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言辞朝着身边的姬无咎看了眼。
既然逃脱不掉，索性也就大大方方坐了。
脸上强撑出一点平静自若的笑, 偏头瞧着正牵着红绸两端朝殿内款款走来的新人, 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王爷这玩笑开得太过了, 也不怕让人误会？”
姬无咎却没接话，只是垂眸睨他，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淡声道：“嘘, 别说话，新人要拜堂了。”
言辞：“……”
这个人怎么还有两张面孔呢？
虽然他也明白, 姬无咎今天将他带在身边, 不过是为了向□□羽宣告荣王府正式站队。
况且他现在作为一个平君世子，和他在一起的又是那个以油盐不进出了名的姬无咎，即使坐在这里有违礼数, 其余的倒也不真至于让人如何多想。
言辞默默做了会儿自我宽慰, 心里终于舒服了些, 将注意力放到了姬子楚和太子妃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祭天台上见了林落，姬子楚这会儿的表情明显不如之前自然。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 只是眉眼之间看上去冷冰冰的, 配着那一身喜庆的婚服, 看上去说不出的违和。
大约是察觉到了言辞略带着些打量的视线, 姬子楚停下步子时，微微侧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眼。视线从他的脸上扫过，又在姬无咎身上停了停, 眸子隐约地眯了下, 但随即却是又立即收了回来, 拱手朝着主位上的皇后行了一礼：“母后。”
皇后感慨地轻轻喟叹一声，看着姬子楚，然后朝着礼部的人示意了下，那边收到指令，立刻叫人奏响了喜庆的曲子，高声说着吉祥话，引着两人拜了天地。
言辞静静地看着面前正在行礼的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不说多么喜欢，但是毕竟也是当初通宵追完的小说，这会儿看着粉过的cp分道扬镳，其中一个还另娶他人，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即使是林落自己先选择成为司圣使，拒绝嫁给姬子楚的，但是通常来说，另一方会这么翻脸无情，转身就找来另一个人来成亲的吗？
会吗？？？
言辞听着那句尾音悠长的“礼成”，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之前为了追文而熬的夜仿佛熬了寂寞。
仪式结束，婚宴便正式开始了。宫婢将太子妃送回东宫，皇后说了些场面话后也退了场，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便瞬间活跃了起来。
但言辞却一直沉默不语。
姬无咎从侍女手里拿过酒壶替他斟了一杯酒：“怎么？太子大婚，你看着心里难受？”
言辞想了想，诚恳地道：“确实有点。”
姬无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掀了掀眼皮：“哦？”
言辞却并没有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用筷子拨弄着面前的那碟凉菜：“明明是放在心尖尖上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姬无咎唇边笑意更凉。
“我不信。人的感情真的能变化得这么快吗？除非是——”言辞有些纳闷地小声嘀咕，一抬眼，却正好撞进对面一双黑黝黝的眼瞳里，愣了愣，小心翼翼地，“王爷？”
“这种事，世子与其问本王，不如问问自己。”姬无咎笑了，“不是吗？”
言辞沉默两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歧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精彩了起来：“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他艰难地斟酌着字句：“毕竟我当初对太子那是，咳，单相思，但是太子和林落是互相倾慕，情况不一样的——您明白吗？”
姬无咎淡淡瞧他，没说话。
看样子是没明白。
言辞正准备再解释，但是刚刚张了张嘴，却见身边那人忽地勾唇笑了下，突然道：“现在明白了。”
言辞看着他突然又舒展开的眉眼：？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姬无咎却没继续说，只是端着酒杯突然站了起来。
言辞顺着他的动作往前看，只见眼看一抹艳红色的身影忽而走近，他微怔，连忙也站了起来。
“虽然之前已经说过了，但是还要再次恭贺太子，娶得如花美眷。”姬无咎朝着走来的姬子楚举了举杯，微微笑道。
言辞也紧跟着举了杯：“恭贺殿下。”
姬子楚没看姬无咎，只是视线落在言辞身上，许久，笑了：“世子如今也是来看孤的笑话来的吗？”
言辞举着酒杯，一时没敢接茬。
好在姬子楚也只问了这一句，随即便又转向了姬无咎：“谢皇叔，下一次——”他笑着道，“就该是孤来恭贺皇叔了。”
说着，将酒一饮而尽，去了他处。
这话说的绵里带刺，言辞心里跳了下，下意识地往姬无咎那边看了看，但是他却依旧神情自若，仿佛根本不将姬子楚的话放在心上。
想了想，到底没开口问，看着桌面上已经堆满的珍馐佳肴，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宴席一直从午时持续到了晚上，随着夜色渐深，姬子楚也在侍卫的搀扶下退了场，其余人才渐渐散了。
言辞喝了几杯酒，这会儿酒劲上涌，略有些迷糊地靠着椅子坐着，素来冷白的皮肤上染上了薄薄的红晕。
姬无咎伸手在他眼前轻晃：“散席了，能站起来吗？”
言辞坐在椅子上反应了会儿，点点头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只是脚步虚得厉害，似乎一指头就能戳倒。
姬无咎将他带出宫门，坐在轿子上，似乎勉强恢复了点理智。
抬头朝周围看了看，晕晕乎乎地问道：“我爹呢？”
姬无咎垂眸看着他软乎乎的样子，突然忍不住想要使点坏。稍稍走进些，似笑非笑：“不要你了。”
迎着那边仰头看来的像是蒙着水雾的眼，慢悠悠补充：“卖给我了。”
言辞听着姬无咎的话，眨了眨眼，小声问：“卖了多少？”
姬无咎：“五千两。”
“黄金。”
言辞慢慢琢磨着这个数字，半晌，脸上似有震惊之色，瞪着一双眼望着他，声音抖啊抖的，像是因为着急而带着一丝哭腔：“那、那你还是把我还回去吧。”
姬无咎：“嗯？”
“我真的不值这么多。我不会洗衣做饭，不会骑马打猎，什么都不会，你买我回去能干什么呀。”言辞磕磕巴巴，“你被骗了。”
姬无咎忍着笑：“那你觉得你值多少？”
言辞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来。哼唧半天，把头又埋进自己手臂里，闷声道：“头疼。”
声音里夹着些模糊的鼻音，听起来和撒娇似的。
姬无咎听着他的声音，感觉胸口某个地方似乎微微软了下去。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遇见言辞之前他似乎从未感受过。
他看着言辞，忽地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指腹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这儿疼？”
言辞“唔”了声，点点头，紧绷着的身体随着舒缓了些。
姬无咎替他揉了盏茶工夫，淡淡道：“既然不能喝酒，以后就别喝了。”
言辞呜咽两句，却没吱声。
姬无咎低头往怀中人看了看，此时他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大约是头疼被舒缓下来，竟然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姬无咎静静看了他许久，轻笑了声，随手拿起一旁的披风盖在了他身上，但是一路上却也没再将他从自己的怀里放下去。
*
轿子走到荣王府已经是月上柳梢。
言成荣得到消息一路走到言辞的院子，正看见姬无咎抱着言辞进屋。眉头紧紧皱了皱，遣退了左右，也赶紧大步走了进去。
“摄政王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儿，在太子婚宴告诉朝中你我交好，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但在此之外，若是行为孟浪，恐怕也会落人话柄吧。”
姬无咎缓缓起身，偏头看着言成荣，笑了笑道：“王爷是不是担心的有些过了，这是在荣王府，又不是别的地方。王爷都已经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整治府邸，难道还管不了府里这些人的嘴，让他们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吗？”
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言成荣面前，压低着声音道：“况且世子又不是凤君，就算是被别人看见了，又能说什么？”
言成荣看着姬无咎的视线，只觉得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憋得厉害。
虽然他从未说过，但是既然姬无咎连那件事情都能查到，言辞的真实性别，他也并不指望能瞒过他去。
但是他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如果王爷不想以后的王妃听到什么闲言碎语，那就——”
姬无咎：“那就让世子来做王妃，”他看着言成荣陡然僵住的脸，心情竟有些愉悦，“这样不就行了？”
言成荣：“你——”他缓了半天，深吸一口气，低声焦躁地道，“王爷说了这么多，说到底是不信我？”
姬无咎眉梢轻挑。
言成荣：“既然我说过会找时机将兵权交给你，我就不会反悔。更何况，你手上已经有可以将我致死的把柄，为什么还要让小辞做你的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