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家族志
艾伯特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希莉亚与那两个小朋友的对话, 没让自己心中的情绪显露出来。
希莉亚听到卡莱尔和凯恩的话有些生气，气的不是他们没能保护好自己，毕竟他们实力摆在那里, 也怪不了他们, 她气的是她送给两个小辈的东西, 竟然被抢走了！
“抢走你们东西的是什么人？”希莉亚问道。
卡莱尔说：“是一个自称海莉的女魔法师，她被魔兽袭击受了伤, 是我们救了她, 没想到她竟然偷偷在食物里下药，恩将仇报抢了我们的东西，还把我们丢到森林里，我们醒来的时候很多魔兽都把我们包围了！”
凯恩附和道：“她明明看起来是个好人, 没想到这么狠毒！”
当时卡莱尔和凯恩都吓蒙了, 他们想起上次受到这样的生命威胁, 还是在受雇于巴伯尔时被强盗团袭击。只因为想到了这件事, 他们想起了希莉亚赠送给他们的戒指, 因为是用来保命的，他们都挂在了脖子上, 因此那个海莉只是把希莉亚送他们的另两样魔纹护具抢走了。
那个海莉只是个跟他们差不多的初级魔法师, 会栽在她手上让他们非常羞愧。竟然就这样用掉了希莉亚阁下赠送的那枚珍贵的戒指, 此刻二人又内疚又丧气。
“你们也别太自责了。只要没死, 被这世界毒打的经历是宝贵的经验，至少以后你们不会再上类似的当了, 对吗？”希莉亚安慰这对情绪低落的双胞胎。
她自己是没怎么受到过社会的毒打啦，但那是她没日没夜地学习换来的。只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那毒打就落不到她头上。
“是, 我们以后绝不会再轻信他人了！”卡莱尔掷地有声地说。她当然不会说, 当时救人她想的是希莉亚阁下救下他们的事，她想将这种善意传递出去。这样的行为当然没错，错的是她和凯恩实力不济，还不够谨慎上了当。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她还会救人，但绝不会像这次一样过于轻信他人了。
像希莉亚阁下这样救了他们还白送他们不少宝物的好人，绝无仅有。
凯恩也是重重点头，表示完全赞同姐姐的话。
希莉亚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但是这世界要从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初级魔法师非常困难，她只能仔细问了姐弟那个海莉的样貌性格等信息，以后她离开帝都去找魔王城堡时要是刚好遇上，可以替姐弟俩讨回公道。
说完那个海莉的信息之后，姐弟俩刚才差点葬身魔兽之口的恐慌情绪才彻底消散，他们先是注意到一旁银发的艾伯特，然后是所处之地。
二人有些吃惊，隐隐有些联想，互相对视了一眼。
希莉亚看到姐弟俩终于注意到四周，她轻咳一声道：“这里是蔷薇庄园，这位是庄园主人艾伯特先生。”
蔷薇庄园！
卡莱尔和凯恩只远远地看过蔷薇庄园，这里是晨曦天使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他们当然会好奇来看看，现在竟然能真正身处庄园中，对他们来说简直像是做梦。
二人赶紧向艾伯特行礼：“艾伯特阁下，打扰了！”
艾伯特微笑道：“没关系。”
卡莱尔好奇地偷偷打量艾伯特，她从来没见过他，只听说过这位年轻的大魔导师不喜欢交际，性格冷漠，但今天一见，他的笑容很温和，可见传闻也不全是真的。
艾伯特又看向希莉亚道：“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先让两位在这里休息，等我们回来再做安排。”
希莉亚想起他们刚才正要出门，便对卡莱尔姐弟说：“你们没什么急事的话，在蔷薇庄园里先待会儿，等我回来。”
“好的！”卡莱尔和凯恩立即朗声应下。
不如说，他们对于暂时留在蔷薇庄园求之不得，这里可是晨曦天使曾经住过的地方啊，作为私人地产绝不会对外开放，他们有机会进来看看可是祖先的保佑了！
这时，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尼克管家已经走了过来，艾伯特吩咐了尼克管家几句，便将姐弟二人留下，与希莉亚重新登上马车出发。
“他们很幸运能遇到你。”艾伯特轻抚左手腕，低笑道。
希莉亚心想，谁叫他们是她弟弟的后代呢？她既然遇到了没办法完全不管。
“我恰好很喜欢这对姐弟。”希莉亚道。
艾伯特道：“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帮助别人。”
“那倒也不是。”希莉亚摇摇头，“机缘巧合吧。”
她帮维特是为了还恩，她帮迪安是利益交换，她帮小黑和梵提提是顺手，她帮卡莱尔和凯恩是血缘与责任。至少在这个世界，她并不能算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艾伯特注视着希莉亚，却在她看过来之前转开了视线。
是因为穿越到这个时代后她变了，还是她可以帮助别人顾忌别人，却不肯为他想想？
艾伯特打算稍微冒一些险，开口道：“你之前说，你好奇晨曦天使以及她老师儿子的事，想来你之前已经对此做过一些研究，那么你认为，晨曦天使与她老师的儿子是什么关系？”
希莉亚一怔，不由得想起了迪安说过的那本她连听到书名都要尴尬的“小说”《晨曦天使的情史》。
毫无疑问，跟她青梅竹马的艾德里安，肯定会被囊括在“情史”范围内的嘛。
“我觉得《晨曦天使的情史》那本书是在造谣。”希莉亚认真地为自己正名，“按照我所了解的，晨曦天使一直致力于魔法的研究与精进，对于男女情爱没有什么兴趣，什么情史都是一派胡言。”
艾伯特有些意外：“你还看过《晨曦天使的情史》？”
希莉亚：“……那倒是没看过，但听书名就知道是在胡扯。你看过？”
艾伯特确实看过，看到书名的时候他还差点去找那个作者的麻烦，只是翻开书看到那个作者着重笔墨描写晨曦天使与青梅竹马的艾德里安·艾尔的爱情之后，他就放弃了那个想法。
“当做消遣看过。”艾伯特回道。
希莉亚憋着没追问书里究竟写了点什么，她敢肯定是她本人知道后尴尬又生气的内容。
只因为克罗地亚家族完全没落了，不然怎么有人敢写晨曦天使的情史这种鬼东西！
艾伯特没有放弃之前的话题，继续道：“姑且不说那些没有依据的臆想，你认为晨曦天使怎么看艾德里安？”
因为这一次去找那些老家族要看的东西就是跟晨曦天使、她老师以及她老师儿子有关，他这样的问话并不显得突兀。
希莉亚因艾伯特的问题而微微走神，她不知道历史上是怎么记载的，就算有记载可能也就一两句话吧，她还没有认真地用这个问题审视过自己。
她是怎么看艾德里安的呢？
他无疑是个非常骄傲又非常优秀的人，但与他的优点同样突出的是他在与人来往上的缺陷。她不记得他有什么深交的朋友，这导致他好像只能经常来找她这个青梅竹马，但因为他的态度，她又不怎么欢迎他来。
她应该是很经常地表现对他的嫌弃，但他好像没怎么感觉到。她还在他家住着时他时常来找她也就算了，她后来买下蔷薇庄园搬了出来他还经常来找她，就有点过分了。
现在想来，他没有朋友，只有她一个青梅竹马，确实很孤独吧。
她不告而别离开后，他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希莉亚忽然觉得有点胸闷，她真是讨厌禁咒的失败，还要让她留在这个世界，得知了她不想看到发生的事。
“家人。”希莉亚回过神来之前，已经用一个词回答了艾伯特。
艾伯特没想到自己会从希莉亚嘴里听到这个词，他怔了好一会儿，低着头没再言语。
她真的拿他当家人吗？可是家人之间，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即使已经过去了五百年，艾伯特也忘不了那一天他站在冷清的蔷薇庄园，站在她离去的喷泉前的那种心情。
希莉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也就没有注意到艾伯特的异样。
马车缓慢停下，车夫在外面轻声说：“艾伯特先生，明杰尔家族到了。”
马车内的二人相继回神，先后下了马车。
因为艾伯特提前约定好了会面时间，马车到时明杰尔家族的人正在外面等候。
希莉亚下车后看到这个家族的居住环境就知道，明杰尔家族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来迎接艾伯特的是明杰尔家族目前的族长，拥有男爵头衔的西姆斯·明杰尔。
西姆斯·明杰尔是个中级魔法师，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得到来自大魔导师的主动上门拜访，而且还是个来自皇族的大魔导师！
因此，对方当时提的请求他根本没细看就答应下来了，翻阅一下他家族中保存的历史文献而已，用这样的小事换来与艾伯特阁下交好，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西姆斯对与艾伯特同来的希莉亚一样恭敬，虽然希莉亚看起来很年轻，但有艾伯特这个同样看着年轻的大魔导师陪同，别说她是大魔导师了，就算她什么都不是，他也不会表现出任何不敬。
他唯一有些疑惑的是，这么年轻的女性大魔导师，应当在她更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绝佳的魔法天赋，不该默默无闻，可他却一直没听说过她。
“跟晨曦天使那个时期相关的记载，我昨日都已整理出来，可以送到蔷薇庄园去。”西姆斯微笑道。
“不用，那毕竟是贵族的历史记录，我就在这里看好了。”希莉亚笑了笑。
人家客气，她可不好太过分。
西姆斯看了眼艾伯特，见他也是同样的意思，哪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不如说，他们在他家看那些记录，他便能好好招待，与艾伯特阁下交好，反而比把东西送去蔷薇庄园来得更好。
很快，艾伯特和希莉亚就在西姆斯的引领下来到了一间宽敞的书房，西姆斯所说的东西，早已经放在了书桌上，足有小半截手臂那么厚。
西姆斯带人到达后就很识趣地离开了，希莉亚走上前拿起一本翻了翻，才发现西姆斯的周到之处——他把有晨曦天使及其相关部分都用便签纸做了标记，虽然看似很厚一叠，但她很轻松就能找到相关内容。
希莉亚不禁想，这么周到的服务，不多给点好处费可就说不过去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抬头看向艾伯特说：“你不用特意陪我，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艾伯特却拉了另一张椅子过来坐下，微笑道：“我现在无事可做。”
希莉亚见状，也没再多说，笑了笑径直低头看起来。
她手上这本是明杰尔家族的家族志，说的是祖上历代明杰尔家族重要人物的生平，而在西姆斯标记的第一页，说的是明杰尔家族的祖先曾经意外买得了一样来自晨曦天使制作的魔纹护具。
希莉亚仔细算了算时间，那时候她应该是魔导师，不过经她手的魔纹护具很多，她实在记不清是自己卖出去的，还是别人转卖的。
希莉亚把西姆斯标记的看了一半，很失望地发现并没有什么线索。
她抬头看艾伯特，他跟她的进度差不多，已经都看完了，见她看过来，微微摇头。
“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希莉亚充分相信艾伯特的信息判断能力，闻言失望地点点头：“我这里也是。”
不过她事先早就做好了根本弄不清楚艾德里安生平的心理准备，这还是第一家而已，她也没太过失望。
在二人看资料期间，明杰尔家族的人送来了茶水点心，每一次都是静悄悄地来去，并没有打扰二人。
等二人看完了走出书房，却见西姆斯正等在不远处，见他们出来立即迎上来微笑道：“二位已经看完了吗？现在时间已经不早，正好我家厨师买到了产自不定海的鱼子酱，艾伯特阁下，希莉亚阁下，二位可一定要赏光留下品尝。”
他精心准备的菜肴绝不止于此，在昨天得到拜帖之后，他立即就着手准备起来，务必要让艾伯特阁下获得一个满意的来访体验。
跟科林家族约的时间是下午，而且艾伯特很清楚自己留下吃饭是对明杰尔家族的最好报答，因此他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希莉亚不能让艾伯特出人又出钱，因此在前往宴席的过程中，她悄悄找上了明杰尔家族的管家，送出了一大笔魔晶。
有时候贵族之间的来往是要讲究一个含蓄的，她要是傻不愣登地直接把钱丢到西姆斯面前，那就太不懂礼数了。而且她送出这笔魔晶时，还要说这是感谢刚才的点心。
当然，她把管家叫到一边时并没有避开西姆斯，她得让西姆斯知道她给了报酬。
席间，西姆斯的热情恰到好处，他并没有过分谄媚，既照顾到了艾伯特和希莉亚，又不至于让他们不自在。
午饭一向不是什么重要的餐点，三人很快就结束午餐，算是宾主尽欢。
之后，希莉亚便与艾伯特一起赶往下一个家族，科林家族。
科林家族的情况比明杰尔家族稍好一些，不过也是个正在走向没落的家族。
那么长的岁月中，很难有家族可以一直保持兴盛。曾经的皇族瓦尔顿家族，不也成为历史了吗？如今的皇族奥尔德雷德家族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但数百年后说不定也会被另一个家族取代。
科林家族出来接待的也是族长，跟那位西姆斯男爵相似，这位族长也是男爵头衔，只不过岁数要大上不少，而他就没有西姆斯男爵那么周到了，总共十来本颇具历史感的装订册就那么放在那里，需要希莉亚自己慢慢翻。
希莉亚没有浪费时间，立即看了起来。
大概看了一个小时，看到某条记录时她眸光一凝。
这是这个家族五百年前的族长的生平，关于她想要的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去蔷薇庄园求见艾德里安大魔导师，被拒”。
去蔷薇庄园求见艾德里安……她的蔷薇庄园，艾德里安曾经住过吗？
希莉亚抬头看向蔷薇庄园的现任主人艾伯特，他似是察觉了什么，也抬头看来。
“晨曦天使之后，蔷薇庄园的历任主人，你都知道是哪些人吗？”她问道。
艾伯特看了眼希莉亚手中的书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问道：“晨曦天使老师的儿子，曾经成为过蔷薇庄园的主人？就我所知，公开的蔷薇庄园历任主人中，并没有艾德里安·艾尔。”
希莉亚想，科林家族的这份家族志根本没有必要造假，可公开的蔷薇庄园历任主人中，确实没有艾德里安，这一点巴伯尔也说过的，她记得很清楚。
是有人刻意删去了艾德里安的历史记录吗？
可是，是谁，又是为什么要那么做？
希莉亚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继续往后翻看。
光这一条信息说明不了什么，她需要更多的信息互相印证。
这一个下午，希莉亚都耗在了这堆记载中，幸好有艾伯特的帮助，他们才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都看完了。
在这份家族志中，提及到艾德里安的有两条，另一条是说艾德里安从科林家族收购了一些魔兽。
目前她可以得出的结论有：艾德里安完全从历史上消失之前，就已经是大魔导师了，以及他曾短暂地拥有过蔷薇庄园。
希莉亚很清楚艾德里安拥有蔷薇庄园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感觉到胸口更闷了。
婉拒了科林家族的挽留，再给了足够的报酬之后，希莉亚和艾伯特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艾伯特注视着正看着马车外似乎在走神的希莉亚，忽然开口道：“艾德里安·艾尔曾经在蔷薇庄园住过，或许留下了什么东西。”
希莉亚转过头来看他，却摇了摇头：“都换过那么多任主人了，他就算留下了什么，多半也早不见了。”
如果说她的猜测没错，有人抹去了艾德里安在历史中的记录，那么多半她不会找到艾德里安留下的东西，如果他真的留下了什么的话。
“庄园其他地方或许什么都留不下，不过有一个地方很可能找到点什么。”艾伯特说。
希莉亚一愣：“你是说，地下室？”
艾伯特说：“是的，如果你想看，我们回去后可以去看看。”
希莉亚迟疑道：“我可以进去看吗？”
她还记得参观时尼克管家说过，那是只有艾伯特才能进出的地方，那里面显然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该轻易让人进去。她之前在里面设置精神位点时，也不让人随便进去。
“当然可以。”艾伯特坦然笑道。
希莉亚见艾伯特并无勉强的样子，再加上这事本来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她便点了头：“那就谢谢你了。”
马车很快回到了蔷薇庄园，二人下了马车后，艾伯特便径直带着希莉亚往地下室走去。
没有让任何人跟随，艾伯特和希莉亚二人来到地下室门口，艾伯特上前打开特质的魔纹锁，侧身道：“请进去吧。”
里面有魔晶灯，所以并不昏暗。
当然，即便很昏暗，希莉亚也很熟悉该怎么走。
她走了进去，出于礼貌停下脚步，等艾伯特锁上了门，这才等他带路往前走去。
这里跟她五百年前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分成好几个隔间，地面和墙壁都保持着相对原始的状态。
不同的是，最靠边那个隔间门上有密密麻麻的魔纹，她扫了一眼，大概是一种防御性的保护魔纹，可能还有锁定效果，阻止他人进入。
艾伯特见希莉亚的目光落在那个只有他知道装着玻璃棺的房间，微笑道：“你想看那个房间吗？”
希莉亚摇头：“不用。”
既然用魔纹防护得那么好，那里肯定藏着对艾伯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她非要进去看的话就太失礼了。
艾伯特的神情不知是失望还是了然，所有情绪一闪而过，他只是笑了笑，便带着希莉亚去看其他的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