这句话了。
沾血的钱包确实有那张照片，可以证明钱包是程橙的，只是那张照片已经被撕成了两半，现在只有程橙跟念程的那部分了，有着秦彦的那一半已经随着照片上的裂缝不知去向了。
果然，程橙到死都还是拒绝原谅他。
秦彦苦笑了一下，还是乘电梯向地下冰冷的太平间去了，他不知道程橙正活生生地坐在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发呆，更不知道程橙在他路过的时候仍旧是难以自抑地看了看他。
程橙的目光不过转瞬即逝，因此秦彦心里莫名的冲动也只是一刹那，他的呼吸莫名停了一下，却到底还是没有随着那股冲动回过头。他现在要去见程橙，就算天塌下来也没有这件事重要。
地下的太平间很冷，秦彦拉开冰柜的隔间，只看到了一具已经被盖住的遗体，血肉模糊且面目难辨，就连盖在上面的白布都已经被血浸透成了黯淡的红色。
这种看到爱人变得面目全非的遗体感觉很不好，秦彦受到极大的冲击，眼前仿佛只剩下血色。他的心理防线几乎是立刻就彻底崩溃了，连揭开白布的勇气都没有，就那么转过身去，踉跄着走了几步。
楚以恒从医院的人那里得到消息说秦彦来了，生怕有什么纰漏，也是马不停蹄地立刻赶来了，他到的时候，秦彦正靠着太平间外的墙壁站着，一动不动地像个蜡像。
在这种阴森的环境里，乍一瞧见秦彦这样的姿势其实很有些恐怖，楚以恒下意识打了个冷战，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秦彦的名字。
听到楚以恒的声音，秦彦麻木地转过了头，他明显是刚哭过，眼角还有没干的泪痕，目光空洞又悲切，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他想走过去跟楚以恒说点什么，但步子才一迈出来，人就扑倒在地了。
楚以恒见他被程橙的假死打击到了这个地步，赶忙过去扶他，等发现他竟然是伤心过度，昏厥过去之后，更是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凡秦彦早一点表现出自己对程橙的这种在意，楚以恒都愿意帮他一把，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程橙已然心如死灰，恐怕任谁也说不定了。
楚以恒一个人实在是没办法挪动秦彦，又不敢把他留在医院里，生怕他发现什么破绽，思来想去，还是给秦彦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让秦家人来把秦彦带回去。
确认秦彦被送走之后，楚以恒去消防通道里见了程橙：“他还是很伤心的。”
“猫哭耗子罢了。”程橙的眼睛也有一些红，不知是太久没睡觉熬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楚以恒贴心地没问这个，而是帮着程橙考虑一个更实际的问题：“你以后怎么办？”
“休息几天，然后远走高飞。”程橙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哽咽：“反正在秦彦的认知中，我已经死了，就算在这附近休息几天，他肯定也发现不了。”
点点头，楚以恒表示愿意帮程橙安排，他封锁了医院的消息，又帮着程橙在一处不泄露信息的地方住下，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家。
之后的几天，楚以恒一直观察着秦彦的动向，按照他对秦彦的了解，程橙一死，秦彦没什么大动静是不可能的。
可这次，任他怎么旁敲侧击，都只能得到秦彦在将“程橙”的遗体火化后就带着骨灰回家去了的消息，除了不再去公司处理工作之外，秦彦似乎没什么异常。
不，不对。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楚以恒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想到了医院，他连忙让人去调出最近的报表，果然发现这两天医院的股份组成有了很大的变动，动手的人显而易见，是秦彦。
原来，秦彦实在是不能承受失去程橙的痛苦，但让他恨不能活剐了的肇事司机又已经逃之夭夭，又是无计可施的秦彦，只好迁怒医院。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这家程橙去世的医院倒闭，从此以后再也不出现他的视野里。
这正中楚以恒的下怀，他本来就担心这家医院的存在迟早会暴露程橙假死的秘密，现在秦彦要帮着毁灭证据，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虽然损失是大了些，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楚以恒又不是这一家产业，也就顺水推舟地在这家医院的事情上让了秦彦一把，他什么也没有做，放任秦彦用尽各种手段打击医院，终于在半个月后以破产的名义处理掉了这家医院。
秦彦如愿以偿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畅快，他呆坐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骨灰坛，觉得不管自己怎么报复迁怒，都无法离程橙再近哪怕一厘米了，他们之间隔了跨不过的生死。
失去报复目标之后，秦彦整个人都垮掉了，如果说他之前迁怒医院的时候还算有正常思考能力的话，那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了，别说正常人的思考能力了，就连人样都快没有了。
一时间，圈子里传遍了风言风语，有说秦彦因为失去妻子一蹶不振的，也有说秦彦祸不单行，遭受事业家庭双重打击，只怕是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他们还说秦彦现在之所以不再出现在外人面前，就是因为已经疯了。
楚以恒听到这些流言后，特意去秦家探望了秦彦一番，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对秦彦避之不及，倒也不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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