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神惧世人】
阻隔开重症病区的铁栅栏上挂着锁, 锁身锈迹斑斑, 锁孔倒是摩擦得光滑发亮，显然会被经常使用。
唐靖西盯着那把锁头静了半晌，碰巧斜后方不远的病房门被打开，他循声看过去，正瞧见穿着女装护士服的多姆端着小托盘出来。
这会儿走廊没有第三个人，多姆余光扫到病人A，旋即朝他展开满面笑容, 亲切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唐靖西跟心里短暂掂量了一下，再一开口嗓音柔和下来，强行凹了个乖巧病人的人设。他淡淡道：“想多交些朋友啊，可惜现在大部分病人都睡着了。”
多姆脸上写着“别伤心我亲爱的小可怜”，暂时放弃去下间病房的打算, 转而踩着小碎步来到唐靖西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多姆笑着安慰：“别伤心，你再乖乖回去睡一觉，等醒过来就有更多小伙伴了。”
唐靖西：“……”
护士这个角色真要命, 本来挺正常一个小伙子，现在被代入感搞得比他们这些精神病看着还有病。
“你手上拿着什么？”多姆注意到了病人垂在侧面的右手。
唐靖西翻开掌心，里面躺着最后一个分装药盒：“听室友说这里有个很寂寞的阿E, 这是我给他准备的小礼物, 但是我找不到他了, 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多姆闻言怔了怔, 眉心拧起, 脸上不禁显出一丝为难来，下意识瞟向病人身后。唐靖西注意到这个细节，他身后的走廊直通重症病区，看来里面的确有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病人 E！
可阿文为什么会说那里没有？
多姆一脸犹豫，良久，才十分惋惜地说：“阿E的情况很糟糕，从进来到现在不是发疯就是在昏睡，清醒的时候还总是疑神疑鬼，说——”他顿了顿，眼睛戒备地朝四周巡睃，“他说梦里的怪物会杀人！”
“医生J没有办法，为了制止他胡言乱语，只能用药物强迫他睡觉。”
唐靖西表面不动声色，心里着实惊到了。
“但是你不用害怕。”多姆又温温和和地笑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医生和护士都会保护你们的。”
他看向病患手里的小礼物：“虽然阿E现在不适合交朋友，但如果愿意的话，你的礼物我可以代为转交。”
唐靖西把药盒收回口袋：“不用了，我还是想亲自交给他。”
多姆理解地点点头：“真是个好孩子，如果阿E病情有好转我会悄悄告诉你的。”
唐靖西：“……多谢。”
“不客气。”说完，多姆指了指托盘，意思是要去忙了，然后笑着朝眼前团结朋友的善良病人A招了招手。
唐靖西实在有点于心不忍，见人要走，他脱口说了句：“等等。”
多姆本来都走出去一段了，听见这话又回头看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你有机会……”唐靖西顿了顿，把药盒又取出来晃了晃，再开口却变成了，“有机会可不可以帮我看看你的私人物品里有没有这种小盒子？上面可能会写着Dom(G)的小秘密，我很想收集一些。”
多姆笑道：“好啊，医护那边的杂物室可能有，都是些没人要的小东西，改天我给你找找。”
唐靖西：“麻烦你了。”
待他说完，多姆又摆摆手，转身进了病房。
唐靖西没去棋牌室，返回病房躺到了床上。
他点开会话组，首先给乔臻去了条信息。
唐靖西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乔臻秒回：【说的差不多了，两位小朋友现在很排斥回病房，我再跟他们多坐一会儿。你呢，E找到了么？】
唐靖西：【应该是找到了，在重症病区，我进不去。】
随后他把跟护士G的谈话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刻意略去了有关梦里怪物杀人的部分。乔臻全程没有插话打断，等他发完后又过了有一会儿，新消息才发过来。
乔臻说：【奇怪，阿文昨天明明告诉我里面没人。】
唐靖西：【他还睡着，我没机会问。不过有没有可能是之前的患者不在了，他又不知道有新的重症病患入住？】
乔臻：【有可能，咱们这批基本都是密室时间午夜入院的，他不清楚重症病房的情况倒也合理。】
接下来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乔臻最后问唐靖西要不要下来坐坐，唐靖西扯了个想睡回笼觉的理由就给搪塞过去，然后点开了密室会话组。
这次密室性质改变，规则基本上也做了相应调整。
其中关系比较大的，就是原有的三次提示机会变成了人均一次。看起来似乎是总量多了，但唐靖西不觉得密室会做这种有益于玩家的调整，相反，这恰恰坐实了乔臻之前的推断。
每个玩家拿到的剧情肯定是不一致的，否则十个玩家共计十次提示机会，那真是全员躺赢的节奏。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和乔臻拿的是同一个剧本，也就是有关九号精神病院的梦境怪谈。而这里面难度最大的部分，毫无疑问就是伊萨瑞尔同样也失去了记忆。
他是某个人梦中的怪物，以阿波罗的形象出现，于午夜时分游荡在病房之中，手持利刃，收割那些被梦魇困住的人。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回伊萨瑞尔的记忆！
捋顺这条思路，唐靖西终于在会话组打下文字。
Jesse：【我想要获得，有关「伊萨瑞尔记忆去向」的提示。】
ENICA：【检测到玩家Jesse(A)的提示请求，相关内容自动加密，以下对话仅本人可见，请注意维护游戏公平，禁止将个人提示内容告知同场密室的其他玩家，否则会触发「积分清零」规则。】
唐靖西：“……”
ENICA：【是不是很严格？】
Jesse：【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不只是会话组的虚拟管理员，不然怎么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ENICA：【根据统计数据显示，99%以上的时间，会话组里的ENICA只是虚拟管理员，很少会出现意外。】
Jesse：【那剩下1%的意外是因为什么？】
ENICA：【因为他本人对玩家产生了兴趣。】
唐靖西感觉这样的对话挺有意思。
Jesse：【请问，我身上有什么让你感兴趣的地方吗？】
ENICA：【假如我说了，亲爱的，你就要把它改掉吗？】
Jesse：【……这种笑话已经过时了。】
ENICA：【别在意，只是数据库更新得比较慢，毕竟人类世界的发展速度远超预期。】
Jesse：【听上去你们的世界似乎高人一等？】
ENICA：【不然呢？如果做不到足够高等，又怎么可能随意挑选人类进来参与游戏？】
唐靖西眸色一沉，原本只是话赶话打出来的一句调侃，没成想一语中的，再细品反倒生出了些许后怕来。
ENICA：【不用害怕，神能灭世，也能创世。受眷顾的人，自然会得到更多偏爱。】
Jesse：【所以你就是神？】
ENICA：【听话的孩子不需要追问太多，毕竟神也是需要保持神秘感的嘛。否则至多一句“不过如此”，待彼此都看透了对方，弑神的念头也就自然而然地应运而生了。】
唐靖西愣了愣，键盘上的手指悬而未落，他在思考这番话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ENICA：【我来做个通俗的解释好了。
当铁笼里的狮子仰望看台之上的人类时，它会觉得自己渺小，受制于人，也知道对方可以施舍食物，所以摇尾乞怜，极近讨好。
对于狮子来说，人就是布施恩泽的神明。
可如果人进到了笼子里面，跟狮子面对面接触了呢？】
唐靖西豁然开朗！
ENICA做出总结：【那不过是一块聪明些的肉罢了。】
接触以来的头一次，唐靖西清晰感受到ENICA并不是虚拟的角色，生硬冷漠的程序不足以编译他的万分之一。
他的存在货真价实，是相隔渺茫网络与他侃侃而谈的智者。
他的言论令人警醒，发人深思。
同时，也勾起了更深地疑惑……
ENICA：【是不是开始欣赏我了？】
Jesse：【嗯，从来只知道神怜世人，还是第一次听说神惧世人，角度的确很新奇。现在可以回到之前的问题了，我身上究竟有哪里能让你感兴趣？】
ENICA：【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Jesse：【你见过我？】
ENICA：【无数次。】
唐靖西：“……”
现在只觉得更困惑了。
ENICA：【就到这里吧，你太敏锐也太好奇了。继续问下去的话就算我再偏爱你，也不得不扣除那唯一一次的提示机会，不想知道Isariel的记忆在哪里了吗？】
这家伙一字一句都拿捏得分毫不差，说也在他，不说也在他，起承转合全部由他主导。分明半句狠话没有，可收放自如间，冥冥让人产生了一种被玩弄于鼓掌中的怪诞感。
唐靖西甚至不敢产生多余念头，因为不管他想什么，ENICA都能知道。
这回对方很明显也获悉了唐靖西脑中那个有关“被玩弄”的想法，然而看破不说破，ENICA并没有多做调侃，只简简单单发过来一句——
ENICA：【嘻嘻：）】
就……
比直接戳破的杀伤力还大。
唐靖西：“……”
唐靖西把会话组刷过的内容翻回前面，复制好最开始的一句话，粘贴再发出。
Jesse：【我想要获得，有关「伊萨瑞尔记忆去向」的提示。】
ENICA：【哈哈，你敷衍我的时候也很可爱。给个私人建议，你平时应该多笑笑，虽然严肃起来很有味道，可是我更喜欢你笑的样子。】
Jesse：【我想要获得，有关「伊萨瑞尔记忆去向」的提示。】
ENICA：【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唐靖西：“……”
ENICA：【下面是关于「伊萨瑞尔记忆去向」的提示。
作为密室游戏中少数具备自主意识的NPC，Isariel本次的身份是梦魇怪物，诞生于病人E的噩梦中。二者共享同一颗记忆胶囊，既然无法接触到病人E，不如就试试攻陷Isariel吧~
PS：他跟现实中的阿波罗同样凶残，记得保护好自己，亲爱的Jesse。
署名：今天也很爱你的ENICA】
唐靖西：“……”
每次署名都是爱我，结果还不是天天想着用密室弄死我，这算哪门子偏爱？
有病……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