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薯泥
布莱德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地叼走了那块面包。
开什么玩笑，有吃的白白放跑那是傻子！
两分钟后，他站在自己那熟悉的小碟前，一口一块吃得别提有多欢实了——乌鸦此时深刻地觉得，哪怕是再多来几声都没事。
最开始还只觉得这小面包平平无奇的摩洛克也不由又热切起来，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顿时转过头去眼巴巴地看着掌握着这厨房话语权的人，一双蔚蓝又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无辜的模样远比刚才更甚。
……谢谢，奥萝拉忍下捂住心口的冲动，有被可爱到。
好在唯一知道他真面目如何的乌鸦正闷头干饭，不然这回真非得噎死不可。
“等我分好你就自己拿吧，”奥萝拉咳了一声，“像这样的凉了就没热的那么好吃了。”
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小男孩顿时举起双手欢呼起来，马不停蹄地冲到了烤盘边。
旁边忽然传来“当啷”一声，奥萝拉莫名其妙地扭头望去，只见失爪打翻小碟的乌鸦正一副被谁掐住嗓子的窒息样子，哐哐地用脑袋撞墙。
……鸟也会噎着的？
她自己拿起锅铲，打开锅盖，捞出了几个煮熟的土豆。
浅淡的马铃薯清香随之飘散，奥萝拉熟练地浸入冷水又去皮，刚放进盆里转手拿起汤勺，手里还拿着蜂蜜小面包的摩洛克就凑了过来。
她宣布土豆就是永远的神！煎土豆好吃炸土豆好吃炖土豆也好吃，而今天自然就是——
“土豆泥？”自称叫摩迪的小男孩好奇地问。
“是啊，”奥萝拉歪头看他，“你很熟练啊。”
“我都会帮家里的忙。”摩洛克一本正经地用下一个谎圆上了上一个谎，他盯着她手里的碗，眼神里不知不觉透出些殷切来，“大姐姐，你还会做别的吗？”
“别的？”
奥萝拉想起自己本职业里密密麻麻那乍一往下划拉都看不到底的制作列表，嘴上谦虚道：“嗯……或多或少都会一点吧。”
光是厨师，就甜点饮品正菜齐活了。
——很好。
摩洛克暗暗握拳，得想办法把这个人类拉拢过来。
奥萝拉还在惦记今天的午饭，随着她的动作，被划成块的煮土豆也逐渐挤压成泥。乳白色的泥状物里混杂着不大不小看着正好的颗粒，她又倒进事先化好的奶酪，顺着一个方向搅拌。
淀粉的香气里混进芝士那浓重的奶香，等到完全成了粘稠的糊状，奥萝拉将它搁置在一边，转而掀开锅盖，舀上了几勺常备的鸡骨高汤。
磨碎的黑胡椒粉、盐还有用马铃薯沉淀出的淀粉，她把这些一股脑地倒进汤里，熬煮片刻后就成了滋味极佳的酱汁。
最后浇在盛进小钵的几份土豆泥上，深褐色炖鸡汁在散发出扑鼻香气的同时又映衬着底下颜色纯正的薯泥，闻起来尝起来恐怕比起真正的肉菜来都不遑多让。
围观了全过程的摩洛克：“……”
哇哦。
他已经开始琢磨起把人挖到魔王城以后该怎么教那些个蠢货了。
奥萝拉注意到他的目光，侧头看过来，“想吃？”
摩洛克心里赞叹着对方的上道，连忙点点头，就听奥萝拉笑眯眯说：“一碗五铜币。”
摩洛克：“……”
切！
他忿忿地用余光瞥向某只还在专注着怎么把翻倒的小碟弄正过来的乌鸦，心道这家伙这阵子都在这蹭多少次了。
不过算了，他又面无表情地“噗”了一声，反正他是干不出甘愿被人当鸟喂的事。
别小看奸商的洞察力——虽然这个自称叫“摩迪”的小男孩长相在他的同龄人里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可爱，但奥萝拉总感觉出了些莫名其妙的违和。
初次见还不怎么觉得，这会儿待久了就更明显起来。说不上是在哪，可总归是有，想想还是贯彻了做生意的一贯宗旨，该挣的钱一分不少挣再说。
交了这五个铜板，摩洛克终于如愿拿到自己那一份，不失得意地看了旁边平日白吃白喝到长胖此时却因为是鸟没办法蹭上的乌鸦一眼。
呵，鸟人。
布莱德：“……”
所以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他眼巴巴地看向那几只碗，又不敢太明显。对方这会儿才不管他，拿起勺子就舀起一勺。
马铃薯泥加进奶酪和黄油，再搭上间或掺在里头的小颗粒，在细腻中又带出一种沙沙的口感，浇在上面的酱汁更是增添了股别样的风味。
黑胡椒的喷香微辣，鸡汤的咸鲜，淀粉液造就的粘稠……要说他最开始交出五个铜币时还有点不情愿，现在翻个几番都乐意。
摩洛克最后离开的时候，手上还提溜着一袋枫糖卷饼和另一袋软磨硬泡买来的蜂蜜小面包。
乌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等走远了才扑闪着翅膀飞上来，“摩洛克大人，那感觉果然没错吧？”
小男孩脸上早不见那副天真可爱的样子，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算是。”
食物可以带来些许增幅——起先就听布莱德提过，他的力量放在那，感受自然也更为明显，昨天和今天都是在不同程度上佐证了这一点。
坊间流传说这是因为加了药剂，但以他来看却不尽然，至于魔法……魔族和人族的体系可不怎么互通。
要是人类有这样的魔法，那他还挺好奇的。
“要我说，”布莱德出主意，“不如咱们直接把人抢回去得了。”
却不料摩洛克断然拒绝：“不。”
布莱德：“？？？”
“如果你是人类，”他懒懒瞥这鸟一眼，“被贸然掳到魔族地盘上还要你给他们做吃的，你会怎么做？”
啊？？
布莱德：“报大人，我不会做饭。”
摩洛克：“……”
“假设！”他没好气道。
乌鸦那豆子似的眼珠滴溜溜一转，还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给、给他们下毒？”他不确信道。
“啊——总之差不多，”摩洛克也放弃跟他再解释了，随便挥挥手，“我是不想这样。”
他皱眉，“毒|药会影响口感的。”
布莱德顿时脖子一梗。
……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理由！！
“所以还是先混熟了，”摩洛克说，“到时候再找机会。”
无论是挖墙脚还是抢人，总得有点基础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做事吧？
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充当熟客——但，现在还有个最严重的问题。
他手头上虽说是有人类的货币，可到底有限，照这速度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花完了。至于抢——可以是可以吧，但无论是这个还是回去取都嫌多一层麻烦，还有点提前暴露身份的风险。
要不然……再换个别的办法？
*
奥萝拉最后给蜂蜜小面包的定价是一铜币一个。
相较于店里的其他面包，这能便宜到天上去了。大家对此的态度也很简单粗暴：买买买，不买不是人。
很简单，这小面包无愧于她穿越前风靡大江南北的火爆程度的原因之一就是用料实在是便宜。
不像它的名字，真正奥妙是把加了芝麻的白糖和水调得跟蜂蜜一样，最后得来一层亮晶晶的底层外壳，咬在嘴里脆生生甜丝丝，还正好够两三口一个。
小归小了点，可它好吃啊！
至于发现吃了以后实力增长的速度都有所加快，这就又是后话了，这面包也不像其他的一样那么限制购买的数量，面包店的生意又迎来一番空前热闹。
而杂货店那边，打着极光面包店名号出售的药剂似乎给冒险者们吃下了颗定心丸——“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之类的声音不绝于耳，虽然络腮胡老板看着这品质定下的价格有几分昂贵，以至于暂时还只挂在那里招致了议论，但东西在那总不至于卖不出去。
奥萝拉现在在发愁的是另一件事。
招聘店员的告示贴是贴出去了，可来面试的人……
“我叫朱恩。”坐在面前的干瘦男人以一副热络的语气开口，放在膝上的双手不住搓着，“这位是我最好的帮手，要是雇我们就相当于一份工钱雇了一个半人。”
蹲在他肩头上的小猴吱哇乱叫着手搭凉棚，手脚小巧又灵活，看上去倒是一副敏捷的模样。
奥萝拉感兴趣地多问了一句：“它能当半个人用？”
朱恩眨眨眼，“事实上，我是那半个。”
“……动物不可以进厨房。”她无情地说，“对面那家酒吧的表演台上可能更适合你们，请吧，下一个。”
她开出的工钱待遇算得上是很不错了，再加上面包店一般只开半天，当份兼职对没有能力更深入的冒险者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领着猴子的冒险者刚走，排在后头的就赶忙迎过来。金发碧眼的青年刚在椅子上坐定，就用不离手的梳子又精心打理了一下走进时不小心弄乱的顺亮发丝。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知道你等的就是我。你放心，”他用小镜子自我欣赏了一下，这才信心十足地说，“只要我站在那里，就一定会带来相当多的客人。”
奥萝拉：“……”
神啊。
下一个。
生得贼眉鼠眼的男人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一边不住地往后厨瞥去，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下一个下一个。
奥萝拉还在低头划掉那几个名字，听到这次的脚步声要轻得多。然后就是“嘿咻”的一声，对方似乎是蹦上了椅子坐下。
她闻声抬头，在看见跟前的褐发蓝眼小男孩后就愣了一下。
“咦，”她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应聘啊。”
摩迪晃荡着小腿，理所当然地回答。
“虽然我现在也有别的事要忙——”他若无其事地说，“但那边推掉就好了。别人能做的我都能做，还不要工钱，包我食宿就好了，怎么样怎么样，大姐姐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简直要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了，没钱又怎么样，只要能进这店里，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拉近关系，为此推掉点平时的事务也无妨。嗯，一切都在预料之——
奥萝拉残忍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抱歉，”她说，“我们不招童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