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歇斯底里
赵敏俐的太平日子到底没有维持多久，她在医院里修养不过两天，就又被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找上了门，又高又壮的人了，遇到事情却连该怎么解决都不知道。赵母一向精心呵护这个顶梁柱，不料事到如今，连一片瓦都撑不起。
一直小心陪伴赵敏俐的程橙看不过眼，想要上前好好训斥他一番，然而见了这么个大男孩的哭哭啼啼，却也是难开口，最后相顾无言半晌，只憋出来一句：“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赵光宗。”大男孩开口，说得是个挺有气势的名字，声音却夹杂在哽咽里。
叹了口气，程橙唯有感叹赵母操劳一生，不惜压榨女儿也要让儿子光宗耀祖，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倒也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知道九泉之下可否会后悔。
她问坐在窗边的赵敏俐：“现在该怎么办？”
赵敏俐的手指捏在鼻梁上，醒了会儿神才说：“我没精力处理这些事，如果他实在办不了的话，就请殡葬公司来处理葬礼的事吧，至少能办得体体面面。”
对赵光宗从来也没有指望，她听他应声后才又说：“跟殡葬公司的人一起把骨灰带回老家去安葬，这事你总办得了吧？”
这要是再不会做，便不是巨婴而是弱智了，赵光宗又对这个姐姐很有些恐惧，因此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并且匆匆忙忙就出了病房，只留下程橙跟赵敏俐两人独处。
程橙无可奈何地看向门的方向：“他怎么这么怕你？”
“还不是因为罩着他的人没了。”赵敏俐虚弱的声音飘过空间跟时间，又回到了小时候还在家里苦苦熬日子的时候，对于她而言，弟弟懂事之后的日子就是最难过的。
那时候，赵母忙着在外打工维持生计，家里就只有两个孩子，因此刚上小学的她被迫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所有人都对她说你是姐姐，要做到长姐如母，要知道帮家里人分担责任。
为了讨母亲的喜欢也为了能少挨打打骂，才上中学的赵敏俐在学习之外还要做饭、洗衣、照顾弟弟，可她操劳家务忙得不可开交，弟弟却是一点也不肯帮忙。
赵光宗被惯坏了，认定家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动辄就要跟赵敏俐闹脾气，他那时候还小，自然是打不过姐姐，于是每每落败便又哭又闹。有一次，两人闹得狠了，他甚至指着赵敏俐大骂：“你滚出去，你不是我们家的人！你给我滚！”
曾经，赵敏俐没把那话放在心上，毕竟赵光宗吵架的时候口不择言是常事，可现在她却开始对那句话耿耿于怀，她跟赵光宗一点也不像。
在之后的几天里一直忍不住胡思乱想，赵敏俐在去殡葬公司讨论赵母葬礼的相关事宜的路上都没能全神贯注，她下了车后就顺着导航往前走，心不在焉地穿过相对繁华的地段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倒不是她非要这么折腾，而是做殡葬业务的公司往往跟人们传统观念里的不吉利有关，再加上租金等的考虑，所以才常常在偏僻的地段开店。
并没注意到原本只有自己一人的路上多了个影子，赵敏俐直到毫无征兆地被一双手从背后才如梦初醒，她连忙挣扎起来，伸手狠狠去掐那人的手臂。她在惊吓之余，一颗心都快要砰砰的跳出来，险些就虚脱。
可袭击者的力气却是异乎寻常的大，赵敏俐又是久病之人，一时间竟然是难以挣脱，要被脱到一边去，幸而她没有放弃抵抗，而是边不住地踢打，边大叫救命，这才引来了过路人。
几个路人齐心协力地把她从袭击者手里救下来，然后问到：“你还好么？要不要报警！”
这才注意到袭击自己是个看起来胖而呆滞的男人，不住地傻笑不说，眉间距也很宽，尤其那双手脏兮兮的，在赵敏俐白皙洁净的手臂上留下了好多道污垢，即使是被人按在了一边，也丝毫没有恐惧之色。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赵敏俐像是失去了回答别人问题的能力，她开始忍不住想：为什么是我这么倒霉？为什么是我一点好事也遇不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她的思维乱成一团在，最终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啊！”
一旁的路人见状，以为她是惊吓过度受了刺激，二话不说便报了警，他们不敢趟浑水，直接就把赵敏俐交给了警方，让警方把她又平平安安地送回到了医院。
程橙现在的情况不好，接到电话后也不方便去接赵敏俐，唯有焦心地等待，而赵敏俐已然当她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一见到她围过来问这问那，便冲过去抱住程橙，然后哽咽着疑问：“为什么总是我……我的命真得有这么差么！”
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程橙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直到她心情平复了，才去询问警察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天的事情属实是个意外，喜欢在偏僻地段安家的，除了殡葬公司之外，还有精神科康复中心。今天赵敏俐出门的时候，那附近刚好有一个趁外出活动时间走失两天的病人，而赵敏俐遇上的就是他。
“康复中心是怎么回事？丢了人都不会找么！”程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情了，唯有把锅甩到康复中心头上，如若不然，总不能真得怪赵敏俐命不好。
年轻些的警察早有准备，解释到：“这倒没有，病人一丢他们就报案了，也有配合家属一直在寻找，但谁知道那病人跑出去之后又跑回到了这附近，并且躲在了废弃危房里。找他的人都在向外扩大搜索圈，压根没想到还有这可能。”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只能怪那姑娘的运气太不好了，验伤报告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咱们有事再联系好吧。”年纪大些的警察见程橙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在她发作之前及时离开了。
事实上，程橙无意针对他，只是运气不好这句话跟赵敏俐方才的痛哭结合在一起之后，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仿佛她现在遭受的一切不幸都与虚无缥缈的命运有关，而命运偏偏又是无可改变。
赵敏俐所受的伤是轻伤，主要在手臂部分，除此之外还比较严重的，就是她所承受的精神损失，这件事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把她给压垮了。
见她连帮赵母料理丧事都无法起身了，程橙善解人意地去给赵光宗施压，让他一切听从殡葬公司的建议，算是勉强把这桩事给解决了。对于这个姐姐的熟人，赵光宗也不敢有意见，只语无伦次地问了赵敏俐的情况，便回乡去了。
躺在病床上输液的赵敏俐有气无力，听到程橙回来了，才勉强撑着开口：“他回去了？”
“嗯，你放心休息吧。”程橙安慰道：“那些人都是专业的，会把事情给处理好的，你准备的钱我也已经都给他了，这要是再过不好，你也不用给他操心了，操心也没用。”
微笑一下，赵敏俐回到：“谢谢你。”她现在整个人都像是飘在湖里，觉得一切都不真切，隐隐觉得似乎有幻听，又说：“外面是不是又有人来了？我好像是听到脚步声了，还有人在敲门。”
程橙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只是碍于赵敏俐现在需要休息所以不曾理会，听她这样说才表示：“没什么的，我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病房外的不速之客就已经不请自来地推门而入了，来人是一对有些拘谨的老夫妻，手里提着礼物，先是鞠了个躬然后才说：“对不起，赵小姐，我们也知道是唐突了，但实在是没办法了，能不能求你大人有大量。”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赵敏俐跟程橙都有些茫然，还是老夫妻里的女性解释到：“那天是我儿子不对，但他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从此以后就坏了脑子，智力打那以后就停在五六岁的模样，所以能不能……”
之后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老夫妻唯有祈求似地看向赵敏俐，而赵敏俐一看到他们就又想起了那日无故遇袭的事情，情绪再次波动起来。
她喃喃地说：“你们想我怎么样呢？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去销案，他那样的情况根本也不会接受什么刑事处罚吧？不过是继续住院，这样对所有人来说难道不都是一件好事么？”
话说得有些道理，但听在为孩子几乎付出了一生的父母耳朵里就难以接受了些，老夫妻嘴唇哆嗦着，之后说出来的话也尽是哀求，其中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更是一下子就戳中了赵敏俐内心深处的痛苦。
从小到大最害怕听到的就是歌就是《世上只有妈妈好》，赵敏俐实在是不明白，既然所有人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都是爱孩子的，那她又为何会有如此不幸的童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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