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店名就叫远安吧。”沈芷提议, “连老家越远越安定。”沈芷一点儿都不喜欢桉城,不过贺北安和她不一样,他在那儿有许多朋友, 即使他的父亲在桉城坐了牢,他也没将其视为耻辱之地。
“名字里怎么光有我,没有你啊?”
“有我, 这个名字承载了我的理想。”沈芷笑道, “希望明年咱们的店能开起来,不,不是希望,是一定能开起来。哪怕小点儿也没关系。”
贺北安凑近沈芷的脸:“你就这么想见到我?”
沈芷并没否定:“当然,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刚才那个小白脸叫什么?”
“你怎么那么称呼人家?”
“总不能叫他小黑脸?沈芷, 相信我, 他配不上你。”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你才这样说,其实人家有很多女孩儿追。”沈芷对周彦没有任何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她认为贺北安的评价不客观。周彦是外语学院的系草, 多得是女孩喜欢她。不过她很理解贺北安的偏见,因为他是她的朋友, 她便觉得他一切都好。
“就算我不是你的朋友,我也照样这样认为。这个世界, 也就我勉强配得上你, 还是勉强。你要实在想告别单身,可以先考虑考虑我。”
沈芷笑道:“你就开玩笑吧。”
沈芷本来并不想回桉城, 但贺北安坚持, 她也没反对。她无家可去, 只好去贺北安的家。贺老三在监狱里蹲着, 整个院子只有他们两个人。贺北安把他的房间让给了沈芷,他去睡父亲睡过的房间睡。马上要过年,街上小馆子都关了,他俩只好在家自给自足,贺北安决定给沈芷包饺子吃,他去超市买了一堆菜,剁成馅儿,沈芷帮着他包。沈芷包饺子的手艺承自金美花,和贺北安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她包的饺子又大分量又足,一个顶贺北安包的仨。
“你这跟谁学的啊?”
“我奶奶。”。
“你还是擀皮吧,我包。”
事实证明,沈芷包的饺子并不适合下锅煮,更适合在蒸锅里蒸,而贺北安包的饺子既不适合下锅煮,也不适合在蒸锅里蒸,两人包的饺子滚到锅里都成了片汤。两人对坐吃片汤,贺北安夸沈芷捏的肉馅很好,适合做丸子汤。沈芷实在不知道怎么夸贺北安,于是默默把他包的饺子都吃完。
两人顿悟都没有包饺子的天赋,决定直接去超市买一袋速冻水饺除夕那天吃。
贺北安找了一个烧烤架子给沈芷弄烧烤,肉倒烤得很好,贺北安烤完一串塞沈芷手里,烤完一串塞她手里,沈芷说:“你非常适合去烧烤店工作。”
“烤得不赖吧。”
“技术倒是其次,主要是你这态度很像服务员,自己一个不吃,只给顾客烤。”
腊月二十九那天,沈芷帮贺北安收拾院子,贺北安去监狱看他爸。
贺老三想到自己儿子因为自己连大学都没得上,不油悲从中来。贺北安并不觉得自己如何悲惨,但他一想到自己老子过年还在牢里呆着,心情好得总不那么纯粹。
“哪个王八蛋举报的你?”贺老三的生意做得很慎重,他一贯是不成功不收款,生女孩儿包退钱。生了男孩儿的皆大欢喜,生了女孩儿的,他自动把钱退还,任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陈子旺是个例外。贺老三怕儿子一时冲动,给自己报仇,从没说出是谁举报的他。
“算了,爱谁谁吧。反正明年我也就出去了,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晚上,麻杆叫贺北安出去聚会,贺北安问沈芷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想去,要不你也别去了。”
“半年都没见了,今天就见一面。你要害怕,我把门给你锁上,灯开着。这儿治安从没出过问题。”
“那你早点儿回来。”沈芷不喜欢桉城,以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在外面的时候,她总觉得贺北安是自己一个人的,一回来,她就成了一个分子。她从小拥有的东西太少,一旦拥有,就会产生不可抑制的占有欲。
麻杆家的KTV依然很热闹,还是往日那些老熟人。贺北安是半途离场的,中途他给沈芷接连打了三个电话,每次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猛干了一瓶啤酒和朋友道了别,就冲出了包间。他没提沈芷在他的家等他,因为沈芷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回桉城。
离着很远,贺北安就看见了沈芷的人影,她在离家很远的一个路口等他,看见他,沈芷遥遥地向他挥挥手。夜一片漆黑,她整个人缩在白色羽绒服里。
贺北安第一次没好气地问她:“我打电话你怎么关机?”
“没有,还有好多电呢。”沈芷掏出手机,发现确实关机了。
贺北安拿过来看:“天这么冷,手机都冻关机了,你在这儿站着干嘛?”
“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要不回来,你就一直在这儿等?你要这么想见到我。”
沈芷手放在贺北安肩上踮起脚轻轻在他左脸亲了一下。她想,他的那些朋友们应该不会这样亲他。
太轻了,像偶尔吹过的风在搔他的痒,贺北安马上确定这不是风,这个冬天太冷了,并没有暖风。
西北风呼呼地刮,贺北安却从里到外感到了一阵热意,他抓住沈芷的手,把沈芷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赖皮道:“这个不算,男左女右,你得亲我的左脸一下。”
“刚才不就是左……”
贺北安捧起沈芷的左脸亲了下,问她:“这是左还是右?”
沈芷不说话,贺北安拥着沈芷一起往家走,到路口,贺北安问沈芷到我们家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沈芷其实是记着的,可她总是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出左右。贺北安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脸上亲了下,说向右。到下一个路口,贺北安问沈芷左边还是右边,沈芷说左边,贺北安说好,又马上在她左脸亲了亲。最后既不用向左也不用向右,贺北安的嘴落在了沈芷的嘴上,沈芷一躲,贺北安就亲歪了,两人歪歪斜斜地走着。他的羽绒服没系扣子,把塞进大衣里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天很冷,两个人都热得发烫。
能浇熄热情的不是抵抗,而是冷淡。
沈芷的嘴唇比想象中热度更高,把贺北安浑身上下都给烧烫了。他越来越热,手指去摩挲沈芷的背,一点点想上去摸扣子,必须得一遍遍的触碰,否则一点儿实感都没有。
多少年了,他终于又站在了她身边。
沈芷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她的头被迫搭在贺北安的肩上,整个人是热的,说出来的话一点儿温度却没有:“你随身戴套了吗?我不想吃药,不过我想,你应该随身带着。”
她的话太寒,却没让贺北安的手冻住,他箍她箍得越来越紧。
“沈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不是嫌我小气吗?我好不容易大方一次,你怎么又不习惯了?如果你有生理需要又不愿意自己解决的话,我可以帮你。毕竟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她不会再像当年一样背过身去装看不见。
沈芷又问:“应该可以外送吧?”
贺北安堵住了她的嘴,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你也亲亲我。”贺北安用眼睛鼻子嘴巴去碰沈芷的嘴唇,好像她在亲他一样。那种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他几乎都忘记了。沈芷谈恋爱之后,他偶尔也会想沈芷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小气,得出的结论是当然不会,她只在这方面对他小气,后来大方也大方得不情愿。而周彦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至于沈芷对他的男朋友如何大方,贺北安从没有细想。
沈芷对他的亲吻明显有点儿不耐烦:“能快点儿吗?我六点约了人吃饭。我不想迟到。”
贺北安的嘴附在沈芷耳边,笑道:“你之前的男人都很快吗?”
“你现在还要开展和你爸之前的业务吗?莫非你爸还是把他的手艺传给了你?”
他俩太熟悉了,熟悉到多年不见,依然能用短短的一句话插入到对方心脏。她比谁都知道怎么让他更痛些。贺北安握住沈芷腰的手又加了三分力。
沈芷的眼睛看着窗外,乌云压下来,天很闷,马上就要下雨。
沈芷皱眉忍痛:“请你放轻一点。你当初说,没有你爸就没有我,这句话很对,我现在很珍惜我这条来之不易的生命。代我感谢你爸他老人家,我很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即使她的爸妈都不喜欢她,即使姐姐嫌弃她,活着也是好的,嫌弃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让现在的她收获了自由,除了自己,不必对任何人负责。她等着贺北安拿话攻击她,这些年她已百毒不侵,无论说什么,她都能一笑置之。
贺北安终于放开了沈芷的手,低头一颗颗把她衬衫上的扣子扣好,他的手一向伶俐,不知怎么就扣错了,又开始重来。等扣子终于系好,他没骂她,而是对沈芷说:“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她没看贺北安的脸,她知道他对她已经彻底绝了望。这很好,她讨厌藕断丝连。
沈芷走得很快,直到门关上,她也没回头。一出门,沈芷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他的劲儿可真大啊。她有一种直觉,两年前的那种疼痛又来了。
她的腰伤是三年前外伤的后遗症,那一次她不慎从舞台上掉了下来,没养好就开始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天天如此,结果落下了病根子。其实这病也没什么,只要腰部不用力,基本不影响生活。怀孕会加重压力,沈芷并没想过生孩子,所以这根本不会对她造成影响。她的大方是假大方,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跟贺北安发生关系,他那股蛮劲儿,不把她搞到医院才怪,因为这个叫救护车,倒是可以为人提供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没这么无私。
沈芷并没打算生孩子,更没想过结婚。她一直认为婚姻的本质是繁殖,不育正好不婚。她把这个观念传递给沈校长,沈校长只认为她在斗气。她并没把病的事告诉沈校长,其实应该告诉的,这样沈校长就不会再纠缠她,而是把希望寄托在沈芸的二胎上。现在生二胎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不用像她一样一天到晚藏着掖着。
但贺北安不一样,她不准备对贺北安据实已告,这病并没什么,可要真说了,贺北安不管心里怎么想,一定会表示对她负责。为了远离那些不合适宜的负责,沈芷决定沉默。
她对桉城的急诊科并不抱有希望,一出小区就让出租车司机送她回之前的旅店。她有药在那儿。
到了旅店,柚子就跳着跑过来让沈芷帮她做功课,沈芷忍着疼说:“明天好不好?我今天不太舒服。”
“怎么啦?”
“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桉城果然和她水土不合,一到桉城,连病痛都来了。她一个人忍着疼吞下了带来的药物,平躺在床上接电话,依然是工作邀约。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她都必须尽快查出结果,离开桉城。她家门口的医院以运动康复见长,回桉城的这些天,她一直很注意,毕竟小地方的医院康复科跟没有差不多,有了病也只能靠药挨着。腰病是个富贵病,桉城2000块的工资根本无法负担她的生活费,前公司给她报销商务舱,经济舱座位不能调到180度,久坐对她是个折磨 ,如今辞职,一切都要自费,康复科的专家一小时要几千块,她的身体支撑着她去赚钱,何况还有房贷。
外面的雨滴滴答答下着,一点儿都不尽兴,沈芷戴上耳塞,将自己和这场雨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