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70

宋离发现把自己可能怀孕的事告诉了贺慕言后, 这个男人的种种行为就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不管自己在哪里，做什么，这人的一双眼睛都老虎看猫儿一样直勾勾的锁着他, 不让自己离开他的视线分毫。

宋离在床上躺累了，要起来去上厕所, 旁边的贺慕言也跟着“腾”一下翻起身, 紧张的看着他：“离离做什么？”

宋离伸手指着小腹的位置：“尿急，贺总。”

贺慕言似乎松一口气，自己先下床, 弯下腰要伸手过来抱他。

宋离看着他的一双手, 瞪他：“你要干嘛。”

贺慕言理所当然似的：“抱你去厕所，快过来, 憋久了不好。”

宋离简直要无语了, 叉起腰好笑的看着他：“你又来了是吧, 上次怀年年的时候也是，怎么我一怀孕你就把我当个三级残废看啊, 我有腿, 贺总。”

贺慕言皱起眉头：“离离……”

“别说了，我自己去厕所。”

宋离不想理他，翻过身从床的另一边下去, 穿上拖鞋往浴室走。

贺慕言看着他的背影，好几次都想走过去，可怕宋离真的会生气, 硬是忍住了, 站在离厕所几步远的距离等着。

宋离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贺慕言一门心思都在浴室里那个人身上, 眼睛一直盯着浴室的方向, 没有好气的回了一声：“谁？”

门外传来小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和紧张：“贺先生，小少爷醒了，一直在哭着找宋先生呢。”

听到“小少爷”三个字，贺慕言总算是把心神收回来一些，又看一眼浴室的门，这才扭头沉声回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小琳便无声退下了。

看宋离好像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而且知道他对年年关心溺爱的程度，如果告诉他反而会影响到他现在的心情，贺慕言便不打算跟他说了，直接出了卧室小心把门关上。

年年自己的房间就在他们俩主卧隔壁，贺慕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抬手把门推开，声音瞬间就更加清亮了。

小琳还在床前不停逗他，拿了各种他平时喜欢的玩具，偏偏年年只是坐在那闭着眼睛哭，身上的小睡衣睡得皱巴巴的，小嘴张着，红通通的脸上都是眼泪，眼睛也肿了一圈，这惨兮兮的小模样，如果被宋离看到，不定又是怎样一阵“心肝宝贝”的心疼。

小琳正急得头顶冒汗，余光瞥到贺慕言进来，跟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抬手抹着额头的汗水，小心走到一边：“贺先生，您看这，小少爷平时起床都乖乖的，从来没像这样闹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睁开眼睛二话不说就哭了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

贺慕言抬手示意让她别说了：“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

小琳长舒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玩具，忙不迭的低头走了出去。

贺慕言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按在床褥上，另一只手在小家伙满是眼泪的小脸蛋上抹抹：“是谁在梦里惹我们小宝贝不开心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年年听到他的声音，睁开被眼泪模糊的双眼，又长又密的睫毛被打湿成小绺，鼻头红红的，小身子也哭得一抽一抽，两只肉爪抱住贺慕言的大手：“爸，爸爸……”

贺慕言把人抱过来坐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他：“爸爸都来了，还哭什么，丢不丢人。”

年年其实挺害怕他的，当下就不敢再抽搭了，只是瘪着小嘴努力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小手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贺慕言扯出几张纸巾给他擦眼泪，又轻轻捏在他小鼻子上：“擦不擦鼻涕。”

年年用力点头，配合着吸着小鼻子。

贺慕言给他擦干净眼泪鼻涕，大手在他红红的小脸蛋上摸摸：“好一点了吗？”

年年坐在他腿上，大眼睛又黑又亮，偷偷抬头看他一眼，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羞涩和懊恼，孩子气的灵动可爱：“爸爸，年年刚才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贺慕言假装要去拿手机：“爸爸刚才把你哭花脸的模样都录下来了，要不要现在放出来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没有听话。”

“不要不要，年年不看。”年年忙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拿手机，脸颊烧的不行，扑到他怀里羞的不好意思再抬头：“对不起，年年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爸爸。”

贺慕言揉揉他的小脑袋，放柔语气：“年年以前每次睡醒了都很乖，今天是怎么了？”

年年抽抽鼻子，似乎又想到了梦里的伤心事，仰起头瘪着嘴巴跟他说：“我做梦，梦到有一天年年放学回来，爹地怀里却抱着另一个小宝宝，那个小宝宝好漂亮，好可爱，爹地眼里都只有他，连，连爸爸也不看年年一眼了，年年觉得好委屈，又好害怕，爸爸，爸爸，爹地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小宝宝，再也不喜欢年年了啊。”

贺慕言听他“呜哩哇啦”说了一堆，心想这难道还是父子连心不成，宋离这边刚察觉出他怀孕的事，年年这就做了个小宝宝的梦，不得不说，还真有些玄了。

“爸爸……”看贺慕言一直不理他，年年又开始紧张了，大眼睛里泪汪汪的，好像梦里的那些情景现在就已经开始发生了一样。

贺慕言回过神，低头看着他：“年年不怕，梦里的事都是假的，你爹地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的小宝宝不管你呢，年年不要担心。”

小孩子都是很好哄的，就是有天大的情绪，只要你跟他好好说两句，承诺他一件什么事，他马上也就好了。

果然年年听了他的话，大眼睛眨眨，看起来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那，爸爸也会一直喜欢年年吗？”

贺慕言捏捏他的小脸：“年年这么乖，又没做错什么事，爸爸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我跟你爹地一样，永远都喜欢你。”

“真的吗！太好了。”年年开心的从他怀里坐起来，搂住他的脖子用力亲亲：“年年也永远喜欢爸爸，爸爸爸爸，爹地呢，我想看看爹地。”

贺慕言想着宋离现在应该已经上好厕所了，刚要回答他，又听到小琳在外面敲门说话：“贺先生，吴医生来了，在下面等着呢。”

来得倒也巧，贺慕言抬头说：“知道了，先请他上来吧。”

“是。”

年年仰头看着他，担心的问：“爸爸，吴叔叔怎么来了，爸爸身体不舒服吗？”

贺慕言抱着他站起来，往外面走：“爸爸很好，吴叔叔是来给爹地做检查的，只是做个检查，爹地也没事。”

年年“哦哦”的点头，抬起两只手臂抱紧他的脖子。

贺慕言直接抱着年年去了隔壁卧室，宋离正卧在床上看书，看得太入神，也没注意到他们进来的动静。

年年是个存不住气的，忍不住大声喊他：“爹地！”

宋离被他奶生生的大嗓门吓一跳，这才把书放下，抬头看着他们：“年年醒了，快过来让爹地抱抱。”

看宋离向他伸着双手，脸上也是熟悉的温柔笑容，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区别，年年立刻开心的笑起来，贺慕言刚把他放下，他就按着床垫小豹子一样很快的爬到宋离怀里。

“爹地！”

宋离把他抱了个满怀，连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年年想爹地了没有。”

“想了，好想好想的，件梦里都是爹地！”

“爹地的小宝贝，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快让爹地再亲一口。”

这一大一小黏呼起来是要没完没了了，贺慕言走过去，拎着年年的领子把他提到一边：“年年别闹你爹地了，尤其不能碰他的肚子，知道吗？”

年年眨着大眼睛，不解的问：“为什么啊？”

“因为……”

“好了好了。”怕他直接说出来会吓到小家伙，宋离忙开口打断，抬头瞪他一眼：“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抱抱年年又怎么样。”

贺慕言一本正经，抬腕看看时间：“吴医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现在让他进来吧。”

宋离愣愣，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下来了，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这么快，这么快就来了啊，我还没，还没做好准备呢。”

贺慕言摸摸他的脸颊，柔声安抚他：“不用怕，跟以前一样让吴医生看看就好，没什么准备好做的，放轻松一点。”

宋离看着他深邃温柔的双眼，直到心里的不安和害怕被慢慢安抚。

“好。”

贺慕言顺手把年年从他怀里抱了出来，看着他好奇的大眼睛，轻声跟他解释：“年年乖，先让吴叔叔给爹地做检查，我们不要吵好不好。”

年年听了立刻乖乖点头，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不会乱说话。

贺慕言笑着弹一下他的小脑袋，抱着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吴医生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看到贺慕言忙低头跟他打招呼，贺慕言也点点头，把怀里的年年递给旁边的小琳，又回头看着吴医生：“吴医生，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检查的时间不太长，贺慕言在外面却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到吴医生开门出来，贺慕言第一时间迎上去，可看到吴医生脸上并不乐观的神情，他本来焦急雀跃的一颗心也慢慢冷静下来，看一眼身后的房门，沉声说：“我们到书房说话吧，吴医生。”

他们两个前后进了书房，小琳送了两杯茶进来，感受到这里跟平常不太一样的氛围，忙放轻脚步匆匆离开了。

贺慕言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吴医生：“坐下说吧，医生。”

吴医生点点头，把包放在桌子上，坐下来看着他：“贺先生，我刚才给宋先生做了大概的检查，虽然不可能像在医院里设施齐全的情况下检查的那么详细，但以我多年来的行医经验，还有宋先生这段时间来种种身体症状的表现，基本可以确定是再一次有了身孕了。”

贺慕言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吴医生，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件好事吗，可我看您的神情，好像并不是很替我们感到高兴。”

吴医生看着他，轻叹口气：“孕育一个新的生命不论是什么时候，对什么人来说肯定都是件大喜事，只是对于现在的宋先生来说，却并不乐观。”

贺慕言轻吸一口气：“还请医生细说一下。”

吴医生点点头，抬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严肃的开口：“首先，怀孕生子不论是对男对女都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未知性太大了，即使是经验再丰富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不能保证他所经手负责的孕妇或孕夫们就一定全都能顺利安全的生产，再者，宋先生今年已经三十有六了，算得上是高龄孕夫，再加上宋先生其实并不是属于很强健的男性体质，生下第一胎后身体状况多多少少还是有受到一些影响，从这几天宋先生的身体表现也能看出来，这次的妊娠反应很强烈，这还只是刚开始，以后还有的是难熬的时候，但不好说的是，熬过这漫长的十个月，生产时可能还会有更大的风险。”

说到这里时贺慕言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吴医生适时停下来，放缓语气：“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一种猜测，还是以最坏的结果为引导的那种猜测，贺先生不用太过担心，过两天等宋先生不那么难受了，最好再让他去一趟医院，做一下全面细致的检查。”

吴医生说完站起身，伸手去拿桌上的包。

“吴医生。”

一直沉默不言的贺慕言却突然开口叫住他，吴医生停下来，低头看着他：“贺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贺慕言松开紧握的拳头，哑声问他：“如果，不要这个孩子了，还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吴医生愣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沉思半晌，还是回答他：“高龄孕夫的危险性主要是生产那一关，现在怀孕初期，胎儿还没成型，如果及时拿掉的话，不会对宋先生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

贺慕言身体脱力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我知道了，谢谢吴医生。”

看得出他心里现在肯定在做着很艰难的斗争和抉择，吴医生在很多人身上都看到过这样的挣扎，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又小声说道：“贺先生，有句话我还是想说给您听听，宋先生这个孩子来得很不容易，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奇迹，我希望您能慎重考虑一下，不要轻易做出以后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草率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