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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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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闻抬起手来,指节抵在唇边。

这是他准备使坏的标准手势,哪怕他是在玩游戏。

盛闻听上去挺严肃:“不行啊,我救了你,你跟着我混,欠我一条命呢。你得叫我大哥,我叫你弟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1号拿着长长的面包棍,不为所动:「不是。」

1号的两只眼仿佛是毫无感情的豆豆眼:「我比你大,你比我小。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盛闻:“……”

AI也不好糊弄啊。

他想了想:“这样,咱俩各退一步——你先叫我声哥哥,然后我再叫回来,咱们俩扯平,以后不论辈分兄弟,怎么样?”

1号不上当:「为什么要我先?」

盛闻的理由令人信服:“你不说你比我大么,你给我带头做个示范。”

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团从1号头顶冒出来。

接着是咕噜噜的几个小泡。

1号干巴巴地站着,头顶翘起一缕小白毛。从1号的表情中,盛闻揣度1号可能想把面包棍敲到他头上。

但是——

「盛闻哥哥。」1号面无表情地冒出一个小蓝泡,心情略有糟糕。

“哎。”

盛闻利索地截屏保存。

1号盯着盛闻:「到你了。」

盛闻点了下角落煮锅里的鸡,玩家小人去拎锅而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留给1号一个社会险恶的背影:“乖,你继续吃面包,我去外头取点水回来煮鸡。”

「?」

——五分钟后盛闻因1号的不友好行为被迫下线。

这个游戏,AI设计得太凶了。

-

盛闻退登了“我的世界”,改去班里的“上星小分队”微信群喊了一声,一呼十应,浩浩荡荡地去LoL五排去了。

——排位的匹配间隔顺道做完了本周物理作业。

王洋无意得知盛闻在哥几个连麦聊天的那几分钟把两张物理卷子都给写了以后,大骂盛闻是什么品种的畜生。

盛闻回其“作业比你写得快的畜生”。

人比人气死人,王洋作为盛闻同桌,一向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每次上晚自习,王洋坐盛闻边上,听见盛闻哗啦哗啦的翻卷子折卷子,都怀疑这厮做的不是高中数学题,是小学一加一。

吊打式碾压。

而且极有可能完全只是出于天赋,而不是像他这种苦逼的前数竞生每晚刷题到下半夜两点半的努力付出。

打到中午,五排队友陆陆续续换了好几波,最后大家都去吃饭了,盛闻也就下了。

吃完午饭,盛闻准备睡一个短午觉——但这一觉他却睡得很长。

或说梦中又过了很长——他做了个长梦,梦中所有人的模样都逼真而生动,而且和他熟识,他和人们去这里,去那里,说这个,说那个,他沉浸在其中,不觉得这是梦,就好像只是把曾经发生过的事又重温了一遭。

而醒来后又都什么都不记得了。

……

联盟科技大学。

联盟科技大学在NC-02a行星上,而联科院本院也在NC-02a上,所以联科大的学生一向被称作联科院院士的预备役。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联科院官方数据统计,联科院的院士,有45%都是从联科大毕业的。

考到这里的学生,都只有一个目标:当科学家。

因为要频繁用学校器材做实验的缘故,所以联科大跟大多数其他远程线上授课的大学不同,依旧保持着一两千年前到校学习、教室上课的旧式授课模式。

“诶?”刚刚下课,一个男生拍了下前桌的背:“存哥,你看见盛闻没?这节课他怎么没来?”

柳在存回过头来,一脸一言难尽:“盛闻何止没来,他宿舍都搬走了。”

“为什么??”

“盛闻这学期休学了。”

男生不可思议:“不是吧?这不刚刚开学,他挺浪啊,刚开学就休学?”

“……不是浪,”作为两年室友,柳在存现在就差给盛闻点支香了——盛闻在天有灵,一路走好,“他爸前几天直接找他找到学校来了,让他退学。”

“不是吧??为什么?联科大不好找工作??”

柳在存:“……你知道他爸谁吗?”

“谁?”

柳在存:“盛海平。”

男生吓得笔都掉了:“盛,盛海平??”

——如果在联盟发起一项“你觉得对联盟影响力最大的人是谁”的投票,盛海平大概能稳居除了顶上的三位政府执政官之外的第四位。

尽管盛海平当年的发家方式令人不齿,但是恒星能的采集装置戴森球,有近一半是他和联盟的合作项目——而恒星能占联盟所用能源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个时代,能源就是命根子。

相当于联盟命根子的一半,在盛海平手上。

柳在存叹了口气:“盛闻十有八-九是被他爸逼着从联科大退学,回家继承亿亿万家产了。当科学家,没有前途。”

男生:“…………”

——但跟揣测盛闻是不是回去继承家业了的同学们想得不一样,盛闻没回去。

不想当物理学家的大学生不是好富二代。

庞大的“出征号”军舰内甲板上,持械士兵来来往往,每个入口通道都被驻守得严丝合缝,连只没有准入许可的苍蝇都进不来。

盛闻站在内甲板上,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苍蝇。

他在这等人。

前三天,他经历了一系列针对他的身份检查、身体检查和对他联科大在读生学生身份的再三核实,甚至还有几场简单如弱智的数学物理考试。

终于,盛闻看见一支士兵队正小步朝他跑来。

为首的是一名少尉,他们统一地停下来,少尉向他作出一个标准军礼,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您的身份审核通过了,现准许您以临时编外人员的身份随行‘出征号’,前往行星NC07-d。”

他打开终端,弹出一幕光屏:“请您和我对接一下,我为您导入‘出征号’的身份识别系统,以后您就可以在‘出征号’的所有公用场地自由出入了,但是提醒您一下,您仅仅被允许在‘出征号’上自由来往,没有申请和审批,您不能在此次行动中的其他任何一艘军舰上出入,出于军事要求,一旦违令,就地击毙,请您理解。”

这两年行星NC07-d上有人利用宗教信仰频繁发生武装叛乱,而这次出兵行动就是为了镇压07-d上的叛乱。

盛闻同样打开终端,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

身份识别系统导入完成后,少尉遣散了身后的士兵:“伊莱维斯少校在舰上的候客室等您,我来为您带路。”

“好,麻烦了。”盛闻跟到少尉身后。

这次登舰是一个意外。

如果盛海平没有非得让盛闻退学,不退学他就亲自来学校,“帮”盛闻办退学,盛闻觉得他肯定不会费这么大功夫,跟军队一起上一线——哪怕他“应聘”的活计跟一线基本没有屁点关系。

有一说一,盛闻跟他爸关系还可以,只要不牵扯到“就业取向”的问题,父子俩一直都非常和谐,也聊得来。

但单单就“就业”一个问题,盛闻到现在都没法和盛海平达成统一意见。

盛海平想让盛闻子承父业,管理公司,但盛闻只想从联科大毕业,进联科院。

前几年盛海平对儿子的态度还都相对宽松,直到最近,他终于发现,他再不插手,他儿子真就要毕业直通联科院,当一名伟大但是没钱而且秃头的科学家了的时候,盛海平先生才终于狗急跳墙,选下下下策,逼儿子退学。

出乎盛海平先生意料的是,儿子一口答应了,而且信誓旦旦地说:两个星期后,只要他还再学校,就找警察把他铐走。

盛海平信了。

而盛闻从学校办了一个学期的休学,第二天就上了准备去一线打仗的“出征号”。

他听内部消息,这次出兵,某没有透露姓名的高级军官准备招聘一名能教他数学物理的老师,等打完仗,这位高级军官要回学校准备毕业考试。

盛闻觉得,他当仁不让。

托商界名流盛海平先生的福,盛闻直接走后门,内定了这个名额。

而等这个消息传到他爸耳朵里,盛闻保守估计还要一个星期——等一个星期后,他已经远航。

盛闻跟着少尉,到一间密闭的房间。

房间中站着一位身高马大,头发剃得贴近头皮,脸庞坚毅的军人,是少校衔。

“报告长官,”少尉敬礼,“盛先生我带到了。”

盛闻猜这就是伊莱维斯少校,他一边想这是不是就是那位基础差到学物理还要从牛顿三定律开始学,打完仗就要赶着回学校参加毕业考试的那位军官,一边试探性伸手:“伊莱维斯少校,请问您就是……”

伊莱维斯用眼神示意少尉出去,他看回盛闻,笑了笑:“你是盛闻?”

盛闻:“……对。”

伊莱维斯调出终端光屏,而同时盛闻的终端收到两份文件,用光屏打开,是一份自愿参军保证书跟一份保密协议。

“第一份是针对编外人员随军出行的自愿保证,如果您在一线发生什么危险,一切后果都由您自己承担——但军队向您保证,只要您不违反军令,即使您出现伤亡,也一定是在我们全线崩溃的情况下,但从战况来分析,这种可能性不大。”

伊莱维斯态度还算温和,不会让人觉得紧张或不适:“第二份是保密协议,如果您承诺完成任务,那么您就有不向任何人透露本次任务的任何信息的义务,如果违反,您要为此承担责任。”

盛闻:“……我不是来教牛顿三定律的么?”

伊莱维斯笑了:“您不用太过担心,这只是流程,您知道的,军队的规章制度都比学校要严格许多。”他安抚道:“您确实是来教物理的,”他没有使用“教牛顿三定律”这个疑似有侮辱长官智商嫌疑的描述,“军队不会逼您做力所不能及的事。”

“但是如果您要随舰远行,”伊莱维斯说,“这两份协议您都必须要签订。”

盛闻大致浏览过协议,最后抬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伊莱维斯:“请讲。”

盛闻:“你是我的学生么,这个不需要保密吧。”

“这个也需要保密。”伊莱维斯微笑道:“但我可以诚实地告诉您,我不是。”

——那能是谁?

少校以上,中校,上校,少将?

……盛闻并不是很能想象得出一位将军一边指挥战局,一边连麦跟他学牛顿三定律的场面。

盛闻在光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好了,我同意。”

和伊莱维斯从甲板层的候客室出来后,盛闻跟着伊莱维斯一层层下走,来往的士兵愈来愈少,而监控设施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多,防守愈发层层筛选,时不时能看见几列在附近巡逻的轻械哨兵。

这种环境,实打实的是哪怕进来一只苍蝇,它都会在它进来的那0.01秒被精准击毙。

直到一扇材质平滑的门前,伊莱维斯停住脚,对盛闻作出一个请的手势:“长官在起居室等您。”

盛闻:“好,我一个人进去么?”

伊莱维斯:“是的。起居室是长官的私人领域。”

在门前被第不知道几十次记录过身份数据后,盛闻才被放入门内。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位未透露姓名的长官的起居室和盛闻想象的那种摆满各种全息沙盘,战略布局,这边是一面功勋墙,那边是一面荣誉族谱的长官居所不一样。

是一套简简单单的两层式公寓的装潢。

配色简明,黑白灰,高科技机械用品也并不多,跟门外比俄罗斯套娃层数还多的警戒系统形成了鲜明对比。

盛闻还看见了一些早就被这个时代淘汰,或说少有人用的东西,比如钟表、纸质书、钢笔和墨水。

而在白石流理台前,站着一个近一米九的高个子男人。

男人穿着军式衬衫,肩膀硬实而宽阔,腰窄而腿长,黑皮军靴被擦得崭新发亮。

他微低着头,在冲泡一壶热茶。

盛闻没和他见过面,却认识他。

军事新闻中常常有他的名字。

太空军中将,军功赫赫,是联盟军队中最年轻的将军,也是下一任执政官竞选,目前选民呼声最高的一位。

——但虽然是军队中最年轻的将军,但盛闻估计,这位将军大概也是他们学校有史以来,包括博士生在内的年纪最大的毕业生。

而以这位将军目前还需要学习牛顿三定律的现状来看,大概毕业遥遥无期。

“长官,”盛闻艰难地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我是盛闻,来教数学跟物理。”

将军眼皮微抬:“裴廷。”

第一次见面,裴廷那双灰色的眼给盛闻留下很深印象——他在此后总觉得那不属于人类,因为没有人类的情感。

而当下盛闻只顾得上紧张,他勉强挤了几个字:“别灰心,大器晚成,你能及格的。”

裴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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