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情
长久的安静。
不知道是谁噗呲一声笑出声,白栀拿余光去瞄,只看到一个保镖肩膀不停耸动,低着头,手指捂住下半张脸。
杨导还在努力憋笑,但眼角堆起来的皱纹和不停上扬的唇角出卖了他;还有制片人,满面错愕,那表情震惊到就像白栀方才当众表演了一套胸口碎大石。
好了,她从旁观者的反应中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
白栀近乎绝望地望着顾维安。
顾维安微笑不减,只是在从她口中说出那个称呼的时候,眼睛微弯,意味深长的一声:“哦?”
白栀:“……嗯。”
低头。
盯脚尖。
地板擦的好亮,脚尖上也没有脏东西。
没有可以让她研究的地方。
许久,她听顾维安说:“这么多人,先不聊这个。”
白栀:!
天地可鉴,她可没有想和他聊这个!
还有,不是您先提的吗?
……难道智者见智淫者见淫,是她想歪了吗?
思绪乱糟糟,团成一团被猫玩弄的丝线。制片人先一步开口:“顾先生,关于这档——”
“抱歉,还有人在等我,”顾维安无意与他多聊,客气问,“你有林助理的联系方式吗?”
制片人摇头,顾维安身后一戴金丝眼镜的人快步走上前,将名片递到制片人手中。
白栀觉着那戴金丝眼镜的人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制片人识趣,笑着收好名片,“只要顾先生您有空闲,我随时等待着。”
寒暄本该到此结束。
白栀还沉浸在终于蒙混过关的喜悦中,只是没料到,顾维安又叫了她的名字:“栀子。”
“啊?”
顾维安说:“这周末,我会登门拜访伯父伯母,别忘了。”
她压根就不记得,更别说“忘”了。
白栀胡乱点头。
制片人听到“伯父伯母”四字,脸上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先前只当白栀和顾维安是那种关系……也不怨得他多想,实在是这种情况太过寻常。
一个新人,和如今势头正盛的先生,即使他们两个真心相爱、清清白白,在世俗中,也会很容易地往某些钱色交易上靠拢。
但顾维安却称呼栀子的父母为“伯父伯母”。
要知道,顾维安父母早逝,他称呼自己唯一的大伯顾万生,都是礼貌彬彬的“顾董”。
不仅仅是公事上,有些社交场合,也很难听顾维安称顾万生一声“大伯”。
还要登门拜访白栀父母——
……
想到这个层面,制片人再看白栀的目光,便格外不同了。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宝藏。
白栀没有注意到制片人复杂的神色变化,她花了长达一分钟的时间才将激动的思绪平复下来,礼貌地回应顾维安的叮嘱。
顾维安似乎真有要紧的事情在身,并没有过多停留,径直离开,身后仍跟着呼呼啦啦一群人。白栀和制片人等人一一握手道别,被丝线高悬的一颗心,终于缓缓地、平稳地落了地。
旁侧的廖一可看傻了眼。
她单纯直爽,生平曾做过最大的谎事就是读高中时月考做过几次弊。
白栀今天这一连串的谎言叠谎言,外加与顾维安的不期而遇,让她的心脏险些跳出胸膛。
直到离开的车上,她还死死地抓住白栀的手,另一只手抚着胸口,慢慢地顺气:“……妈耶,这也太刺激了。”
白栀包包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
是顾维安发的微信。
只有短短三个字。
「小狐狸。」
-
「抱歉,经过慎重考虑,我们认为您并不符合我们节目需求,希望下次有机会再次合作。」
顾曦月收到这条冷淡的拒绝消息的时候,气的摔了手机。
上个月刚换的手机,就这样被她用力掷到地上,虽然地上铺着浅蓝的短绒地毯,可偏巧落在桌腿旁侧。脆弱的屏幕经不起这样的力道摔打,碎裂成蜘蛛网。
迸落的一小粒残渣刚好落在顾清平的西裤上,他刚刚进门。
顿了顿,顾清平关上门,连带着小半块藏蓝色天空和点点星光,皆被隔绝。
“怎么了?火气这样大?”顾清平看着地上的手机残骸,迈腿跨过去,“谁惹你了?”
顾曦月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盯他:“你帮她了?”
顾清平淡淡说:“我贱么?”
顾曦月的呼吸仍旧很乱,她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侧脸看顾清平:“你又不是第一次对她犯贱,每次她冷着你,你就故意热一下;等她热了,你——”
顾清平问:“你就这么对你堂哥讲话?”
若是往常,顾清平训斥这么一句,顾曦月就停了。
可今天不一样。
顾曦月很想上《解密进行时》。
这档节目虽是以直播的形式播出,但游戏模式新颖,背后还吸纳了大量的资金,甚至请来世嘉游戏为其做VR部分的场景与建模。
而且,节目组已经定下来的拟邀请嘉宾中,其中一人是她的好友,苏冰湘;而另外一个,是她进入娱乐圈的理由……乐君。
顾曦月早就想好了,和乐君一起做互动游戏,她可以一直陪着他;即使完不成任务接受惩罚,只要有乐君在,也没关系。
她甚至想好了如何自然地找乐君要联系方式,如何和他从朋友开始做起。她并不奢望能拥有回应,哪怕仅仅是短暂的相处——
现在全被白栀毁了。
顾曦月眼睛一热,盯着面前模糊的顾清平:“清平哥,白栀现在就是故意冷着你,试图引起你注意力。”
顾清平没说话,他又点燃了一支烟。
烟味很重,在密闭的空间中迅速弥散开。
顾曦月说:“她摸透了你的脾气,知道你会在这个时候去哄她。你现在过去朝她示好,指不定她会多开心。哼,表面上冷淡,就是找你出气……”
顾清平说:“闭嘴。”
他抽着烟,手机响了。
接起来,是女孩甜甜的声音,问他明晚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顾曦月听出来那声音是公司新招的一个练习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女孩估计高考刚毕业。
顾清平表情冷淡,声音却温柔:“……行……嗯,等我……”
顾清平从来都不缺女人陪。
但在往常,他绝不会轻易地答应和这种小女生一起出去,尤其是晚上。
他瞧上去浪荡不羁的,但也规矩守着顾家家训,少在男女之事上胡来。
顾曦月猜测,顾清平此时的反常估计和白栀有关。
她心中竟也有了些报复性的快感——要是白栀知道顾清平和小女孩约会的话,只怕她嫉妒的脸都要扭曲了吧。
这种想法只持续几秒钟,她父亲顾万生打电话过来,催她与顾清平过去。
今日是顾维安父母的十周年忌日,按照他们家的规矩,这天要一同吃饭。
顾曦月觉着这种规矩没什么必要,还险些耽误了她和导演、制片人见面;如今煮熟的鸭子飞了,她更加没有兴致,敷衍着过去。
顾维安和顾万生早就入了座——依着辈分,顾万生坐在主位上。他和已故的顾父一母同胞,是顾维安唯一的亲大伯,也是顾曦月的父亲。
当初顾维安父母猝然离世,顾父名下的世安集团险些四分五裂,那时候顾维安还未成年,也无法担当得起一个集团的重任,股东们躁动不安,董事会虎视眈眈。最终,顾父所持有的大部分股份到了顾万生名下,只有少部分仍旧在顾维安手中——如今,顾万生稳坐世安董事长的交椅,而顾维安在毕业后一手创办普珏资本,并迅速发展壮大,重新吸纳了世安的一部分股份。
如今几人所在的这处酒店,就属于世安集团旗下的产业。
顾曦月不清楚具体内幕,但她感觉顾维安和顾万生的感情不怎么好,这让她在踏入门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提着一口气。
比起来父亲,她更加惧怕顾维安这个堂兄。
当初顾万生要求抚养年仅十岁的顾清平时,被顾维安断然拒绝。
顾曦月至今还记得,那日暴雨倾盆,和顾万生的争吵过后,顾维安撑着一把伞,将自己的校服外套罩在顾清平的肩膀上,头也不回地离开顾万生的家。
那时候顾维安和现在身高相仿,只是比如今要单薄些。雨水打湿了他半边身体,但顾维安仍旧将伞往幼弟的方向倾斜,作为一个长兄,他没有在弟弟面前表现出软弱或者哭泣的表情,就那样抿着唇,坚定地带着他离开。
而如今的顾维安,不会再露出那种类似于厌恶的眼神,更不会和顾万生爆发激烈的冲突。
黑色笔挺的西装,墨色的眼眸无波无澜。
顾维安微笑着与顾万生聊天,目光沉静,但顾曦月觉着他比之前还要令人生畏。
至少,顾曦月都不敢和他讲话。
顾清平仍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他拿着手机,想要给白栀发微信;下午她说过的话一涌上眼前,又犹豫了。
最后,还是打开和白栀的聊天界面,往上滑,看白栀先前给他发的那些消息。
就在两天前,白栀对他还很热情。
天气热了,提醒他注意别中暑;下雨时叮嘱他带伞……
她发来的消息如此多,即使她发上五六条可能也得不到一条回应。
顾清平慢慢地输入。
「你这几天怎么了」
短短七个字,他已经删去再输入了好几次。
即将点发送的时候,耳畔忽传来顾维安的声音:“专心。”
冷冷淡淡的,犹如冬日晨起时从树枝落在脸上的霜。
凉。
顾清平立刻清醒了。
他把对话框中输入的字逐个删除,坐正。
他试图听清楚兄长和顾万生的谈话,却听到轻微的手机震动声。
顾万生声音停止。
顾维安拿出手机,说了声抱歉,站起来往外走。
手机屏幕在顾清平面前一晃而过,他隐约看到上面跳动的两个字,似乎是“栀子”。
白栀的栀。
栀子。
-
给顾维安打电话之前,白栀和廖一可聊了很久。
依照制片人的态度来看,这个名额是稳了。而白栀还记挂着顾维安帮她圆谎这件事——倘若不是顾维安出手帮忙,她这次真的就在此折戟沉沙了。
白栀:「不管怎么说,我这次欠了顾维安一个人情」
廖一可:「还了就成了呗」
白栀趴在床上,两只脚丫晃了晃。
白栀:「你说的容易,我哪里能帮的上他?」
顾维安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需要她的帮忙。
廖一可:「那你不如换个思维?」
廖一可:「你和顾维安聊一聊,问他上次怎么还人情的,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话接下去不就成了?」
廖一可:「举个栗子叭,假如他上次是靠请吃饭还人情,那你也回请他吃顿饭,不就结了?」
白栀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于是她忐忑不安地拨通顾维安的手机号。
很快,那边接通了。
“栀子?”他问,“什么事?”
听到顾维安声音的瞬间,白栀立刻坐了起来:“我最近欠人一个人情,不知道该怎么还。”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此举动,只觉并不适合躺着和他聊天。
白栀捏着手机:“想问问顾先生,有没有好的主意?或者说,您是怎么还人情的?”
她放慢了呼吸,有些不想让顾维安听到她此刻的呼吸声。
白栀总担心这些细微的东西会使她暴露。
她已经想好了,顾维安还人情不外乎请客、亦或者送礼物。
白栀的小金库也不少,送他些东西还是能付得起价码——
“帮他公司上市,”顾维安问,“怎么了?”
白栀:“……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
上市!
把她的钱全都榨干了也还不了这种人情啊!
而且顾维安的公司早就上市了压根就不需要她帮忙!
白栀还没想好该怎么顺理成章结束通话时,又听见顾维安说:“不过,如果你想还人情,请吃饭就够了。”
白栀:“……嗯。”
垂死病中半坐起。
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栀问:“那我能请您吃个饭吗?就在——”
“抱歉,我最近没时间,”顾维安说,“别忘了我和伯母的约定。”
“好的,再见。”
“再见。”
白栀移开手机,还是没有从自己被顾维安客客气气拒绝这件事实中醒过神。
……哎?
虽然说顾维安工作忙是事实,但他这样表现的,和白锦宁口中“不择手段也要娶她”的人设完全不相符啊?
在白栀设想中,强取豪夺的前提,应该是顾维安……喜欢她吧?不然干嘛要和她结婚?
但如今顾维安的表现,让她摸不准了。
难道,顾维安只是看上她的脸?所以才没兴趣在她身上探索其他的东西?
白栀百思不得其解,但男人并不会占据她太多思考时间。只在顾维安这里疑惑了一分钟,白栀就开开心心地和廖一可打起了睡前游戏。
然后惨遭五连跪。
旁人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而白栀是“游戏失意,事业得意。”
次日,乔姐就带来了事业上的好消息。
乔姐:「稳了!」
乔姐:「《解密进行时》节目组给我了确切通知,他们准备邀请你参加了!」
乔姐:「明天我去找你」
乔姐:「呜呜呜呜苍天有眼我哭的好大声,哭到左邻右舍都被我震聋以后只能戴助听器了」
……
一目十行地扫过乔姐发来的消息,白栀看着通讯录中顾曦月的头像,停隔一秒,又滑上去。
乔姐至今还不知道白栀记忆的问题,只当是老天开眼、自己天天烧高香,才让白栀的恋爱脑变了回来。
白栀也无意让其他人知道她记忆回档的事情,毕竟这个原因过于难以启齿——因抗拒婚约而绝食导致饿晕外加被石膏砸伤。
就连白栀都觉着不可思议。
更令白栀认为不可思议的是白锦宁对待林思谨的态度。
何止“冷淡”二字,简直可以说是陌路人。
在很多时候,白锦宁表现的就像没有林思谨这号人,彻底漠视他。他们如今甚至已经分房居住,所住的这栋房子还是爷爷留下来的。
原本父母卧室和白栀的卧室都在二楼,如今林思谨却搬到一楼的房间——在父母年少时,那里是林思谨的卧室,在两人结婚后,哪里就被改成了书房。
现在,林思谨又搬过去,白栀偶然间看一眼,里面只移开一个书架,放了张单人床。
拥挤狭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适合作为卧室。
她完全不知道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叫父母感情变得如此冷淡。
白栀从小听父母的爱情故事长大,当初林思谨和白锦宁的恋情败露,爷爷抽林思谨抽断了一根两指宽的竹条,而白锦宁跪了一下午祈求爷爷原谅……后来林思谨为了能够娶白锦宁,和爷爷签了不少合约,其中包括不仅限于未来全部财产都归白锦宁所有,以及孩子跟随白锦宁的姓氏。
爷爷弥留之际,林思谨也跪在爷爷面前发誓,发誓他所有东西都属于白锦宁,包括他整个人。
在白栀记忆中,她甚至都没见过父母有过大的争吵。偶尔有吵闹,白锦宁怄气,林思谨也会做好了饭菜,耐心地去哄她。
这是白栀初次识“爱情”两字时,所理解的模样。
可现在全变了。
白栀曾试探着询问林思谨,但林思谨立刻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至于白锦宁,她目光冷如冰,直接命令白栀:“今后不许再提。”
白栀只好作罢。
很快就到了签合同的日子——因离得十分近便,她选择了现场签。乔姐和廖一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而等候的房间中,除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外,制片人的助理也在旁侧。
助理为白栀倒茶:“原本刘老师也要过来,但是被其他事绊住了脚,他让我和白小姐说一声。您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这边都可以满足。”
白栀亲眼见了这前后三百六十度的态度大转弯,双手的中指和无名指触着茶杯:“谢谢,麻烦你了。”
助理微笑着说不必客气。
白栀当然知道对方的恭敬从何而来,这让她心虚了几秒。
到底还是借了顾维安的势。
今日一起来签合同的还有一个人,楚茨。
楚茨是典型的中俄混血,自幼在俄罗斯长大,高中时才来到了中国。他主动给某家模特机构寄照片,因此开启了长达半年的模特生涯,直到两月前,被一家新兴的娱乐公司选中。
严格意义上而言,这算是楚茨第一次在综艺节目上露面。
楚茨拥有一张完全欧洲化的脸庞,眼睛和头发都是棕褐色,又瘦又高,笑起来的时候少年感很足。
微笑着互相打招呼,在等待合同送过来的间隙中,白栀与他聊了几句,大概了解到他的情况。
楚茨的俄文水平远超中文,以他的中文水平,对话没有问题。但因为生活习惯不同,有些网络流行语,他并不能够很好的了解。
但受父亲的影响,他十分热爱中文,尤其是古典诗词。
“我的名字就是来源于《楚辞》,”楚茨这样认真地和白栀做着自我介绍,“不过父亲说我压不住这样的名字,便变动了一下。”
白栀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俄文原名会是楚茨斯基。”
楚茨说:“啊,我的俄文原名是德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白栀:“……”
她无比庆幸中国户籍制度名字字数有限制。
至于英文——
楚茨直戳戳地:“我没学过英语,看见就头疼。高考啊?我选的俄语。”
廖一可投来羡慕的目光。
白栀低头看了眼手机。
方才《解密进行时》官宣了嘉宾团队,除了白栀和楚茨之外,其余的果然都是重量级人物——一个是国民级搞笑演员钟山,流量小生乐君,剩下的一个负责解密的,竟然是刚刚斩获金芍药奖的女星苏冰湘。
果然,官宣一出,顾曦月的粉丝一个个的都疯了。
W曦月小公主1W:「遛粉好玩吗?」
曦曦我老婆:「早先说让曦曦上,现在临时换成了白纸,恶心节目组」
楚楚动人:「作为路人也觉着节目组恶心,白纸抢人名额也太恶心了」
……
不过顾曦月花钱来的粉丝和水军到底比不上真正的流量,饶是她们再怎么闹腾,也很快被乐君的粉丝控评给挤下去。
再怎么造势,流量是假的就是假的,比不上真材实料。
钟山和苏冰湘的粉丝都比较佛系,例行祝贺之后,也把顾曦月的粉丝压了下去。白栀的那些粉丝量虽然可怜兮兮,但战斗力很强,有理有据地反驳顾曦月的粉丝,全程没有一个脏字,却说的顾曦月粉丝哑口无言,只好无能跳脚。
廖一可皱眉,小声提醒白栀:“苏冰湘和顾曦月关系挺好的,现在制片人就是去亲自招待她……到时候你小心点,免得她给你难堪。”
话音刚落,旁边的楚茨小声咦了一下,递过来手机,满目迷茫:“栀子,我微博下的这两条评论是什么意思?”
白栀定睛一看,原来是有人被综艺节目所放的楚茨照片所吸引,直接摸到正主微博。
那些人看楚茨是异国脸庞,理所当然地选择用英文留评。
唧唧复唧唧:「You are very very TMD beautiful」
大白:「I can,I can,I can」
楚茨茫然地看着白栀。
他只会俄语和中文,英文只能算是略懂,尽管基础的单词都认得,但还是读不懂这两句话的意思。
词序混乱,用词也怪怪的,还有个读不懂的单词。
于是他虚心求教旁侧的白栀:“栀子,这句话翻译成中文是什么意思?”
白栀翻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楚茨眼前一亮:“是《诗经》?”
白栀简明扼要地回答:“没错,就是在疯狂夸你帅。”
“至于下面这句,”白栀说,“意思和‘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差不多,就是表达对你的欣赏和爱慕。”
楚茨肃然起敬:“没想到国内网友的翻译水平如此高。”
白栀说:“还是我国素质教育普及的好。”
楚茨认真点头。
这种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签署合同结束,楚茨刚刚踏足娱乐圈不久,没有一个圈内好友,好不容易才遇到能说得上话的人。他年纪小,被家人保护的也好,言行举止都带着孩子般的天真气。
两个年纪差不了几岁的人颇有共同语言,更何况今后很长时间都是伙伴,便并肩一同下楼。
经过某扇虚掩的门之前,楚茨忽然一把拉住白栀的胳膊,示意她停下脚步。
白栀险些被他拉倒,看着楚茨对她做着口型——
「苏冰湘」
白栀满腹疑惑,看着楚茨悄咪咪地蹲在门口,偷偷往里面看;好奇心勾的她心痒痒,忍不住也凑到门上。
等看清楚里面的人后,白栀险些拔腿就跑——
西装熨帖,宽肩长腿窄腰。
顾维安!
思想拉住两条颤颤欲走的腿,白栀睁大眼睛,看到这寂静的房间中,苏冰湘与顾维安相对而站,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可以让白栀做一个完美的后空翻。
古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偷看和偷听都是种不道德的行为。
但是,其中一个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成为她的男朋友耶,还有一个百分百会成为她的合作伙伴。
良心不安了一阵后,白栀决定无情地抛弃掉良心,再蹲一蹲,干一把缺德的事情。
“维安,”苏冰湘仰脸看顾维安,手指按住桌子,问,“你真不知道我的意思吗?”
猫着腰的白栀不留神听到这一句,再一次对自己此刻的偷听行为进行一顿并不明显的道德批判。
她继续不道德地偷看,顾维安没什么表情,笑容也没有。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苏冰湘声音低低,“没有任何征兆,心跳停摆。但见到你后,心脏会狂跳不止——”
“那你该去心脏类医院看病,”顾维安说,“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听到这么一句回答,白栀松口气,低头,小声提醒楚茨:“该走——”
话没说完,门被人自内打开。
还保持着偷听姿态的白栀抬头,看到顾维安。
此刻,正垂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她。
然后。
顾维安朝她伸出手。
顾维安的手指很热。
顾维安的掌心有薄茧。
顾维安扶她起来。
顾维安的身上有好闻的草木味道。
顾维安好高。
顾维安……
从开门时,楚茨的屁股就贴在了地上,惊愕地看着从房间内走出来的苏冰湘。
白栀此刻眼中只有顾维安。
顾维安心平气和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白栀言简意骇:“做瑜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