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013
许音见到闻丛言的瞬间，身体不自觉地就放松了。
也是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大衣传来的暖意。
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被用力搂紧后，他跟闻丛言一起快速上了楼梯。
原本渐渐归于沉寂的荷叶路突然喧嚣了起来。
120抵达，医务人员出来后，场面就更乱了。
许音和闻丛言飞快穿过人群，一起坐进了街边豪车的后座中。
一进车子，司机就立刻发动、驶离，外头还有不少人看向他们。
“把空调调高一点。”闻丛言蹙眉道。
“好。”司机连忙应道。
许音裹着大衣，这会儿才瑟瑟发抖起来。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连呵出的气息仿佛都是冰凉的。
闻丛言拿出了车里备着的毛毯，拧着眉头给许音擦头上和身上的水，很快就将许音的上身给擦干了，但是下半身——裤子还是湿哒哒的。
许音见闻丛言盯着他的下身不说话，苦笑道：“先回去再说吧。”
“先去我朋友那里，”闻丛言不容拒绝地说，“检查过身体再走，裤子去那里换。”
“好。”许音乖乖听从安排，将上衣套上后，终于稍微舒服了点，然后咳嗽了一声。
闻丛言的眉头简直能夹死苍蝇了，他拿起保温杯，拧开后递过去，轻拍许音的背脊：“喝一点热水。”
许音接过杯子，瞧了瞧。
这是闻丛言的水杯吧……
许音扬唇，捧起杯子，喝了两口热水，舒了一口气。
他突然发现有点不对，一扭头，就见闻丛言盯着他，始终保持着那副皱眉的模样，但就是不说话，眸色深沉。
“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许音无奈，伸手点了点闻丛言的眉心。
男人的眉头松了松，可就在许音的指尖撤离的瞬间，眉头再次夹起。
闻丛言握住他的手腕，缓缓道：“你在救人。”
作为曾连着七天目睹许音日行一善的当事人，闻丛言怎么可能会猜不到。
甚至是在第一时间发现路边有异样的时候，他就直接叫司机停了车。
许音笑了：“我以为你会说我。”
说他莽撞，或者其他的什么。
老实说，一看到闻丛言这副模样，许音甚至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可是没有，这个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掩不住心里的想法。
“我不会因为你见义勇为指责你，”闻丛言顿了顿，眸色更加漆黑，“但是许音，凡事量力而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你帮不到他们每一个人，而对我来说，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许音笑容微敛。
闻丛言说完，便将他的手腕拉下。
许音的身上还是有点冰冰凉凉的。
闻丛言将许音的手捂在他的掌心，不再说话。
许音看着他，许久之后，轻轻应道：“嗯，我知道的。”
018在那边叭叭：“哎……系统真的不会派出宿主完不成的随机任务的，其实不管是哪一种任务，宿主都必定是能够顺利完成的，煅炼宿主的灵魂才是我们的重点，让宿主真的冒死根本没必要……”
许音心想，小18真是不解风情。
有一个人能时时刻刻惦记着你的安危，把你放在心上，告诉你，对他来说，你最重要，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动容的事情。
许音前世，可是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话呢。
男人的掌心很暖。
许音的浑身便仿佛都暖了起来。
他用目光描绘着男人安静的眉眼，忽然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
闻丛言抬眸看他。
许音苍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血色。
他轻声道：“这只手也想要。”
闻丛言凝视片刻，握住许音的手微一用力——下一秒，许音直接陷入到了一个拥抱当中。
熟悉的，令他感到安心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涌来。
啊。
许音闭上眼。
好暖。
*
九点半的时候，一条热搜以非常迅猛的速度窜了上来。
热搜词条是“许音跳运河救起一名醉汉”。
网友们：“？？？？？”
点进去一看，营销号底下的转评赞已经很多了，这次的事件不仅有直播视频，甚至还有其他角度拍下的远距离视频。
直播视频是当时直播间里的观众发现事情不对之后，以防万一录下来的。
叶蓉蓉一开始还在介绍今晚要去的那家烧烤店，忽然间就出了镜，发出了惊叫声。
等到视野一转，大家就看到了黑漆漆的河水，和在水里挣扎的那个人。
之后十分混乱，叶蓉蓉语无伦次，转身，画面时而对着地面，时而抬起，看得人简直头晕。然而到了最后，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屏幕角落里那个青年的侧脸——是许音没错。
许音跃入水中之后，叶蓉蓉没多久就想起来自己还没关直播间，画面黑掉。
另外一段视频显然是从运河边的居民楼角度进行拍摄的，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
两个人在十一月底的河水中挣扎，游动，光是看就知道有多艰难——毕竟现在这天气，晚上的河水，得多凉啊！
所幸两人顺利游到了岸边，全都没事，很快救护车就来了。
而见义勇为的青年转眼被一个黑衣男子带上了车，驶离了现场。
营销号微博底下的热评里还有两个是刚好当场围观了这次事件的。
一个是直播间观众：“我当时就在直播间，看到许音的时候整一个懵逼！”
底下评论：
“up主怎么这种时候还在直播，不知道下去救人吗？”
“？？？没有听到up主说不会游泳吗？这种天气让一个不会游泳的女孩子下水是要让她死吗？！而且后来还是打算去救人了吧，只是许音及时赶到了而已！”
“能感觉到up主很慌了，声音都抖了……”
“up主已经很好了吧，明明很慌但还是打算去了，希望键盘侠自己遇到这种事情能二话不说带着键盘下水噢。”
“键盘侠都闭嘴，up主没问题，很善良，许音也很勇敢！”
“许音好帅啊，男友力太强了！”
“许音跳下去那一下真的好果断，河里很冷的吧……”
“等等，什锦路有运河吗？”
“这次不是什锦路啦，应该是怕在什锦路被人拦截，换了条路夜跑去了[笑哭]”
还有一个是当时在现场围观的：“我当时就在现场，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上岸了，许音真的很厉害，这天气下水救人真的太恐怖了……”
底下评论：
“是啊，简直不敢想！”
“许音真的是柯南体质[捂脸]”
“许音没去医院吗？”
“对啊，怎么好像没跟那个大叔一起走，在这么冷的水里游过还是要去医院里检查下比较好吧！”
“话说那个带许音走的是谁呀？他朋友吗？”
“太man了太man了！！！”
词条的热度不断攀升的时候，许音刚在闻丛言朋友的私人医院那里检查完毕，被送回到公寓——车子在医院那里时已经换了一辆，是闻丛言让另一个司机开过去的，以防万一。
许音身上大问题肯定没有，只是感冒必须得小心。
至于热搜——看到热搜的时候，他捂住了额，在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对秦岳感到对不起。
许音在去医院的路上给秦岳打电话时，还想着也许这次不会闹出太大动静。
围观的人虽然多，但好像认识他的没有。
不知道哪个角落也许会有围观群众拍视频，但毕竟是晚上，不一定拍得清他的脸。
万万没想到，当时那个女孩子正在直播。
因为惊慌而一时忘了在直播，过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将直播间关掉，这种意外也是情有可原，所以许音和秦岳都很无奈。
秦岳当时道：“许音，你……”
许音：“嗯？”
秦岳：“……没什么。”
只是许音的柯南体质真的让他一时有点怀疑人生。
经纪人的复杂心情，许音隔着空气get到了，只能苦笑道：“真的很抱歉。”
当然，事情本身不是坏事，不过上了热搜的话，还是需要工作人员持续关注一下。
许音发了条微博，向粉丝们报了平安之后，转换了下心情，回公寓后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出来时，就看到闻丛言坐在他小小的客厅沙发上，认真摸着小黑的狗头。
——没错，闻丛言跟上来了。
非常自然而然地。
此时此刻，小黑坐得很乖，男人撸得也很乖。
这副场景真是过于可爱。
许音弯了弯唇。
听到脚步声，闻丛言抬起头来，目光定住了。
许音穿的是一件家居服，毛茸茸的珊瑚绒，正面还有一只小狐狸图案。头发刚被重新洗过，吹干，有些凌乱地耷拉着，是平常不太能见到的模样。
闻丛言的目光柔软了下来。
许音给自己泡了杯预防感冒的冲剂，端着杯子出来问道：“真的不喝点什么？”
闻丛言：“不用。”
许音在闻丛言身边坐下。
小黑见到主人就立刻抛弃闻丛言，扭过头来，哼哼唧唧地撒娇。
许音用手指挠挠小黑的下巴，小黑直接原地翻倒，四脚朝天，露出了那唯一雪白的肚皮。
他轻笑着揉了两下，将冲剂喝完。
闻丛言一直在一旁安静看着，这一刻忽然说道：“去我那里吧。”
许音一顿，讶异地转过头。
咫尺之距，男人凝视着他：“现在情况特殊，你的小区安保力度不够，所以……跟我回去吧。”
两人近距离地对视着，男人的双眸黑不见底，却又仿佛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与力度。
客厅里一时很静，静到他们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许音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
心里有点痒。
奇妙的体验。
他勾起唇，轻声道：“嗯……但是这个小区其实有很多艺人居住，很安全。”
闻丛言坚持：“那也没有我那里安全。”
许音忍笑：“可是刚才进来时，门外好像没有狗仔蹲守，他们对因为社会事件上热搜的艺人应该没那么关注吧。”
闻丛言板起脸：“不，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的。”
许音继续忍笑：“可就算他们来了，之后的几天，我好像也不需要出门？”
闻丛言持续板脸：“不想出门和不能出门是两码事。”
喔，好像很有道理，不愧是闻大总裁。
小黑蹲在两人中间，仰头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迷惑。
闻丛言不甘心道：“我——”
一声轻笑响起，闻丛言的话音下一秒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面前的青年覆住了他的手。
在去医院的路上时，许音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
然而这会儿，他的手带着点温热。
手指修长，轻轻盖在闻丛言的手背上，好像没有什么力度，但就好像一片羽毛，轻轻触碰了下闻丛言的心脏。
他无声绷紧了身体，而他面前的青年凑近过来，目光在他的唇上一扫而过，便对上了他的眼。
青年勾着唇，低声说道：“如果真的很想跟我在一起的话……不妨留下来。”
时间仿佛凝滞了。
许音不是一个喜欢拖拖拉拉的人。
之所以留给闻丛言充分的思考时间，是因为在感情上，他不喜欢草率地做下任何决定。
有点奇妙的是，虽然美其名曰等待闻丛言想清楚，可这段时间许音并没有过任何担心，要说为什么……可能是闻丛言面对他时的反应，给了他信心。
这种感觉其实很好，真的很好。
而今晚的邀约意味着什么，他们两人都很清楚。
尽管被随机任务稍稍打了岔，但此时此刻，不妨直奔主题。
嗯……说起来，许音前世活了20多年，还没有接过吻。
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歪了歪脑袋，眯起眼，舔了舔唇。
闻丛言的呼吸一窒，一用力，直接将许音按倒在沙发上。
而许音就这么顺着他的力道躺了下去，唇边还带着笑。
这副模样让闻丛言喉咙干涩：“音音。”
一旁的小黑本来被撸得舒舒服服的，陡然发生的变故让它懵了懵，跳了起来，大叫一声：“汪！”
闻丛言一僵。
小狗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瞬间暴怒：“汪汪汪汪汪汪！”
“噗！”许音发出了笑声。
闻丛言：“…………”
“噗……哈哈哈哈哈！”许音的笑声越来越大，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闻丛言绷着脸，直接将许音拦腰抱起，走向卧室。
“？？？？”小黑一路跟上一路叫，见闻丛言要关门，还抬起左前爪抵门！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在外面乖乖睡觉。”闻丛言对小黑严肃道。
小黑：“嗷嗷嗷嗷嗷嗷嗷！”
许音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挥挥手，对小黑说：“乖，乖乖去睡觉，我们，嗯，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小黑：“嗷呜——”
卧室的门无情地在它面前关上。
许音的公寓很小，卧室自然也很小。
关上门后，闻丛言转过身，一步就将许音放到了床边。
许音在床沿边坐稳了，笑着看男人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来。
闻丛言是一个很冷的男人——至少从表面上看，就是如此。
冷峻，严肃，一丝不苟。
然而这一刻，他半跪在许音面前，以仰视的角度望着许音，目光灼灼。
许音伸出手，屈指轻蹭闻丛言的耳际，温声道：“想明白了？”
闻丛言抓住他的手，嗓音低哑道：“一直很明白。”
许音最初的退避是因为他在闻丛言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发现了男人的异样。
他后来的一系列举动，代表着他也动心了，但他希望闻丛言想清楚。
然而这一点对闻丛言来说，自他醒悟的那一刻起，就根本无需考虑。
许音的眉眼弯弯。
“只是用这段时间，想清楚了更多的事情，”这个看起来仿佛不太爱说话的男人被暖色调的光线晕染着，轻缓地继续说道，“比如我们两个人的事业，你的父母，我的父母，还有未来。”
许音的笑容一滞。
未来。
未来啊……
过去，他的世界中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两个字眼。
然而在这个死后的世界里，一件接一件的任务将他一步步推向未来，而这个男人……设想了他们的未来。
未来，这两个字眼太美好了。
许音能够真实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加快跳动，面前的这个男人，也给予了他最为安心的触感。
他从来没有过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男人注视着他，微蹙着眉，轻声道：“你哭了？”
许音摇摇头。
他改用双手捧着男人的脸，哑声道：“闻丛言，我想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