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Chapter 75
【颠倒世界】
返回帐篷, 伊萨瑞尔把虞世霖往下铺一撂。
余乐早就等着急了，手忙脚乱地迎上来，问：“怎么这么久, 是不是出啥事了？”说着, 他见师兄没多大问题，继而瞥向床铺上的虞世霖, 整个人当即傻眼, 震惊到眼球脱出。
虞世霖还是那种身心割裂的状态，身体拧巴, 被皮带扎紧的双腿不停扭动, 把铁架床折腾得吱呀吱呀响。不过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方才在外面动手狠了点，这会儿大校脸颊肿起，挂彩明显, 满嘴血沫子看得人肉痛。
余乐不明真相，直言脱口：“卧槽, 咱们领导这是被谁打了？”
唐靖西动作利索, 又从登机箱里取了条备用腰带，边系边说：“我下的手。”
余乐扭头瞧过来，没敢吱声，默默吞了吞唾沫。
“我们还要再出去一趟, 看看其他玩家是什么情况。”唐靖西叮嘱道，“你守着他, 怎么折腾都没事, 但是绝对不能让他出去。”话说至此, 他略略一顿, 考虑到两人力量悬殊, 于是又补充道，“实在控制不了就动手，不用太狠，砍晕就行。”
虞世霖身体失控然而脑子清醒，听此言论缓缓朝两人打出个“？”
大校心说，余乐这二百五，让他下手那能有谱吗？一手刀下去再掌握不好力道位置，还不直接给他整废了？
余乐懵懂点头，说：“放心，这儿有我呢，倒是你们，自己当心啊！”
唐靖西平平“嗯”了一声，不再多说，眼神示意伊萨瑞尔，两人再次出门。
这片帐篷营地本就安静，在玩家到来以后才有了少许人气。这会儿变故突发，周遭瞬时像死过去一般，寂静无声，连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
不知何时开始，那顶用于马戏表演的主帐篷彩灯亮起，随某种节奏明明灭灭。
两人快速穿过帐篷群，来到那顶黄绿相间的帐篷前。
守在门口的兔子先生远远注意到他们过来，见人走近，他不仅没有丝毫戒备，反而恭恭敬敬朝两人躬下身子。
“你是管理员2.0？”唐靖西问。
兔子站直，扭头，睁着对滑稽的纽扣眼觑向他：“不然呢？难不成你还见过其他兔子？”
“你怎么在这儿？”伊萨瑞尔沉声道，“ENICA让你来的？”
兔子如实回答：“本来正常走游戏流程用不着我出场，不过Jesse不是给超管买了只兔子玩偶作为礼物嘛，某人急不可待，所以把我打发过来拿礼物，顺便充当一下密室NPC。”
唐靖西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视线越过兔子落向他身后半掩的帐篷门帘，直言问：“玩家去哪儿？”
兔子一脸茫然地歪歪脑袋：“玩家，什么玩家？”
“你入戏太深了。”唐靖西冷眼瞧他，“该说人话的时候就好好说人话，不用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流程。”
兔子抓抓脑袋：“话虽然这么说，但密室游戏有时候就是得明知故犯，不然会缺少很多乐趣，难道不是？”
唐靖西一哂：“谁会觉得这玩意儿有乐趣？”
伊萨瑞尔：“人都在里面？”
兔子有些为难：“人……是没有人的，恕我直言，您二位现在的身份是观众，该去主帐篷那边等马戏开场，而不是跟我这儿浪费时间。”说罢，他依次看过两人，过了半晌，又道，“当然，如果能提前把送超管的礼物给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待他说完，唐靖西抬眸看向伊萨瑞尔，两人默契交换眼神。
后者心领神会，淡声开口：“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兔子说：“马戏团员工的准备室。”他指了指挂在旁边的提示牌，又补充，“内部使用，观众止步哦！”
唐靖西道：“如果我非进不可呢？”
兔子闻言毫不意外，从容朝旁边退开两步，让开入口，还殷勤帮忙撩开门帘，笑嘻嘻地说：“那就进嘛，今天超管心情好，跟我交代了，一般意义上的胡闹都能纵容你。”
唐靖西懒得废话，起脚走进帐篷。
这顶帐篷的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里面陈列有大大小小无数只铁笼。跟寻常马戏团的后台类似，那些铁笼子里关着各种等下用于表演的活体动物，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却唯独不见所谓的工作人员。
奇怪，之前明明看见玩家们进了这里面，可现在人都去哪儿了？
唐靖西想不通其中缘由，脑中思虑渐深，下意识往深处走去。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不偏不倚，正落在右手边安静趴伏的两只花豹身上。
帐篷里类似的凶猛大猫不再少数，但无一不是极其安静乖巧，见到陌生人进来也没有丝毫反应，就连平日聒噪好动的禽类或者猴子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唐靖西蓦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脚下旋即停住，他仰头看向吊笼里的鹦鹉八哥。
尽管物种丰富，但这里面的动物都有一个共性——
它们太静了，走兽不会嘶吼，飞禽不会啼叫。
唐靖西来到铁笼近前，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对花豹。
“我感觉不大对劲儿。”他低声道。
伊萨瑞尔则停在不远处，面前的铁笼里是七八只挤作一团的德保矮马。
小马们眼神呆滞，不叫不闹，一只挨着一只，闷声躲在角落里。伊萨瑞尔眉心浅蹙，视线落在其中一只矮马的脖颈上。它受伤了，脖子缠着绷带，血液透出，看颜色还非常新鲜，应该是这一两天出现的新伤。而旁边的矮马肥硕圆润，在一众小马里格外突出，它也有伤，其中一只马蹄打着夹板，不确定是扭伤还是骨折。
“具体哪里？”伊萨瑞尔平平回应。
唐靖西不确定地摇了摇头：“说不好，我就是觉得这些动物，它们……”
“是不是不太像动物？”伊萨瑞尔替他说出疑问。
唐靖西倏而侧头看他：“你也有这种感觉？”
“嗯。”伊萨瑞尔首肯，“它们太安静了，而且是每一只都这么安静。”
唐靖西若有所思地颔首：“对。而且不仅如此，这顶帐篷的空气很清新，没有动物的味道，这说明它们本身并不在这里，而是不久前才被转移过来的。”
“其实还有种可能。”伊萨瑞尔盯着那群矮马说，“你数数这些动物的数量，看看能不能跟消失的玩家对上号。”
唐靖西怔住，紧接着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满目讶异地环视四周，“它们就是当初进入帐篷的玩家？”
“虽然设定本身充满恶趣味，但这样才符合这间密室的主题。”伊萨瑞尔道，“你仔细回忆，黑桃皇后的原身是只猪，现实世界中，它才是制作皮具的原料，而密室里却是相反的。镜子小姐也一样，现实中人类喜欢兽形的面具，而它却喜欢人类的脸。”
随着叙述，原本错乱的拼图逐一归位，在看似全无章法的密室里，伊萨瑞尔却生生理顺了设计者的规则。
“这就是个与现实相互颠倒的密室。”伊萨瑞尔最后做出总结，“所以现实里取悦人类的马戏表演，放到密室以后，就变成了由人类来取悦动物，你认为合不合理？”
唐靖西沉思片刻，道：“的确很有可能！”
“而且不仅如此，从这个角度分析来看，购买玩偶就多了新的意义。”他说，“那些根本不是单纯的玩偶，而是密室为玩家准备的新身份，也可以理解成是马戏表演的入场券。”
伊萨瑞尔：“对。”
“不行。”唐靖西边说边调头朝正门走去，“他们有些人年纪大了，有些身上有伤，还有孕妇，经不起马戏表演的折腾，会出人命的，必须阻止。”
帐篷外，兔子先生心情愉悦，正对着小镜子整理玩偶服的丝绸领结，把翘起的边角矫正。身后脚步声传来，兔子收起化妆镜，没来得及转身，屁股首先一痛！整只兔被踹飞出去，脑袋着地，跟草地上圆润一滚。
兔子先生茫然回头：“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带动手的啊？”
唐靖西挽起衬衣袖口，几步上前，扼紧领口把兔子拎起来：“引路人的下场你见过，Boss的下场你也见过，动手不奇怪，现在就看你想死多少次了？”
“……”
兔子先生跟头顶打出一排省略号，纽扣眼觑向姗姗来迟的某总监，清清嗓子，善意提醒，“我是密室管理员，权限上虽然不及超管，但也比普通NPC要高级得多啊！”
“虐杀Boss都会扣分，虐杀管理是有严重处分的！”
“哦？”唐靖西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眉，“听着新鲜，要不试试？”
“不不不不！”兔子赶紧抱住脑袋，生怕一言不合被撅了脖子，他求助似的看向伊萨瑞尔，“总监，您不管管？”
“管不着。”伊萨瑞尔淡定划清界限，“我现在只是普通玩家，并且跟Jesse同组，你罚他等于罚我，要考虑清楚，单打跟双打还是有区别的。”
兔子：“……”
妈呀！这年头管理都成高危职业了嘛？！
“好啦好啦，冷静一点嘛。”兔子乖乖看向唐靖西，三瓣嘴动得飞快，“动手前好歹先说说诉求嘛，万一我能帮忙呢？直接打死不就是虐杀小动物啦？”
“好。”唐靖西道，“我再问你一遍，玩家去哪儿了？”
兔子：“就……工作时间到，上岗了嘛，宿舍帐篷不是有《员工守则》的嘛，您二位那么聪明，不可能没注意到嘛！”
唐靖西一哂，耐心重复道：“去哪儿了？”
兔子吓得一抖：“就、就就，里面，都是！”
唐靖西：“那些动物就是玩家，对不对？”
兔子疯狂点头：“这个不怪我，游戏规则设定的，管理员只负责维持秩序，管不到规则的事啊！”见对方不说话，他眼珠子一转，又小声找补，“再说了，你们都看了纪念品玩偶，每人都有平等购买的机会，他们不买，也不能怪密室嘛……”
“说得真轻松。”唐靖西伸手摸了摸兔子细长的耳朵，似笑非笑道，“你们把积分咬死，现在还变着花样要从玩家手里抢分，那是分吗？”
手指一路往下，温柔抚摸过兔头圆润的额头，最终轻轻一弹挺翘的鼻尖，唐靖西淡声补充：“那明明是玩家的命。”
兔子：“……”
嘤！这货怎么变得这么恐怖，被摸比被打要恐怖一百倍啊啊啊啊！
“是、是有点惨。”兔子可怜巴巴地说，“所以你想怎么样嘛？”
唐靖西继续给小兔子顺毛，心平气和地问：“怎么才能变回去？”
兔子说：“今晚的两场马戏结束自然就回去了，明天乖乖兑换玩偶，然后该吃吃该喝喝，晚上也不用遭罪了啊。”
“不能提前？”唐靖西问。
兔子怂了吧唧地垂下耳朵：“我肯定是不行的，没权限，关卡Boss没准可以。”
“斯芬克斯？”唐靖西拧眉，“它在哪儿？”
兔子朝那顶彩灯闪烁的巨型帐篷指了指，弱弱提醒：“演出12点开始哦，你们是观众，也该入场了。”
唐靖西抬腕看表，差5分钟零点。
就在这时，礼花炸响，漫天绚烂。
乐曲声传来，配合彩灯明暗闪烁，欢快而活泼。
唐靖西松开兔子，抬头朝主帐篷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伊萨瑞尔缓步在他身旁站定，垂眸看了眼草地上缩成一团的倒霉管理，末了轻描淡写地说：“别为难这兔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不过是ENICA的毛绒玩偶，因为受到宠爱才被人为赋予了智慧。”
兔子悲催叹气：“已经失宠了，现在非打即骂，还总用叉子戳我。”
伊萨瑞尔莞尔：“那也没见他把你从桌面上换下来啊？”
“可能只是懒得换。”兔子忧伤咕哝，“也可能是丢习惯了，其他的不顺手。”
唐靖西睨向他：“斯芬克斯有什么特征，真跟玩偶一模一样？”
兔子点点头：“这关Boss比较特殊，它不喜欢假扮人类，平时就是只小猫咪，粉色的，没毛，眼睛大得像家养小精灵。”
“知道了。”唐靖西说，“滚吧。”
“哎，好的！”兔子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刚准备开溜，末了一寻思不对劲儿，任务没完成，只好又滚回来，“那个……我们超管的礼物呢？”
唐靖西：“15号帐篷，自己去拿，别吓着里面的人。”
兔子又“哎”了声，拿俩前爪托住沉甸甸的兔头，嗖嗖嗖嗖跑得飞快，瞬间没影儿了。
同一时间，15号帐篷内。
余乐手提师兄的登机箱，双眼瞪得溜圆，密切关注虞大校的情况，生怕他起尸似的，一刻也不敢松劲儿。
忽然，帐篷帘子被撩开，兔子连蹦带跳进门，欢快打招呼：“各位好，我来——”
话没说完，余乐分辨出声音陌生，二话不说，抡起箱子直奔脑袋砸去。那登机箱全金属材质，净重5公斤，抡圆以后堪比棒槌，杀伤力堪称恐怖。
兔子先生万万没想到，自个儿门都没进成就被当棒球打出去了，这会儿四仰八叉跟草地上仰望星空，除了脑袋痛，眼睛也有点花。
“哪里来的兔子？”余乐扛着箱子追出来。
兔子生怕被补刀，赶紧抱住脑袋往后缩，惊呼：“自己人自己人，我就来取个东西，拿完就滚！”
“谁他妈跟你自己人？”余乐怒道，“我师兄的私人物品是你想拿就拿的？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完，一扯皮带，有样学样，把兔子也给捆了，麻溜丢进帐篷。
兔子脸着地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妈到底谁吓谁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