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极光
试吃活动的成效相当不错。
奥萝拉听着罗丝和威廉的汇报，他俩端着空托盘回来的时间比她想象中更快。
“这条街上的店主听说是见面礼都收下了，还祝我们开业大吉。”
威廉驾着马车往来于塞辛镇和新法瓦城之间，本就与他们相熟，这会儿乐呵呵地解释道，但又脸色一变。
“就是德克商会那边……说是他们很忙直接被打发走了，所以我就听奥萝拉大人的，干脆都分发给别人了。”
奥萝拉摸摸下巴，这么大架子？
“爵士跟那家商会的关系怎么样？”她问。
“莱斯特大人……”他俩对视一眼，“我们说不上来，也不瞒您，莱斯特大人他私底下是看不惯他们有时候的作为，表面上的关系……普普通通过得去吧。”
单纯冲她来的？
有其他商户做对比，正常而言不会上来就这么落人面子。
“可能他们真的忙吧。”奥萝拉随口道。
谁让人家是势力遍布全国的大商会呢。
“也不一定，奥萝拉大人。”威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听酒吧老板娘说，那边本来虎视眈眈盯着这家店面，估计是想压价。”
那就是了。
听杂货店老板当时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大家都盯着，没想到被她个半道杀出来的截了胡，不过把不快表现得这么明显的也就是德克商会这店大的一家了。
“但是……”
罗丝看着这破破烂烂又落满灰尘的店面，怎么瞧怎么瞧不出来抢的价值，不解道：“为什么啊？”
“很简单。”奥萝拉笑着说，“因为位置啊。”
现在这家面包店冷淡到要倒闭，只是自己经营得太糟而已。人们要去城外，临走前想补充物资最后一个经过的地方是这里；回城时第一个路过的还是这里，位置算得上很好了。
罗丝恍然大悟，“所以奥萝拉小姐才说……”
奥萝拉：“咳。”
她看位置归看，当机立断买下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只有这一家是空闲转让的。她原先玩的那个游戏住宅区的土地有限，教会她的最大道理就是手快有手慢无。
什么，你还真想等它像标价牌上说的那样打折？不可能的！
信不信你敢等就有人敢空降在你眼前当着你的面盖房。
很不幸地，她现在就是那个从天而降的，要问奥萝拉的感想——爽就一个字，她要说好多次。
她看明白了，说是有好几家都等着扩门面，结果半天卖不出去，售价不很合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实也是犯不着为了这个得罪家大业大的商会。但奥萝拉才不管，到手的好处为什么要平白拱手让人。
不过这家店的位置也好不到对方会为此刻意来刁难她或者给莱斯特子爵找麻烦的份上，既然无意交好，大家互不干涉就是。
“你那边呢？”她问罗丝。
“挺顺利的。”罗丝手指绕着麻花辫，不太确信地答道，“虽然也有拒绝的……但大多数都收下了，还有人当场打开夸赞了奥萝拉小姐的手艺，问我是不是确定在大后天开业。”
说着，小女仆忍不住笑起来，“其实后来还有之前拒绝的人找回来，可惜当时面包都已经分发完了，我这么告诉他的时候他特别的遗憾呢。”
“等到后天，生意应该会很不错吧！”她不无期待地说。
“如果到时候真这样，”奥萝拉眨眨眼，“那可有你们俩一份功劳。”
这话无疑马上引来那两人忙不迭的推让。都说吃是最好拉近关系的方法，他们年龄差不了几岁，奥萝拉又表现得平易近人，虽然他俩还把她当勇者大人来崇拜，也到底多少熟络了些。
三人笑闹成一团，直到威廉看了看外面天色。
“都这个时间了，奥萝拉大人，”他说，“那我就先走了。”
“好好好，一路顺风。”
奥萝拉笑道：“那件事记得帮我问问莱斯特爵士。”
他就是送她俩过来兼帮忙打点的，还得回去复命。虽然还不知道那位忧国忧民的子爵大人会对此如何予以置评，但想想对方之前有求必应的态度，总不会太糟。
面包店现在这样肯定是没法住人的。奥萝拉给了罗丝点钱，让她先去旅馆订两个房间，自己留在店里继续洗洗刷刷。
等罗丝去而复返也主动捋起袖子来帮忙，二人又是一通忙碌，终于把积下的灰尘都清洗了个干净。
当她俩关上面包店的门，街上早就没什么人了，只剩街角的酒吧还亮着灯，偶尔有几个庆功喝得酩酊大醉的冒险者勾肩搭背地出来。旅馆里也该睡的都睡了，柜台后留了个厚厚刘海盖住眼睛的少年值班，认出已经提前来过一趟的罗丝就一言不发地把钥匙递了过来。
见对方明摆着不想交流，奥萝拉也就笑着道了谢，接过钥匙后转头在房间门口和罗丝分开时说了声晚安。
推开木门就是今晚要睡的客房，一眼望去的布局委实说不上宽敞，狭窄木床也只够将将一个人躺上去的大小。但好歹四处都很干净，收拾了一整天面包店的奥萝拉悲哀地发现她的要求居然已经下降到这种地步了。
就连游戏里的旅店房间也比这里宽敞得多——虽然人家那都是在首都的中心地带。
想起这个，奥萝拉不由又哀叹起她三进三出的独栋别墅，奢华如洛可可式风格的家居外加户外的泳池花园，想当初光是装修就花了她一个月，亲手打点的一切都那么合她心意。
都直接用游戏角色穿了，就不能带着自己的房子一起吗？！
要是有机会她非整一个更称心的不可。
不过——
奥萝拉张开双臂，仰倒在床上，想想明天要做的事打了个哈欠。
——异世界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未来啊。
她想想还有点小期待。
*
第二天，奥萝拉起了个大早。
虽说昨天算是不停点地操劳了一天，但她起床时居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恰恰相反，奥萝拉自觉从未如此地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恨不得当场来个她那个有且仅有的战职的标准高跳来证明一下自己的身心都保持在最佳状态。
……她握着长|枪原地沉思两秒，想想还是收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她连怎么起手都忘了。可能因为专注生活职业太久，这具身体对战斗技能的熟练程度远远不如前者，奥萝拉可不想一个没留神摔断腿。
不过，她猜现在这样都是以往打下的基础，单枪匹马征讨过帝国的英雄又怎么会被区区一天的大扫除累趴下。
这点小活儿不在话下啦。
虽然眼下复现不了这荣光，但她还有别的方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清晨的塞辛镇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商店街上的店铺都还未开门营业，街上也几乎没什么人。奥萝拉就像一个普通冒险者那样沿着街道向城外走去，闻到了夹杂着泥土气味的花香。
夜里似乎下过小雨，石子路旁错落开着的野花花瓣上都沾着水珠，光是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就叫人心旷神怡。
经过几家农户开垦的田地，再往前走就是镇边的森林，树木愈加茂密，奥萝拉欣赏着这满目绿色，直到她抬头，看到头顶树叶间的一抹黑色。
奥萝拉顿住，视线再度上扬，确定有一只大得出奇的乌鸦正有气无力地站在树枝上。
……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只乌鸦？
奥萝拉看着乌鸦，乌鸦也看着她，下一秒，它“哇”地叫了一声，毫不关心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奥萝拉：“……”
你还挺高冷。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为看鸟来的。
乌鸦已经消失在她视野里，奥萝拉抽出背在身后的手斧。工艺精致的斧柄正好是适合她抓握的大小，斧身被漆成了金色，她熟练地回手晃了晃，看斧刃在林间阳光的照射下反出金光。
她昨天就向威廉打听了当地樵夫偶尔来森林附近砍伐的大概位置，方才打眼一扫，也确实看到了些或新或旧的木桩。
正像许多经营或者种田游戏，比如《牧○物语》啦《星○谷物语》啦一样，《TheWorld》的采集手段分为三种——园艺、采矿和钓鱼。
奥萝拉深深吸入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景色就多出了些变化。
枝繁叶茂的树林之间，有些树干上正闪烁着莹莹白光，那光芒并不刺眼，更像是在单纯提示着它们的存在。这些白光不在少数，几乎把她的视野都照得更亮了些。
但更深处就开始转暗，参差不一的树木后，奥萝拉甚至觉得有什么影子在树篱缝隙里一闪而过。
奥萝拉收住准备再往里走的脚步，走到了最近的闪着光的那棵树旁。
——大地之识。
可以直截了当地识别出适宜开采的树木草丛或是矿点岩石以及都能挖出些什么，居家旅行走哪割哪韭菜之必备良方。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现实到底不比游戏里方便，奥萝拉现在只能自己来回检查，哪棵才能出产她所需要的木材。
挨个查探过去，奥萝拉终于在其中一棵前停下脚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你了。
*
威廉回到塞辛镇已经过晌午了。
这正是白天最热闹的时候，刚赶上饭点，冒险者酒吧和几家餐厅都挤得人满为患。他艰难地拖着一个抱着一个箱子，满头大汗地绕过两个举着烤肉扦子高声谈笑的剑士，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长途跋涉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跟前。
然而他出乎意料地发现面包店的门紧紧关着，还有什么堵在门后，推是不可能推得开了。威廉对着那俩木箱不知所措之际，背后有谁的声音响起。
“威廉？”
他转头看到罗丝，挠挠头“啊”了声：“对对，奥萝拉大人呢？”
“在里面啊。”罗丝向着紧闭的店门偏偏头，“奥萝拉小姐今天早上从森林那边回来就一头扎进去了，说等快下午的时候她出来再说，我见时间好像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
就算这么说——
威廉忍不住又探头往里面瞧了瞧，果然还是很勾人好奇心啊！
只可惜门后挡得真是什么都看不到。
而在这时，那块木板终于有了动静——有谁正把它搬下来，威廉见状赶紧收回东张西望的脑袋，一派正经地站好，然后就看见他们亲爱的勇者大人打开了门。
“咦，”奥萝拉不失惊讶道，“你们都在啊？”
“准备好就赶紧过来了。”
威廉摸着后脑勺，心虚地咳嗽了两声以后才笑着说：“没想到正好赶上。”
“那你还真是赶巧了，”奥萝拉拍了拍手，挑起眉来，“我这边刚刚收工，进来看看吧。”
她已经看见不远处有路过的冒险者和小镇居民在好奇地观望了，但在正式开业之前是定然不可能让他们瞧见的——保持神秘感也是一种乐趣嘛。
被随手丢来挡住了门的长木板其实已经镂得坑坑洼洼了，奥萝拉把它挪向一旁，还不等转头，就听见那小心地避开她进来的两人一声惊呼。
罗丝：“奥、奥萝拉小姐……”
旁边的威廉也是满脸震惊，好半天才忙不迭合上自己的下巴。
也不怪他俩这样表现，面包店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陈旧又满布裂纹的柜台换上了新桌板，被打磨得圆润平滑的波浪形木板颇具美感。这一点也同样体现在其他陈设上，几个架子明明只是换了个位置，却一下子显得店内敞亮许多。
仔细看去，连它们也焕然一新，经由木料改装过的板面洁净美观。原本放在墙角用来堆放长棍面包的竹篓也换成了一只由木头边角料拼接而成的，柜台上还多了个不知什么动物造型的胖嘟嘟的零钱桶。
说这是家全新的店都有人信。
罗丝：“……”
她现在就想问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是奥萝拉小姐不会的？
“早上去威廉说的地方弄了点木材，”奥萝拉笑眯眯地说，“简单地改造了一下。”
真的是简单，她甚至只搞了些修补工作，真正称得上从头做的只有那两个边角料做的小玩意儿。
木材是她加工原木得来的，和装备一起收进随行背包带回来不要太轻松。虽然可惜容纳空间比当初在游戏里小太多，但好歹够用。
奥萝拉还顺带把落下来的几颗树种找了个地方埋了，以后有机会搞点特制肥料还可以去看看它们唠唠嗑，聊一聊我和你们父辈共度的那些年。
嗯，这就叫可持续发展。
“奥萝拉大人，”威廉注意到另一件事，“厨房那里在煮什么东西吗？”
想不发现都难，那股甘甜的芳香都飘到了店前来。
“嗯，顺道采了点树汁。”奥萝拉爽快应道，“在熬糖浆。”
就等着之后派上用场了。
“对了，既然你过来了——”
她停顿一下，“爵士那边怎么说？”
威廉一拍脑门，急急忙忙地转头冲出去，把方才拼死拼活弄过来的俩箱子拖进店里。
“瞧我脑子，”他懊恼道，“这都能忘！”
等他弯腰把木箱盖板打开，就看到大点的那个里放了几袋面粉不说，还夹了几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调料袋。
而更小的那个，里面是两三罐白糖，旁边堆的块状物……黄油？
“‘勇者阁下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力支援’，”威廉抬起下巴挺直腰板，手放在嘴前咳嗽了两声，活灵活现地模仿起子爵的口吻，然后一秒现了正形，“——咳，莱斯特大人是这么说的。”
奥萝拉：“……威廉，有人说过你很有演戏的天分吗？”
尽管她和那位子爵也只见过一面，刚才简直让她感觉本人就站在了跟前。
威廉：“真、真的吗？！”
奥萝拉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她猜到子爵可能不会反对，但也没想到对方会配合到这份上——不过具体问题还是等她回去和莱斯特子爵当面谈吧，这些材料先记在账上好了。
无论如何，它们还真帮她解了点燃眉之急，本来她是想着还有明天来准备营业所需的原料，这下就轻松得多了。
“奥萝拉小姐，”罗丝的声音传来，“这是……？”
她已经自觉清理起了落在地上还未打扫干净的锯末，在这过程中，看到斜放在柜台后的另一块木板，不由好奇出声。
“那个啊……”奥萝拉回过神，笑盈盈道，“就当成招牌好了。”
她将木板反过来，露出上面的一串字符。
想来想去，奥萝拉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既有“极光”之意，也算是沿袭了以前的习惯。毕竟还在游戏里的时候，每一样出产自她手中的都必然会署上她的名字。
原料有了，店面有了，招牌有了。
万事俱备。
就差正式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