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教皇埃弗雷特看着面前一脸坚定认真神情的艾露露, 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顿了顿，他又问道：“小姑娘，你知道你现在做出的这个决定, 会给你自己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教皇冕下, 我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女孩抿着唇，稚嫩的脸庞却流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慎重和沉着。
“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正如您所言，如果我现在放弃阿瑟，长老院那边可能会对我的关注会暂时松懈一些, 但身为神殿的圣女, 如果连忠于自己的下属都无法保护, 需要牺牲自己的骑士才能让自己苟活下去，那我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圣女。”
埃弗雷特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沉下眸，无比专注的凝视着面前这个娇弱漂亮的过分的小姑娘，其实最开始在见到女孩时, 埃弗雷特的心中不是没有产生过疑问和踌躇。
并非他怀有偏见，而是艾露露看上去实在太弱不禁风了，被阿瑟送回神殿的时候, 那具小小的身躯冰冷的几乎没有温度，仿佛随时会死去，埃弗雷特完全无法想象这个柔弱稚嫩的小女孩如何担负得起神殿圣女的重担。
他甚至觉得将那么沉重的未来和责任压在女孩的身上，都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之后埃弗雷特都下意识的以保护艾露露的想法优先, 而不是让她去正面去和长老院对上, 令她从艰苦的磨练中得到成长和进步。
现在看来, 是他太过轻视这个小姑娘了。
毕竟她可是以这般柔弱纤细的身躯, 从凶恶的半兽人手中救下一座上百万性命的城市的小英雄啊。
如果是她的话, 说不定真的有可能改变如今早已腐朽堕落的神殿。
埃弗雷特沉思了片刻，抬起头，看着表情略显紧张的艾露露，忽然开口说道：“如果让你独自去艰苦寒冷的北极之海的孤岛上生活历练几年，你可愿意？”
女孩顿时一懵，有些不明白埃弗雷特为何会突然跳转话题。
随后艾露露陡然想起，北极之海不是龙族的领地吗？
那里天气常年处于零下几十度，资源贫瘠，食物匮乏，只有大片的无人荒岛，海里还生活着一些凶猛的海兽，除了实力强大，体质强健的龙族，正常人类根本无法在那边生活下去，被流放到北极之海，基本就和死亡挂钩了。
但以埃弗雷特的立场和性格，不可能让她去北极之海送死吧？
像是看出了艾露露的震惊和疑惑，埃弗雷特呵呵笑道：“傻孩子，我当然不是让你去送死，我和龙族的现任族长有一些私人交情，想将你暂时送到龙族的领地，让他们保护你一段时间，当然，他们之所以会同意这个交易，也是因为你身上的龙族灵魂印记。”
灵魂印记？
艾露露迷茫的眨了下眼睛，“我身上怎么会有龙族的……”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女孩突然想起了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遇到的那条性格残/暴蛮横的黑龙，除了那条龙之外，她就没和其他龙族接触过了。
龙族的繁衍十分困难，所以对于每一位族人都十分的珍惜，而且龙族内部十分的护短排外，除非族人犯下难以弥补的罪过，否则是绝对不可能将族人关在那个偏僻荒凉，还用禁咒级别的结界封锁起来的龙族监狱里的。
而龙族的灵魂印记，就相当于给自己看中的宝物打上了独特标记，无论中了灵魂印记的逃到天涯海角都能根据灵魂印记的感应轻易的找到。
更可怕的是，除非施术者主动收回，中了灵魂印记的人哪怕死亡后，灵魂也依旧无法逃脱印记的束缚。
那条黑龙是什么时候在她身上种下灵魂印记的？为什么她半点感觉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身上的某处留着那条黑龙的灵魂印记，艾露露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要是有一天，那条可怕的黑龙逃出了监狱，顺着灵魂印记找到了她……
女孩的脸色微微发白，贝齿紧咬着颤抖的下唇。
“别担心，我已经提前写信给龙族的族长，告知了他这件事，昨天龙族那边回信过来，他们有办法祛除你身上的灵魂印记。”看出艾露露的担忧和害怕，埃弗雷特出声安抚道。
听到这里女孩方才松了口气。
“教皇冕下，我愿意去北极之海。”艾露露果断的回道。
虽然北极之海的生活条件对于弱小的人类来说十分艰苦，但艾露露知道能让从来不接纳外人的龙族松口，教皇埃弗雷特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只有实力强横的龙族才能在她成长起来前保住她的命。
更何况以北极之海的特殊地理位置，就算长老院的人想对她下手，也很难潜入进去。
艾露露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追问道：“那穆斯塔法怎么办？”
“……穆斯塔法？”埃弗雷特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你给那个孩子取的名字吗？”
艾露露点了点头，迟疑的道：“您会介意吗？”
埃弗雷特忍不住笑道：“既然你选择了那个孩子，给他取个名字也是你的权利，不过穆斯塔法这个名字倒是很少见，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是被神选中的孩子。”女孩咬着唇，有些期待的道：“我希望他有一日能够成为符合这个名字的骑士。”
“是个好名字。”
埃弗雷特含笑点头，紧接着他又补充道：“穆斯塔法可以跟你一起去龙族生活，关于这点我已经和龙族的族长打过招呼了，估计再过两日，龙族派来接你的族人就要到了。”
“这么快……”
艾露露有些惊讶，随即犹豫的道：“那阿瑟他……”
“不用担心，虽然我现在被长老院掣肘限制了部分权利，但是要保下他并不是件难事，只不过我想大长老肯定会借这个机会推迟圣女的加冕仪式，还会将阿瑟调离你的身边，让你孤立无援。”
和长老院那群人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埃弗雷特很快便猜出了对方的打算。
只要未通过圣女的加冕仪式，那艾露露就永远只是候补圣女，不能正式使用圣女的一切权限和建立属于自己的骑士团势力。
然后他们再把归顺效忠于新圣女的阿瑟找借口调离艾露露的身边，那女孩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还不是任由他们揉搓捏扁。
只要艾露露被控制，阿瑟的存在就无关紧要了。
所以埃弗雷特才会在艾露露提出保下阿瑟后，让她去北极之海的龙族那边，让他们暂且庇佑她一段时间，就算长老院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潜入龙族的领地对她下手。
不得不说，还是教皇埃弗雷特要考虑的周全的多，连女孩之后的事情都妥帖的提前安排好了。
“非常感谢您，教皇冕下，我的任性给您添麻烦了。”艾露露有些羞愧和感激的道。
埃弗雷特愣了下，忍俊不禁的道：“那你就快点成长起来帮帮我这个老头子吧，等你正式成为神殿圣女建立起自己的骑士团，我就可以考虑退位，好好休养生息到处走走了。”
想到这个老人为神殿付出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岁月和精力，艾露露的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和钦佩之情。
若不是有这些大公无私，心怀众生的伟大殉道者的慷慨赴义和无私奉献，为后来者披荆斩棘开拓道路，哪来的盛世太平。
人们倏然不知自己的安宁和幸福，其实是建立在他人的牺牲和累累负重之下。
艾露露自认自己做不到像埃弗雷特这般伟大无私，但她至少懂得靠自己的努力和勤奋改变困境，而不是坐享其成，等待胜利的果实从天而降。
从教皇那里出来后，女孩一眼就看到了静静站在廊柱阴影下，宛若一尊静止不动的雕像般安静沉默的白发少年。
“穆斯塔法。”
艾露露轻轻的唤了一声。
白发少年微微一愣，迟钝的反应过来这是他如今的名字，便微微侧过头，朝着女孩所在的位置‘看’来。
尽管双眼被白布蒙住，看不到双眸，但少年光是露出下半张精致绝美的脸庞和瘦削的下颚线条就足够令人心生惊艳了。
柔和的晨曦落在他细碎的白发和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颊轮廓旁，仿佛笼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宛若高贵圣洁的神明，令人不敢直视。
可就是这样一名圣洁美丽的少年，却偏偏有着那般不堪痛苦的过往，甚至如今的他，宛若一张白纸，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就像是无暇的美玉裂开了一道脏污的划痕，让人不禁遗憾叹息不已。
“穆斯塔法，过来我这里。”
艾露露放轻声音，柔和的说道。
既然她选择了他，那么以后她就必须教会面前的这名少年，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她不希望穆斯塔法重蹈游戏里的结局。
那对少年而言，实在太过残忍了。
如果穆斯塔法有一天选择离开，她也不会强留下他，而是让他去追求自己的未来。
他不该被束缚在这里。
尽管看不到艾露露的模样，但女孩没有半分恶意的绵软嗓音里透出的安抚和亲近意味，少年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这对他而已感到十分的陌生。
穆斯塔法……
有点奇怪的名字，但他并不觉得讨厌。
因为他以前的名字，只是一串无意义的编号，很有可能随着同伴的死亡，变成新的陌生编号。
少年其实已经记不起久远的过去了，他隐约只记得，他曾经也能看到东西，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底下。
直到有一日，他被人带到了一个陌生阴暗的牢笼里，每天重复着痛苦又麻木的实验，他的记忆在不停的消失，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人。
后来，随着一次次的实验改造，他失去了双眼，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身体和脑子都变得越来越奇怪，有时候痛的他失去了理智，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身体快坏掉了。
少年听到了那些人的谈论。
他们准备把他当成残次品销毁掉。
但还未来得及处理掉他，他们就被人救了出来。
只不过对于少年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他依旧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一日日的苟延残喘挣扎着，等待着坏掉那一日，像他曾经的那些同伴一样，被抛弃丢掉，永久的陷入沉睡。
时间对于他来说早就失去了意义，少年已记不起自己为何而活着。
看出他已经没有求生的意志，有个苍老而叹息的声音对他说，将来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将他从无尽的黑暗中重新带往光芒之下。
少年其实并不相信对方的话。
但却也让他灰暗无趣的世界里多了一点可有可无的期盼。
反正他早就一无所有了，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的。
少年就这样一日日的等待着，等待着……
直到那个声音说的人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穆斯塔法，这是属于你的名字。”
……属于、我的？
少年感觉到了淡淡的迷茫和困惑。
他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吗？
纯白圣洁的少年，心中微微泛起了一圈涟漪。
“穆斯塔法……”
那个柔软的声音又在呼唤他了。
“过来我这里。”
即便看不到对方的脸庞，但少年却下意识的觉得，女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边一定弯起了柔和的弧度。
一点宛如烛火般的微弱光芒缓缓的出现在了少年漆黑的世界中。
穆斯塔法。
这是他的名字。
少年缓慢的，认真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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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作话！看作话！球球了！看作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