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透支
看到那群报童, 安格尔大致明白天空泉为什么会过载了。
“服务器容量”有限啊！
虽然天空泉并不是物理意义的服务器，但它毕竟是个生物，如果一开始体积过大, 无法满足魔力摄取要求的话, 天空泉的性格就变得很暴躁, 形成的云上王国也会不稳定。
安格尔考虑到这点, 在炼成天空泉的时候, 有意识的控制了天空泉的体积，让它的“摄食”需求略高于义学师生能够供给的魔力，大概每天可以吃到八分饱的程度。
但现在学生们将外来者来拉了进来, 魔力量就超过天空泉能过承受的范围。
简单说，就是吃撑了。
水晶球中显示的情况也是如此。
那些报童一开始只将信将疑的画下了符文，但他们跟着玩了两盘《符文连连看》以后，表情跟着变着认真起来，其中比较机灵的孩子还偷看那些学生的动作, 将《方块冥想法》的启动符文也跟着学了下来。
后来即使不用学生们邀请, 报童也自动向着义学聚集过来。
这些报童的时间比学生们宽松, 他们不仅有更多时间冥想（游戏）, 还不断的带了新的小伙伴过来，输入的魔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义学学生的供给。
而且报童们的行动比学生们更灵活, 连门卫大爷都制不住他们。
比如此刻, 深夜的学校周边看起来没有人, 但如果用水晶进行探查的话, 会发现就算是现在, 在学校的附近下水道下面, 还有十几个孩子正聚集在那儿, 像是一串小耗子。
“……至于吗？”安格尔忍不住嘀咕道。
躲在被子裡半夜偷偷玩游戏就算了, 但下水道那个地方又脏又臭，想想都觉得窒息。
“没什么不至于的，”银叶说道，“反正就算回去住处，环境也差不多。”
银叶回忆起了过去……不，不用回忆过去，现在位于戈路格鲁的兄弟姐妹的处境也差不多吧？银叶当初就是想要改变这个，才在这种环境也没有辍学的。
魅魔血统虽然让人觊觎，但终归是条出路。
但这些孩子……
“既然找到了原因，就好解决了。”秘银这时候说道。
黑猫活了一千多年，看惯了悲欢离合，对于人类的经历没有任何感想。
它就事论事的说道：“你只要对天空泉的进食范围进行限制，区域完全控制在学校以内，地面之上就可以了，这些孩子再怎样也无法侵入学校的。”
……看吧！果然会这样。
银叶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水晶。
他知道没有人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
他想要让自己的小伙伴们过得好一些，都花了那么多年还没有成功，那么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去要求别人做这种事。
何况这些孩子根本就没有天赋，学习了魔法也没有什么用处吧？！
事实上，这些孩子本身也不是因为热爱魔法才学习的，他们单纯是因为好玩而已。
银叶想到这里，咬住了烟管，将注意力集中在转化魔力上，不再去思考。
安格尔也捡起了另一根烟管。
“所以说，创业就是这样吧！上一笔钱还没有回来，下一笔钱就要花出去了，”安格尔叹息道，“为了未来还不得不这么做。”
他这么说着，对着烟管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眯起眼睛，对着平台前方的空气喷出了烟雾。
安格尔喷出的烟雾和银叶和恩丽丝不同，并不是纯白色的，而是灰白中夹杂着一些黑色，不过里面有点点亮光在闪动着，宛若星芒。
这些烟雾也没有变成小妖精，而是直接在在平台的空地上凝聚出了蔓藤的轮廓。
不过这个轮廓并没有成型。
依稀可以看见它有细长的根茎，茂盛的叶片，但仅仅是个烟雾所形成的轮廓而已，软趴趴的攀附在水晶球上面，随时可能散开。
秘银见状吐槽道：“白痴喵！现在的魔力不足，你没办法扩大它！”
扩大——？
银叶抬起眼睛，惊讶的向着安格尔看了过去。
安格尔闭上眼睛，这次没有使用烟管，而是自顾自的深吸了一口气。
银叶顿时感觉到了魔力的涌动，还有胃部的空虚。
“咕。”
银叶疑惑的摸了摸肚子，奇怪自己突如其来的饥饿。
安格尔微微抬起下巴，喷出了第二口烟雾。
这次的烟雾是纯黑色的，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雷云，但里面夹杂着的不是粗暴的闪电，而是更加璀璨耀眼的星芒。
这些烟雾附着在了之前的蔓藤的轮廓上，让蔓藤那模糊的形体变成了实体。
安格尔见状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他本来想要走进两步去查看新生成的蔓藤的状态，却看见刚刚凝聚成蔓藤的烟雾再次涌动了起来，它们一致的向着蔓藤最上方涌去，在那里开出了一朵巨大的白色花朵。
但伴随着花朵的盛开，下方的蔓藤的轮廓再次变得模糊，甚至随时散开。
“不会吧！？”安格尔瞪大了眼睛。
“不行，生长周期太快了，魔力供给不足！这些魔力会再次溢出！”秘银对着银叶和恩丽丝叫道：“银叶，加快转换魔力的速度！恩丽丝，你也过去帮忙！”
“啊，好！”恩丽丝愣了愣，慌慌张张的向着水晶跑去。
“不用！”安格尔却抬手阻止道。
“你不会还准备输送魔力喵？！”秘银气得喵喵大叫起来，“你刚刚使用的魔力已经差不多接近了高阶法师，再用下去只能透支生命了喵！”
“没关系，反正我的生命是廉价的可再生资源，再说我接下来好像也没什么要紧工作吧？正好休息一下。”
安格尔回答道，他抬起左手的中指放进嘴里，咬破了指尖。
安格尔那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几乎像是半透明的。
他周身的魔力味道也更加浓厚了。
“果然……好美味的样子。”
银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但随即他像是被自己的反应吓倒了一般的捂住了嘴巴，但视线却无法从黑袍那苍白的脸上移开。
“安格尔先生。”恩丽丝也叫道。
一贯乖巧的女孩用担心的视线看着她的监护人，可是压抑不住的贪婪却从她的眼底弥漫出来，和那张可爱的脸蛋显得极端不称。
安格尔却根本没有心力去注意其他人的表情，他喷出了第三口烟雾。
这次的烟雾不仅仅是黑色的了，还带着暗红色，里面的星芒相比第二次的烟雾要显得暗淡许多，但数量却多了几百倍，似乎只是被黑色的云雾所遮挡着，隐而不发。
这口烟雾喷到了蔓藤上，蔓藤凝成了坚固的实体，它那肥大的叶片像是阶梯一般舒展着，像是恩丽丝这样的小女孩踩着它向上行走都没有问题。
而蔓藤最上方那朵盛开的花的花瓣开始散落，中间长出了果实来。
果实迅速的长大，变成了小屋的大小，里面也自动长出了桌椅，像是小小的教室，教室的前方甚至出现了黑板，上面密密麻麻的书写着文字——
*
“砰！”
与此同时，下水道中传来了什么倒塌的声响，把沉迷学习（X）的孩子们吓了一跳。
“什么声音？”
“不会是下水道塌了吧？”
孩子们紧张的循声看去，发现前方下水道的围墙不知怎么出现了个窟窿。
“是墙塌了。”
当即就有孩子想要过去查看，也有人想要阻止他：“别去！万一被砸中就糟了。”
“说起来，为什么墙会突然塌下来啊！”
“地震？”
“我没有感觉啊？”
“会不会是有人拆了没有把墙砌好，”有孩子当场开始说恐怖故事，“我前天拿到的报纸上，看见有人把自己老婆砌到墙壁里的，足足砌了五个进去，最后一个挖出来还是活的。”
“哇啊，别在这种时候说这个啊！”
在胡乱的讨论中，到底有几个孩子没忍住，好奇的走到了倒塌的墙壁旁，去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尸骨。
不过他们并没有找到尸体，反而发现了墙壁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爬满蔓藤的房间。
“有人隐居在这里吗？”
“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不过里面感觉没那么臭唉！”
“味道还没有进去吧？”
“喂喂，你们看，这里有字唉！”
孩子们探索了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很快有细心的孩子在一些蔓藤后面发现了文字：“这上面写着什么？是藏宝图吗？”
报童中有几个比较机灵的孩子是识字的——虽然是为了更好的卖出报纸——他们仔细看了看，有人失望道：“这些只是符文意思讲解而已。”
“这该不会是个教室吧？”
“学校怎么会在下水道建个教室？”
他们讨论了一阵子，没有结果。
但也有孩子依然对墙上的文字很有兴趣的：“符文是我们学的魔法那个符文吗？能说说它们都是什么意思吗？”
“怎么？你不会真的想要学习魔法吧？”
“反正也是无聊，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挺好的吧！”有孩子说道。
于是有兴趣的就研究起墙上的文字来，和自己画出的符文相互对照，也有不感兴趣的自己在房间找了个角落坐下——这个房间比外面下水道里干净多了，能够选择的话，自然会想要更干净的地方——继续进行符文连连看，时不时也听上一耳朵旁边的符文讲解。
他们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震惊的看着他们。
*
“为什么下水道也出现了房间？！”银叶震惊道。
“天空泉所形成的天上王国和地面是彼此互成镜像的，”安格尔缓声解释道，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不得不盘腿坐在了地上。
纵使如此，他看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倒似的：“不仅上方的改变去影响下方，下方的建筑和人群也会影响到上面。”
安格尔这么说着，对妖精们正在搭建的建筑指了指。
银叶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建筑虽然只有一个地基，但确实和下方的学校是差不多面积的，只是形状显得更奇葩一点，像是个南瓜。
显然，空间的建筑虽然和地面互成镜像，但外形也有着微妙的区别。
银叶为这个云端建筑感到惊奇，但他看向安格尔目光却有些复杂。
“您为什么要为他们做到这一步？”银叶说道，“这些孩子，学会了魔法也没什么用吧！”
“那倒未必，他们虽然没什么天赋，但如果坚持下去，抄写符文也许是可以做得到的。”安格尔轻声说道，他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不过他开始哼笑起来：“就像是义务教育一样，资本家总在寻找廉价劳动力。”
学园之城的那点学生，显然是不够安格尔消耗的。
“这些孩子搞不好会有你的符文助理也说不定，你不会嫌弃他们吧？”安格尔看着银叶问道。
“当然不会！”银叶大声道。
那只黑袍就嗤嗤笑了起来。
*
不过，因为安格尔“无谋”（秘银语）的举动，之后调整天空泉数据的重任全部压在了银叶和恩丽丝身上，他们整整花了一个星期，才让天空泉消化掉多余的魔力。
这也意味着安格尔整整昏睡了一个星期。
等安格尔回去接替工作，银叶再次回到工坊，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满脑子是数学公式和翻滚的云层，还有吵吵闹闹的小妖精们，一下子都忘记正常生活是什么样子了，所以当银叶远远的看见艾伦走过去的时候，花了好几分钟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麻烦精存在。
“糟糕，忘记跟安格尔先生说这件事了。”银叶如此想道。
随后他愣了愣，露出了苦笑。
银叶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一个星期前还在怀疑艾伦是不是安格尔故意派到宿舍来测试他们的忠诚度的。
“我对安格尔先生的信任度倒是提高了呢！”银叶觉察道。
但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总是处于猜忌的环境中，对自己的心理健康也不太好。
等安格尔先生回来以后，就把艾伦的事情告诉他吧！
银叶这样决定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脱下身上的长袍，正拿了换洗的衣服想要去澡堂，却被桌子上的信函吸引了注意力。
“我的……信？”
银叶奇怪的走了过去。
银叶的桌面总是收拾得很干净，所以这封信显得尤其的显眼，但银叶不记得自己收到过那么显眼的信函——虽然他故乡的小伙伴也会寄信，但他们只买得起最廉价的信封——这封信的纸张就透着昂贵的味道，还是用带着纹章的火漆封口的。
银叶拿着这封信端详了一会儿，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但放着不管也不是事，所以银叶还是取过小刀，拆开了这封信。
华丽的信封裡，是一张不输给信封昂贵的邀请函。
来自星耀塔的邀请函。
上面如此写道：
“——听闻你优异的成绩，很惊讶竟然没有发现你这样的人才，我们认为你有绝对有资格成为一位正式法师，甚至是一位正式的高阶法师。
在下作为星耀塔的主人，邀请你的加入。
希望得到你的答复。”
银叶将这张邀请函反复看了五遍，没有找到邀请人的名字。
不过它上面写清楚了星耀塔的地址：
无主之塔。
*
安格尔最终没有收到任何人关于艾伦的投诉。
事实上，安格尔终于解决完天空泉事件，从昏迷中苏醒以后，收到了艾伦关于《魔法少女★安歌儿》第一版初稿。
内容挺有趣的，大纲也是按照安格尔的要求进行，至少安格尔没找到任何问题。
反而是艾伦自己不太满意：“在使用了游戏桌，看过符文师的工作以后，我觉得我对魔法的了解太浅薄了，所以我已经向魔法协会申请了三位资深的魔法学者，让他们作为魔法顾问，来校对我魔法知识的部分。”
“这种严谨的态度很好。”安格尔敷衍道。
他其实并不关心一部广告片中魔法部分是不是合理，反正其他法师都是白痴。
安格尔唯一在意的是：“不是让你把主角名字改掉吗？”
“会改的，当然会改的，”艾伦哈哈笑道，“但安格尔阁下不是希望主角的小女孩让观众更有代入感吗？我觉得主角就用主演的名字比较好吧？所以暂时就用了现在这个做代号。”
什么见鬼的代号。
你为什么不干脆叫她“爱伦娜”呀！
安格尔在心里吐槽道。
不过安格尔除此以外也没有其他意见了：“那么主角就定下来了？开朗活泼受到整个街道喜欢的女主角，以及各具性格的好友小黄，小蓝，小紫？”
“哈哈哈，安格尔阁下你的称呼比我还要随便啊！”艾伦笑道，“要开始选角了吗？”
“不，这种事等曼德拉爵士回来也来得及。”安格尔道。
主要是演员有专业人员把关，安格尔会更放心一些。
他并不会将所有事都包了。
安格尔翻看着剧本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剧本就这样了，那么差不多也该将主角阵容的服装和关键道具给定下来了。”
“服装和关键道具？”艾伦的笑容都凝固了一下。
他大约没想过制作人比起演员，会更关心服装道具的。
但对于安格尔来说，这是当然的事情。
因为他的目标，始终是坚定的卖玩具啊！
*
“我怎么觉得，你是得到了一笔意料之外的魔力，就想要开始浪了。”
秘银却一针见血的指控道。
没错，对于安格尔来说，义务教学那边关于报童和其他外来者的魔力始终是意料之外的“收入”，虽然为了收容它们，安格尔也付出了相当惨烈的代价，以至于他昏睡了一个星期后，身体看起来还非常虚弱，可是他最终还是赚到了。
安格尔对这笔魔力的态度和对金钱是差不多的。
他不用掉就觉得不安心。
所以安格尔对于秘银的吐槽非常不以为然：“难道你不开心吗？我是准备把这笔多出来的魔力用在你的身上啊！”
“是用在炼金工坊上吧！”秘银傲娇的转开了小脑袋。
不过秘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工坊目前恢复的是店面部分，但炼金工坊之所以叫做“工坊”，它并不是纯粹卖东西的地方，还必须有序的生产炼金产品才可以啊！
虽然那些游戏桌姑且也算是产品，但始终和秘银记忆中的商品不一样。
安格尔这次准备恢复的是正规生产车间了！
此刻，安格尔和秘银就站在工坊第一制作室的门口。
这座制作室也是整个工坊支撑了最久的制作车间，就在半年前，它还生产了一批（伪）魔杖出来，然后终于因为没有足够的魔力支撑，陷入了封印状态。
现在这扇门上还镶嵌着一个巨大的沙漏，里面的沙粒正在不断的下落着，下层沙漏裡沙子越多，要修复所花费的魔力和金钱也就越多，等到沙粒漏完的时候，里面的设备就跟重新买过新的差不多了。
工坊的最后一座制作车间就是这种倒霉状态。
相较之下，第一座生产车间的维护状态还是不错的，如果单是要启用，安格尔一个中阶法师就可以做到，只是没有需要生产的道具的情况下，让车间空转消耗魔力也不是办法，眼下有了稳定的魔力收入，就可以将它重新开启。
安格尔将魔力输入了沙漏中，车间大门轰然打开。
里面的炼金机器也确实完好无缺。
安格尔查看了机器功能：
【道具炼成仪】
【完好度：75%】
【功能：主要用于合成魔法武器装备】
【备注：她希望您可以给她洗个澡，并上点油。只有准备得当才可以继续战斗，不是吗？】
安格尔很干脆的无视了最后的备注。
“正好！我们可以将魔杖进行一些微调，说不准服装也可以自己生产了呢！那也是一项大周边啊！”安格尔野心勃勃的说道。
秘银怀疑的看着自己主人，怀疑安格尔就是单纯想花钱而已。
安格尔却已经兴致勃勃的将手放在了机器的炼成阵上面，想要进行生产了。
但机器发出了声音：
【您缺乏‘服装设计图’；】
【您缺乏‘裁缝’天赋的员工；】
【您缺乏‘普通布料’；】
【您缺乏‘丝绸’；】
……
【您缺乏‘脑子’。】
【很遗憾暂时不能为您服务，欢迎下次使用。】
“我可以烧了它吗？”安格尔转头对秘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