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美梦破灭翠燕
永和宫西偏殿，香宜早起路过看见里面的光景，顿时怔住了，这原本是永和宫里空置的一处，门庭冷落，此时门外却有数十人把守。
她看见廊檐下一排内监宫女垂首肃立，全是永和宫的人，瑛春、荟春和芍红都在其中。
趁着无人注意，香宜悄悄走过去，低声问芍红：“这是怎么回事？”
“是翠燕那丫头，”芍红近乎耳语般的回应她，“听说昨儿去殿内奉茶，被皇上看中了，现在正在里头……”
“翠燕姐姐原本就是模样性情样样都拔尖儿的，”瑛春在一旁接口，脸上得意之情都掩盖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殿内承宠的人是她呢，“我就常常说她是个有好运道的，如今你们看，果然人家就是有这个造化，不像有些人，眼睛都瞪红了，就是没这个福分！”
话到最后，她斜眼看着香宜，嘲讽之味十足，眼看自己的好姐妹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她可不怕芍红香宜等人了！
听了这话，不知怎的，荟春却突然脸色一变，过会她也轻声说道：“咱们宫又要出一个新主子了，娘娘想必也会高兴的。”
香宜懒得与她们做无谓的争吵，她此时心里还有几分吃惊呢：没想到翠燕倒是挺有手段，她知道翠燕是个有心气儿的，因此昨天才故意说了那一番话，本来只是想让她心慌意乱忙中出错，被人责罚一顿罢了。没想到她却当着德妃的面爬床，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等了不久，屋门外出来一个身穿高级总管太监服饰的身影，他跟守在门外的小太监们低语几句，少顷，殿内传来些许响动，那大太监立刻垂首低眉的走进去。
又过了一刻钟的光景，屋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人在一群内侍的簇拥下出了门。他身量倒也高大，只是看起来精神似乎有几分倦态。
在永和宫周围的侍卫们都马上跪伏在地，香宜等永和宫的宫人也齐齐拜倒。
人群中，香宜偷偷打量着这个有“千古一帝”之名的帝王，康熙看起来确实是气度不凡，威严赫赫，倘若年轻时约莫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只可惜岁月无情，现在看起来只是个比常人更具风度的老爷爷罢了。
皇帝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起身上了御辇，那大太监一路小跑跟上：“皇上，您看今天这事儿……”他朝西偏殿的方向努了努嘴。
康熙略微迟疑了两秒，想起了昨晚那个宫人跟自己讨要份位时的庸俗模样，皱了皱眉头，神色平平：“不必记下了。”说罢，转身上辇离开。
不必记下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霎时间，众人全都神色各异。
眼见着御驾走远了，刚刚跪伏着的各人从地上站起来，议论纷纷。
“捞了个一场空，我就说她就没那条命，呸，还是做梦来得快些！”
“山鸡还想做凤凰，麻雀还想扑腾上天，省省吧！”
“可不是，害我们巴巴的等在这，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模样，能有那当主子的福气吗！”
“就是就是……”
眼看众人越说越不像样，崔嬷嬷厉声喝止，让大家各干各的事去，接着又叫吩咐香宜她们几个进屋去收拾。
西偏殿的门还虚掩着，芍红刚想上前，就被人抢先一步——荟春“啪”的一声推开门，两扇木门撞在墙沿上发出很大一声。
西侧殿虽然一直空着，但也是按妃嫔规格装饰的。眼见屋内熏着幽幽檀香，帘子上镶着珠玉，宝气十足，雕花软榻上一袭红绸被褥，流光溢彩，华贵奢侈，荟春看的眼睛都发红了。
榻上翠燕睡的正香，她嘴角含笑，被室内的暖香烘得两颊红润，从她的脸色上不难看出她正睡在一个美梦之中。荟春冷笑一声，也不听芍红的吩咐，就冲上去狠狠推搡了一下翠燕。
翠燕立时就被打醒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荟春就抱着双臂冷冷的告知她皇上的话。
不必记下了？！
翠燕只感到天晕地陷，眼前一黑。
怎么会？怎么可能？昨晚刚进房的时候，皇上还夸赞她是个佳人，说她肌肤细腻，还说她一头乌发别具风情，远胜宫中其他的妃子，还说……
“还不快下来，没规没矩的东西！竟敢跑到主子的床上来！”荟春嫉恨的看着她，似乎此时翠燕睡的床铺是她的一般。
瑛春早就被荟春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只会傻傻的看着她们，彷佛完全不认得自己的两个好姐妹了。香宜倒是没什么吃惊的，她早就看出来这三人中，也只有瑛春是个真正单纯无脑的。
芍红先上手扑灭香炉，转身面向翠燕，待看见她身上的痕迹时，脸色微红。她想起自己的职责，细声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先穿好衣服出来吧。”
翠燕木木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周围人如何言语都全无反应。她想起昨天被皇上带走时娘娘的眼神，突然俯下身子抱着脸大哭出声：自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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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开始转暖了，永和宫内的宫人们都换上轻薄的单衣，小宫女围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讨论谁的衣服新，谁的发型俏。香宜看着她们，深深的感受到自己与土生土长清朝人的不同——翠燕的事再也无人在意，大家好像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也忘了上次看见的行刑场面。
原来自那日起翠燕就呆呆傻傻的，不久就被德妃找了个错处，说她办事不力，拖出去打了顿板子，行刑的的时候还要求宫里众人都去旁观。那也是香宜第一次看见那么血肉横飞的场景，直到今天她都心有余悸。
前世孤儿院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却很平和，一直到工作上班，她看过最血腥的场面也不过就是菜市场杀鸡罢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打的半死，让香宜更深一步认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冰冷无情的宫廷，上位的主子想要你的命也就是一张口的功夫罢了。
翠燕被杖刑之后，既没有得到医治，也没有伤药擦用，很快她就发起高烧被挪出去了。宫人们都知道，她的下场无外乎就是一席草卷罢了，若是运气好撑下来了，日后也要终身在辛者库做苦力，永无出头之日了，这两种下场竟说不清哪种更好一些。
这位德妃娘娘可不像她表面上那么慈善啊……香宜想起那个未激活的任务，心中有了决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香宜仍旧做着管衣的活，同屋的两春自从翠燕被送走后就好似决裂了一般，再不结伴而出了，也不来招惹香宜了。三个人井水不犯河水的住在一个屋檐下，日子过的倒是很平静。
直到某一天被德妃传召，她知道：到时候了。
进了殿，一阵清香扑鼻，榻上的德妃仍旧是那副温和面容，一身深青色氅衣，腕上一双翡翠玉镯水头十足，雍容的气质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近来嬷嬷们都夸你做的不错，香宜，你很好。”
香宜连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直愣愣的说：“谢娘娘赞赏。”她微微侧头，看见打帘子的人已换成崔嬷嬷了，之前的刘嬷嬷自那天后就被打发去做杂活，再也进不得殿内了。
“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德妃掩住笑口，“让你呆在衣室真是屈才了。”
倘若是个机灵的，此时就该顺杆儿爬了，但香宜却仍旧是那副瑟缩的样子：“为娘娘办事，不……不委屈。”
“哦，可是你这几次办事都很得力，本宫正想升你的差呢？”
“奴婢，奴婢不敢。”香宜搓着衣角，一副惶恐不安又受宠若惊的迂样。
德妃换了个话题，可是无论她怎么问，这小宫人都傻乎乎的，不是谢恩就是磕头，德妃仔细打量着她，确实是满脸恐慌，双眼无神，一副不堪造就的样子。
她微微叹口气，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好苗子，却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脾性，这样可不行，她是知道皇上的性子的，这种唯唯诺诺的宫女纵使长得再美貌，也不会得宠，只会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心力。
至于香宜是不是故意如此的，这点德妃却是想不到：在她看来，区区一个小宫女，怎么可能不想当皇上的妃子呢？要知道，宫里的人哪个不想往上爬？
“行了。”德妃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想起自己刚刚说了要升她的差，此时也不好出尔反尔，但一时之间又犯了难：究竟把她调去哪儿呢？
一旁的崔嬷嬷收到主子的示意，附过来小声说了几句。
香宜就听见德妃在上座懒懒的说：“就调你去小厨房吧，做个管事传膳的活也使得。”
“奴婢谢娘娘隆恩。”香宜知道此时德妃不想多看到自己，行完礼很快就退下了。
一直到走出殿门，她才长出一口气：终于过关了！在德妃面前演戏当真是一大挑战，好险就憋不住了。
她走到无人处，又查看了一下任务栏，发现那个未激活的灰色任务消失了，知道德妃已经放弃利用自己的想法了，心中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心神宁静后，香宜想起德妃刚刚的话：去小厨房干活？我是不是终于可以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