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我们有输出位了。
在我和老板组队没多久, 渡边以一个吃瓜群众的姿态参与了这场日下吉溯源计划,他听的认认真真,时不时冒出来一句“真能作死啊”。
现在他完全可以用过来人的姿态说:“你看, 日下, 我就说那群高中生有问题。”
那群与死亡牵连颇深, 还被我神棍一样预言“未来会碰见更深刻的死亡”的高中生, 就是咒术师。而将我认成他朋友的那位高中生,更是揭露了一个可能的事实——不久前,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日下吉。
“人才济济日下吉。”
老板喉结动了动, 挤出来这句。
“但那个日下吉死了,应该就死在涉谷里。老板你应该清楚吧。”
作为日下吉这个群体的观测者, 老板会碰见身为咒术师的日下吉的几率很大, 他也不负众望身为点头了:“性格有些阴郁, 但说他死了, 我不认同。”
渡边鹦鹉学舌:“我不认同。”
我:“日下吉不合时宜的恶作剧总是让人抱有幻想。”
“你有不同的见解?”
“我就是从他的尸体上诞生的。”
“……你们日下吉, 还能这么玩?”老板瞳孔地震。
渡边举手发言:“我不是。”
“这完全就是他成为咒术师后的恶果好吧, 跟无辜的日下吉有什么关系。”他用胳膊捅了捅我, “当事人发言啊。”
“可能是吃太多诅咒了,导致他死后我的出现。”
当事人冷静思考。
当事人被观测者驳斥,说我鬼话连篇。
“我看见过那个日下吉的术式, 他没有吞食诅咒,更像是操控。”
“冒昧问一句, 老板你当时的职业是?”
“中途离职的辅助监督。”
……
我们一本正经分析, 我们认为三个人中有一个在说鬼话, 事实证明, 我们三个都没说人话。一个老板揣着明白装糊涂, 两个日下吉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所以这个不合时宜的恶作剧,三个人都被恶作剧了。
老板去过咒术界,得出结论,咒术界对妖怪的鉴别有些瘸腿。
我是在咒术师的尸体上诞生的,对咒术界不算一无所知。
至于渡边,暂且不提。
这样的我们一本正经的分析早已经知道的事,老板还能说得出来“人才济济日下吉”,一副刚知道消息饱受惊吓的姿态,渡边忍不住吐槽:“你们还能再离谱一点吗?”所以渡边被我们两个人瞪了一眼:“你难道不离谱吗?”
最离谱的是作死小能手渡边,数次在生死线还能活蹦乱跳的家伙,是我们仨中唯一的输出。我们说组合缺输出的时候,他可以一脸迷惑的:“不缺啊,我不就是。”
我:“……”
老板:“……”
他反应了过来,“你们两个不带我玩?!”
“能解释一下输出的问题吗?”
老板淡定的转移了话题。
渡边:“逃跑的时候你们不会敲晕危险源再跑吗?”该输出人员表示,除了涉谷是猝不及防,其他的他都通过这种方式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而且对于下手的力度多有把握,不会制造新的意外死亡事故,保证了他的求职之路顺畅平静,绝对没有警察上门说他涉及杀人案件的情况发生。
“你难道不会报警拿奖励吗?”
我的灵魂质问。
渡边:“……忘了。”
“难怪你现在还是一个打工人。”老板叹气,“那可是米花町。”
重击之下,渡边忘记了兴师问罪,只是哀悼自己错失的金钱。
不带渡边玩的理由,很简单的,那时候渡边对我们的活动兴致缺缺,只想着休息,组队的时候被遗忘也不是什么问题。现在渡边提出了组队申请,还是一个输出,只有两个辅助的队伍自然是选择了接纳。
难受的只有老板一个人,他需要面临两个日下吉在他面前频繁出现——哦,以前三人组的时候他已经忍受过了,还能将我和渡边直接区分开,明明都是日下吉,他偏偏双标。那他为什么难受?
渡边了然的:“他双标啊。”
双标界标杆老板认同了渡边的说法,这……换件衣服还能双标吗?我也直接问了出来,老板的答案是,还会。
“日下吉在我眼中区别非常明显。你们区分对方是本能吗?”
“我们眼中的对方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老板的区分方式,说起来就是因为他对日下吉熟悉,可能还被平安京的日下吉锻炼了一下,得到了他的馈赠,才能在同一张脸里区分出不同的日下吉,当然这也导致了恶果。
因为过于亲近,所以在一堆日下吉凑在一块的时候,他会有不良反应。
对我和渡边双标,原因就在于此。
在我边上的老板没有过大的精神压力,不会头疼,单独面对渡边时,会有轻微的不适。
“日下能有效缓解我的不适。”
我和渡边对视一眼,同为日下吉,这种情况没有在日下吉的意料之外。与日下吉群体接触过久会招致灾祸,视接触程度深重决定灾祸的大小,算是日下吉中的共识吧。不过一般情况下,没有像老板这样的,能够认识到日下吉是群体生物的,所以灾祸并不显著。
很难说老板是幸运还是不幸。
认知决定了日下吉对诅咒之外的事物的杀伤力,换句话讲,现在的老板对日下吉的认知,已经到了危险的地步了。但我们两个日下吉,或者说整个群体的日下吉,现在对老板没有杀意,不被日下吉视为一定要清理的垃圾,这种杀伤力,也是闹着玩的指标。
综合来看,老板还是幸运的。
幸运值高到抽日下吉都能抽到特殊卡面。
“特殊?”
“一堆输出里抽出来我这个治疗。”
渡边煞有介事:“治疗就一个。”
老板高兴不起来:“抽到朋友前的出货都是歪。”
“是的。”
我承认了。又补了一刀,“顺便日下吉的卡池没有保底。”
老板炸毛了:“不要提醒我这件事!”
“自欺欺人是没有前途的。”渡边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做妖呢,要学会迷途知返。”我也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发生了这些事,加入一个输出的三人小队,刚组建不到两个小时,就气的其中一个成员想要就地解散。
咳。
毕竟有两个日下吉。
日下吉的闹腾和对凑热闹的过于热衷,让日下吉与平静生活的宗旨并不搭,可能吧。日下吉是个异常,还是一个群体,除开群体的共性,对平静生活的理解会有差异。而且,鹤见济和神木律可以用一个正常的人类来形容,日下吉本质的确是人类,但将正常的标准放的再低,也无法将日下吉归类于正常。
异常的话,就去异常的理解平静吧。
再次看到买花的高中生时,我和渡边已经在老板的帮助下做了一些大事,其中一部分转变成了他的工作量,让他的表情更加沉重。
现在是他了,不是他们,高中生的身后没有他的同伴。
“一束白菊。”
他说出了不变的开场语。
今天有些例外。
他说:“名字就写上吉野顺平。”
是送给自己的花束。
咒术师衣服的高领立起来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让他声音发闷:“这里支持预订吗?”
“有的,请问客人需要哪种预订服务?”
“每月两束白菊,送到……”他说了附近一个墓园的名字。
那两束白菊,一个送到神木律的墓碑前,一个送到他给自己预订的墓地前。既不是月定也不是年定,咒术师是直接掏出一张卡来。渡边看了一下卡里的余额,粗略计算这两束白菊大概要送二十年。
二十年。
时间跨度有些长了,二十年后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有一个风险就是花店不开了。不过预订送花的合同还是签了下来,走了一堆程序,让花店多了持续二十年的任务。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渡边并不理解咒术师吉野顺平对身后事的早做打算。从我和老板口中,他清楚咒术师的死亡率一直在往上升,今年还没过去,死亡率已经再创新高,这是咒术师安排身后事的必要性。渡边可以理解通常意义上咒术师的安排,唯独不能理解吉野顺平的。
“他不清楚他身上有诅咒吗?让他什么险境都必须活下去的诅咒。”
“因为诅咒他的那位日下吉死去了,他可能以为诅咒不存在了。”
渡边:“……”
渡边;“普通人的诅咒在人死亡后都不一定能解开,何况日下吉。”
“他对两者都不算了解。”
“那位日下吉也不清楚吗,被日下吉注视的人,总是会与死亡勾连不清。”
“可能是清楚的,不过咒术师,不是死的人很多吗?”
所以在诅咒的时候没有过多的负担。
渡边这当口才想起我当时说的“未来会碰见更加深刻的死亡”,这是不应当的事,吉野顺平身上的诅咒在他眼中一直存在,现在才知道它的意义,合理怀疑他工作时一直在摸鱼。
渡边又想捶我了。
“打住,工作要紧!”
“我心气不顺。”
“这又不是我的错。”
更加深刻的死亡。
一直作为事故的幸存者,自然会见证更多的,他人的死亡。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因而即使最初的确只是想要他人能够从灾难里活下去,也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看见自己的亲友不断离世,自己仍旧活着,也许是种折磨。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活着对吉野顺平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的妈妈还在等他毕业回家。
老板说,这是确切的,来自日下吉的仁慈。
“你是真的将日下吉当成神明了?”
唯有这点,他会得到我和渡边的警告,“不要这么做。”
“有什么避讳吗?”
“不要期望日下吉是神明,永远不要。”
“了解了。”
我和渡边白天在花店工作,得到足以让我们在社会中过得还可以的酬劳,晚上就开始三人组队进行活动。
像今天这样。
有了输出,两个辅助给输出加buff,会让一些事情变得非常简单,只是我们的餐桌礼仪,实在是让老板头疼。
老板是一个磕松子时也会将壳完完整整磕开并收集到一块的小松丸,而我们对诅咒的吞食是粗鲁的。
诅咒的躯体被丢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啃咬的痕迹,不像人的痕迹。完全去除符咒的诅咒之王的手指,对诅咒的吸引力是强烈的,我们所在的地方因此变成了诅咒的地狱,丢弃掉的躯体部分也就越多。
这种场面无论看多少次老板都觉得自己适应不了,他忍不住开口:“你们还挑食吗?”
渡边回答的声音含含糊糊:“不挑食,但吃的太干净,咒术师们会找不到的。”
“也许还能引来一些好奇心重的妖怪。”
我接着说。
老板只是适应不了。
无论多少次。
因为适应不了,才会表达自己的不适与不满,只是抱怨而已。
为了让老板好受一点,后来我们换了一种比较文雅的进食方式,由渡边提议的。
将诅咒捏成小球,然后放入口中咽下去。
老板见过这种进食方式:“咒术师中有位咒灵操使。”
渡边点了点头:“夏油杰。”
“看来你们认识。”
渡边咽下了嘴里的小球,“很熟的那种关系,我不像现在这样乱跑前,夏油杰称呼过我猴子。”
我:“他对没有术式的普通人称谓统一都是猴子。”
“可是日下吉,对他而言不是肉眼可见的异常吗?”
渡边没有去当咒术师,夏油杰清楚他是肉眼可见的异常,却在最后从咒术师的体系叛逃时——按渡边的说法是“小孩在他面前哭的挺惨,一边哭一边想要掐死他,猴子都说的哽咽”。
我:“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夏油杰?”
老板:“你确定他是咒灵操使?”
“我不确定。”
渡边眨眨眼睛,“我瞎说的。”然后他用手卡了一下脖子,呸出了声,果真帅不过三秒,“绝了,这球怎么这么难吃,食材变质了?!”
“量变产生质变。”
“你又在瞎用了。”
算不上瞎用,将诅咒庞大的身躯压缩成肉丸子大小,口味会成这么糟心样子,我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文雅的吃法牺牲了食材本身的滋味,渡边和我一度想要自带刀叉,或者带两双筷子,将诅咒当成寿喜锅里的肥牛,下锅涮了。
老板就看着我们一边讨论诅咒怎么做好吃,一边穿插一些狠人夏油杰的事迹,老板说他现在的想法就是夏油杰可真TMD的接地气。
我:“???”
渡边:“什么接地气?”
老板形容了一下自己的感受:“就跟看着一个咒术师里都排的上前列的疯批突然穿着拖鞋下地干活还抠脚的接地气。”
“你这形容就不接地气。”
“那就是一起吃寿喜锅侃大山吃完了还得来俩扎啤的接地气。”
“我觉得这两个不太搭唉。”
“闭嘴吧你们,一个一个来,想看我笑话对吧,我就形容一下。”
夏油杰在渡边嘴里的形象就这么离谱。渡边说他小时候带着夏油杰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差点将一个优秀学生带成小流氓——别怀疑,这没啥可信度,以渡边的胆量,就给未成年人带了罐啤酒两个分了喝,回家被死里揍的事情有点可信度。
“只有我挨揍了,人夏油杰凭着以前的良好表现躲过一劫。”
“我还被拎到夏油杰面前来了次现场直播。”
“我妈下手真重。”
……
老板咂摸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日下吉,会有普通的亲缘关系?”
不通人情,对日下吉这方面不了解的老板问的问题很冒犯,被我们两个联手纠正了一下。
“有啊,就是亲缘关系看起来不那么正常。”
“那就是很不正常。”
老板笃定的说道。
“那就很不正常吧,日下吉的亲缘关系一般指的是诅咒,被寄生的诅咒概率比较大。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夏油杰知道我不正常了吧。”
“看得见诅咒的都知道我不正常。”
还有一个比较令诅咒窒息的情况,有些诅咒没有性别,日下吉出来了它都不知道该被叫什么。我这种情况更让围观群众窒息——日下吉生了日下吉,日下吉需要管日下吉叫爸,日下吉被日下吉叫爸。
渡边说我是给那些人出难题,我想了一下,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现在想多出一个妈的话,我也是能找出来的。”
老板严肃认真的建议:“说不定你妈对你爸的了解比你多,孩子大了,叛逆期也该结束了,去找你妈吧。”
我沉默。
渡边:“他妈也快没了。”
“你怎么知道?”老板诧异。
“因为算得上我妈的人在他朋友夏油杰的肚子里。”
日下吉之间的关系总是令人窒息。
老板作为一个妖怪,都有些顶不住,“还有更刺激的吗?”
“当然有啊——”
我和渡边异口同声:“老板你捞日下吉一直沉!”
被老板扔的松子打的抱头鼠窜。
打戏过后中场休息,我爸和我妈——日下吉与诅咒的故事堂堂连载。
我清了清了嗓子,第一句话就是:“我妈没有性别。”
渡边表情空白了一瞬,之后面无表情的捧读:“你爸碰见了你妈,将他按死了。”
“醒醒,他还在你朋友肚子里。”
“那你妈被寄生了。”
“醒醒,我是我爸的尸体上诞生的。”
“你妈在孤儿院碰见了你。”
“醒醒,我一出生就这么大了。”
“……那你还是个宝宝了?”
“日下吉今天还没有两个月。”
老板的松子要在手上应该已经掉了一地,他现在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他已经笑的肩膀在抖动了。
“那你妈怎么了?”
“作为诅咒的他自然是快要完蛋了。”
渡边,渡边:“他是怎么成你妈的?”
我不合时宜的恶作剧停止了,换上了正经面孔:“他是从人类的憎恶里诞生的,日下吉觉得很有意思,研究了一下他。”
“至于为什么会成为亲缘,日下吉没有一个诅咒亲缘,似乎不怎么妥当。”
“那就是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的确如此。”
理由就是如此。
那些诅咒亲缘的结局大都是被寄生在它躯体上的日下吉汲取完所有养分,然后迎来死亡。我的诅咒亲缘,只是结局特殊了一点,或许也并不特殊多少。
他依旧活在日下吉的注视中。
一个正常的日下吉,从诞生到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幼儿时期基本上是依靠着诅咒一手带大,给他们一个正常的家庭环境和家庭关系。
“所以,你能想象诅咒之王带孩子的场景吗?”
“虽然可能会被诅咒之王直接按死,没有诞生的机会,但诅咒之王有一瞬间的动摇,场面就会相当的……”我找了一个形容词,“不可思议。”
胆子大的日下吉可能在诅咒之王还不是手指的时候就尝试过了,结果不明。可能被除掉了。
活下来的日下吉不会那么皮,奔着高难度挑战。我和渡边,现在保温杯里泡枸杞伪装成中年人,从心境上来说,是可以完美伪装的。
“可你们还是很皮。都中年人了,不该长大了吗?”
“你都一千多岁了,不也还是在吓唬几个月的宝宝吗,老板?”
“是是是,你是几个月的宝宝,要我抱着哄哄你吗?”
“要。”
“给钱。”
“你想的美。”
在晚上粗鲁进食补充养分,留了一地残渣的行为,会在一开始钓出来沉不住气的,他们知道得少,大部分也不是妖怪。
据老板所说,现代社会,妖怪在人群中生活一般都有一技之长,可以不让人怀疑的养活自己,呆的久了,就以为自己是人了。
还有一些妖怪过着隐居的生活,保留着自己的势力,看着他们,会发现平安京从未离去,又会觉得平安京再也不会回来。
妖怪不是彻底不存在,他们只是藏了起来,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活的久,知道的事就多了,同为妖怪的老板,要不是自己是个辅助,早就去掏那些妖怪的窝去问点事情了。
“你们这群日下吉跟妖怪很像,要是跟妖怪一样活的长久一点就好了。”
我们笑嘻嘻的:“那是个灾祸啊,那样日下吉就不是人类了,会遍地都是日下吉吧。”
那就是一个恐怖故事,而不是温馨异常。
忙完了布置鱼饵的事项,清点完今日的收获,我们仨是会留在现场说一堆经历过的事情的。老板说平安京的那些妖怪,渡边说他打工的事情和以前的朋友,我就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从他人口中听到的故事。
就像我们没有互相拆穿时,在居酒屋消磨时光时做的那样。
“今天又有什么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