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 217 章
朱易琨自认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奈何他天性贪生畏死, 又因联系不上谢印雪心中慌张,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一吓便登时魂飞天外,和车里的三个年轻男生抱在一起吱哇乱叫, 谁也不敢再看挡风玻璃。
可视线瞟向别处后,他们却从车锁处听到了“咔哒”的一声闷响。
那是车锁被打开的声音。
——有“东西”要打开车门进来了。
宫凡雅的身体比思维更快的拽住门扶,她双.腿分开踩着门柱, 整个身体也往后竭力仰倒,用以抵抗车门强大的外拉力, 这个姿势不太雅观, 但她的做法是对的。
因为倘若宫凡雅不这样干,那扇车门一定会被拉开。
“快快快!拉住门拉住门!”
“老赵!快锁门!”
其他人看见她动作时愣了一瞬, 待回过神就赶紧前去帮忙, 因为一辆车有四个门,宫凡雅至多只能守住一个车门,驾驶座那边有老赵, 副驾驶却没人, 最后还是高玙反应迅速扑了上去才没让副驾驶的门被拉开。
不过门是拽住了, 朱易琨却受了大罪, 高玙前冲时一脚踢到他脸上, 踩了他满脸的泥灰,朱易琨不仅不能骂人,还得帮忙抱住高玙的大腿,防止青年被车门拉带出去。
偏偏这高玙大概是个汗脚, 冬天穿的袜子又厚,特别吸汗, 再揣板鞋里一捂, 不靠近时不怎么明显, 贴近了那个酸味能把人呛出眼泪,熏得人闻惯了美人香水的朱老板连打干呕,在心底无声痛哭:命苦啊,他这命是真的苦!
如此饱受折磨不知多久,众人饥肠辘辘,身心俱疲,可天却始终不见明亮,手机时间到了“04:44:44”就不再变动,和红灯停止的“44”秒交相辉映,近乎能把人逼入绝望发疯的境地。
刚刚还有胆闭着眼睛对自己说“死不了”的朱易琨,眼下也脸色灰白。
没错,柳不花代替他进入了锁长生,在柳不花彻底通关前,他怎么都不会死,但也单单是不会死罢了,如果要他一直被困在这里,再也享受不到他的美女豪宅、佳肴藏酒,只有脚臭相伴,那朱易琨觉着还不如死了呢。
所以当从他再次从手机里听到谢印雪电话时,朱易琨才会哭得那般凄凉。
“要不是那‘东西’吓过我一回,我怎么敢挂您的电话呢?”知道是谢印雪真人给他打的电话后,朱易琨就把手机从老赵那抢回来了,谄笑着道歉,“前面几个电话我以为又是那‘东西’打来的没敢接,后面我一想,我们是打不出去电话的,要是真打出去了,那接电话的肯定就是人了,所以就给您打了电话。”
“谢先生,您是不知道啊,没有您,我铁定是活不下去的……呜呜呜……”
说到后面,朱易琨又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地在那哭。
谢印雪听得反胃,嗓音寒下,漠然道:“再恶心我,你就自己待着吧。”
闻言,朱易琨仿佛被掐住了嗓子,嘴唇嗫嚅两下立马变哑巴了。
“大爷,你在给谁打电话?”
宫凡雅和几个伙伴听朱易琨对着手机说话说半天,虽没听清电话那端的人声,却没漏看朱易琨对那人恭敬卑微的态度,好奇地问了一句。
自己从“哥哥”沦为“大爷”,朱易琨被噎的想翻白眼,没好气道:“能救我们的人。”
宫凡雅一行人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这通电话,是他们唯一能拨出去还有人接的电话。
何况朱易琨能开得起这样的豪车,必定身价不凡,能叫他这种从不拿正眼看人的人做低伏小,绝不会是等闲之辈,又听他一口一个“谢先生”,他们便以为来的会是个身穿道袍,手持木剑,长须飘飘的老道士,救他们逃出这阴森恐怖的诡谲鬼境。
半小时后,一辆紫色的法拉利停到了他们车旁。
驾驶座那下来一个身穿碧色唐衫,身姿修长似竹的男人,他长相堪称俊美,剑眉星目,高眉窄鼻,一点不输现在娱乐圈里的一些当红小生,就是一头荧光粉的长发与他整体形象不搭,与他通身气质十分割裂。
这便是那位“谢先生”吗?
宫凡雅等人觉得肯定不是。
事实也果真如此,粉发帅哥下车后并未朝他们走来,而是拐了个弯绕到后座,给后车厢的人开门,宫凡雅等人觉得,这回下车的应该就是那仙风道骨老当益壮的“谢先生”了。
结果下车的,却是另一位更年轻的青年。
而宫凡雅一行人瞧清他面容的瞬间悉数失语,怔忡失神。
脑海只觉着,雪夜琼花,澹澹冷月,约莫就是独独用来形容青年的词吧。
明明鬼境幽暗难见明光,可是他出现的刹那,就仿佛月辉破云泄出,映照天地,无论是那席犹若绸缎的砂金长发,还是绣着玉白梨花的鹅黄长衫,都不如他本身风华来得莹莹灿灿。
待青年抬起纤乌长睫,轻轻颔首,用一双似泛着粼粼涟漪雪色眼眸睨过来时,他们更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总感觉他们怕不是又碰上了什么邪灵异妖,出了声便要被摄魂夺魄。
好在青年启唇,清冷的声音唤的不是他们的名字:“朱易琨,你在等着我请你下车吗?”
“诶——!谢先生!谢先生!我在这里呢!”
朱易琨像是被爹叫了名字的乖儿子,一把搡开宫凡雅,拉开车门连滚带爬地跪到青年脚边,想抱却不敢抱他大腿,伏着腰说:“您可算来了,我等您等的好苦哇!”
谢印雪瞥了一眼车里的人,目光扫过两个女生姣好的面容,扯唇嗤道:“我怎么觉得你乐在其中?都敢放我鸽子了。”
“放您鸽子?”朱易琨懵了,仰头瞅着谢印雪愕然道,“我、我这……我不知道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谢印雪雪目微眯,盯着车前盖上姿势扭曲,开始诡笑着朝他们爬来的青尸老人说:“是,你出息了。放我鸽子,又招惹来个厉鬼。”
朱易琨能听见身后逼近的阴冷脚步,惧得又闭上眼睛乱叫:“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快救救我!”
“救你?”青年垂下羽睫,视线落向朱易琨,“可以,你起誓吧。”
朱易琨睁眼:“啊?起什么誓?”
“下个月,不花就能彻底离开锁长生了,你也是。”谢印雪微微俯身,直视他的眼睛,开门见山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起誓,自那时起,你今生今世便不可再踏入明月崖半步,不可再接触沈家任何一人、一物、一事。若违此誓,生前必遭千刀万剐,死后永坠无间地狱。”
“这、这……”朱易琨瞳孔骤然放大,嘴巴因饥恐唇干舌燥,“谢先生……”
“我不爱听废话,却也不赶时间,你想考虑几天再给我回复也行,不过——”
谢印雪直起腰肢,朝朱易琨笑笑:“它已经在你背后了。”
什么东西在自己身后不言而喻,甚至在青年话音落下的刹那,朱易琨就感觉到一双阴冷森寒的粗糙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想拖着他潜入黑暗深处。
“朱老板,你好好考虑,我改日再来看你。”
青年见状仍是笑着,还准备坐回车上,仿佛他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把朱易琨诓骗下车,好让那青尸老人厉鬼捉住朱易琨。
但说实话,谢印雪就是故意这么干的。
朱易琨还以为待在他身边会安全些,殊不知自己下车是自投罗网,正中谢印雪的陷阱。
这也是没法的事,谢印雪了解朱易琨的奸商脾性,若不这样,他不会老实答应。没见此刻情形都这般紧迫了,朱易琨也还在思索考量吗?
而朱易琨呢,他也确实不想答应谢印雪。
因为这个誓言,和与沈家与谢印雪断交没有任何区别。
要知道谢印雪强无敌手,即便不能交好,只要日后还能有所联系,便是百利无一害。
可朱易琨没得选择,宫凡雅早在他下车时便把车门重新关好了,如今就待在车里和伙伴们隔着玻璃窗静静观察事态发展,既不敢也不会出手相助,司机老赵或许会听话,却帮不上什么忙,谢印雪若不救自己,那他就真要被青尸老人厉鬼带走了。
短期内他不会死,长期却说不准——谢印雪讲了,下个月,他就能彻底离开锁长生了。
届时他和柳不花联系断开,生死再无关联,那他必然会死。
谢印雪这人不像陈玉清好说话,自己就算磕破头,他眼睛估计都不会眨一下。既无法让他心软,那还不如卖个好,乖巧应了少惹青年厌烦,或许谢印雪心情好了,自己还能在断交前再捞点好处。
于是朱易琨扒着车轮子,一分钟不到就权衡完利弊,立马求饶:“别!谢先生,我起誓!我现在就起誓!”
“好。”
青年重新转身,半蹲下捏住朱易琨手腕,以指在他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这是血誓,你想清楚就行。”
“我想清楚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能为谢先生做事,我求之不得呢!”朱易琨忍着掌心的痛阿谀献媚,举起三根手指,复述了一遍谢印雪要的誓词,“……若违此誓,生前必遭千刀万剐,死后永坠无间地狱!”
“好,很好,朱老板,你真是爽快。”青年听罢果真心情大好,褪下手腕的银镯给他,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之前那个镯子你弄丢了对吧?无事,我再给你一个。”
朱易琨如获至宝,急忙把镯子揣进怀里。
说来也是妙,那梨花镯一入他手,青尸老人厉鬼便如被热红炭灼烫着一般,当即放开了朱易琨的脚腕。
朱易琨得了自由忙不迭缩躲回谢印雪身后,等着看谢印雪大展身手,叫这不自量力的厉鬼魂飞魄散,谁知青年却驻足在原地不动,只屈指敲了敲柳不花紫色法拉利的后车窗,对车后座的人说:“阿戟,出来咬它。”
沈秋戟:“?”
“咬谁?”沈秋戟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
“你说呢?”青年却反问他,“总不能咬人吧。”
沈秋戟:“……”
这里不是人的只有那个青尸老人厉鬼。谢印雪当他是狗呢,还咬它?他就知道谢印雪把他拉出来准没好事!
沈秋戟嘴角抽搐:“我不。”
谢印雪蹙眉:“此术名为‘钟馗吃鬼’,是为师教你的自保之术,只要熟练这招,其他的你学不会也无大碍。”
沈秋戟坚定道:“那我还是苦学其他招式吧。”
师徒俩又再度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