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重山有妙法, 一言天下重。”
玩家们不自觉跟着一起念着这句话。一句话便能被天下人所看重，是什么地位？
大概就是现在这样。
问名广场，分占八方的八门, 风格各异, 泾渭分明, 但当最后第九声钟响, 几乎是立时所有人都仰起了头。
人未至, 而众生仰望。
——千重山，万君。
玩家们立即知晓他们在等待谁、在仰望谁。
万籁俱静里, “万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又有玩家问出这个长久的疑问。
他们还未有一人真正见过万君。
他的名字被十二州尊崇, 他的名声像昭日一样光耀。
玩家们戏言全修仙界都是万君迷弟, 十二州大佬皆奉他为白月光。
可是为什么呢？一个人能得到这样的声名自然该有其值得的原因。
他们知晓他曾力挽狂澜，也知晓他曾舍身为苍生……但这就像在史书上翻见的一页传奇, 一时惊叹和唏嘘后留下的震撼并不真切。
邀月资料片一出后。玩家们似乎又明白了一些。
是那邀月破晓前的那一剑剑光？还是那遗世独立的白衣风姿？他们却仍只能稍微揣测。
说书先生重新开始捋胡须，他微微眯眼, 似乎在回忆什么, 半晌才声音低哑着道：“他是你第一眼就知道与众不同的人——前所未有, 以后也未必会再有的人。”
玩家们不太明白。
当此之时，千重山已至。
千重山众峰主皆穿庄重礼服, 峨冠博带，衣袂飘飘，飘逸出世。驾雾腾云而来, 为首者是千重山掌教昭衡。
但所有玩家和镜头不约而同的对准了侧位之人。
他站得不算中心，也不算边缘, 身侧是琼华仙子和昭修真君。他的穿着也没什么特别, 甚至还要简单素净一些, 白衣玉冠, 乌发清颜——像是春雪般清润，像是白梅般风雅。又像是清夜的朗月，像是霞韵笼罩的旭日。大抵是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的完美，一举一动皆合乎道韵，连清风和晖阳都在烘托他的容止。
谁能与天争光？他可以。
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所以生灵便如同趋光的本能不由自主的追随他。
玩家们忽然就明白说书先生所说话的意思——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万君。
但在呆愣许久后的第二眼，他们又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人其实是不会发光的。
他到来时，鬼主的车架——姑且称作车架，黑纱撩开；酩酊天的香花漫道，剑宗的剑气收敛，十四寺合十，计数阁按胸，桀骜的魔门，清高的罗天宫……无一不献上致礼。
他们之所以会觉得他在发光，正是因为这种奇异而庄重的氛围感，所有人都仰头看他——好像他是光。
这两个发现并不矛盾，因为两件事是同时发生且双向的。
——原来这就是万君。
这一刻，他们便无师自通了那史册上笔墨书写的历史，也心领神会了每一个提起他的人口吻的憧憬和崇敬。
说书先生以一种近乎吟诵的口吻，“想当年，芝兰玉树少年郎，明知世浑浊，白衣出重山……”
玩家们的脑海中亦浮现了画面——这样的人于战场、于杀戮间——如何去设想他的剑、如何能想他竟将牺牲自己？
那定然是莫大的遗憾，如同看见一件举世珍宝的破碎、太阳的倾颓。
玩家们屏息凝神。各个直播间的弹幕也大片空白。
过了许久才有一条弹幕划过，“怪不得官方爸爸藏着人不肯放出来，这是我们免费能看的吗？！！”
……
“万君。”
万众齐声道。
万众一心，这声音便似能撼动九霄一般，于天际回响，也于心中激荡。
每一个观礼台上安置有特殊的法器，能让人从观礼台里清晰的看见问名广场，所有人皆看见万君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绽放笑颜。
弹幕里顿时鬼哭狼嚎。
看台这里也有不成器的玩家吸溜了口水。
“真的好绝好绝！”
“呜呜呜他真的好好看！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好看！啊卧槽我形容不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神仙啊！他笑起来真的让人心旷神怡！”
……
然后又有玩家问，“对了对了，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万君为什么叫万君，您知道吗？”
说书先生沉默一下。
沉默太久，以致玩家吸溜的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了他一眼，“您咋了？”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说书先生说：“三境修士可称真人，四境之上可称真君，七境太清境举世不过寥寥，可称为道君或道主。意为已证已道，道果混元。”
玩家：“我知道啊。”
“万君的全称其实是——”
“万道君？”
说书先生差点被这沙雕玩家惊得揪掉胡须，深吸一口气，“——万妙万法道君。”
“哇——排面！！”
“第一版全称还要长一些，是太清奉天万妙万法称心如意道君。”说书先生一气呵成。
好长！玩家们懵：“……谁取的？”
“道君定封，须行祭天礼。得天道许则有青烟，天道厌则有雷劈。极个别者将有天地定封。”
玩家们：“……天地定封，所以这是？”
说书先生高深莫测：“天意。”
玩家们：“但现在这个——”
说书先生笑眯眯，“因为万君把写有尊称的灵符重新扔回祭坛了。”
玩家们听得入迷，“哇哇！就这么又换了一个吗？”
是换了若干个。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说书先生捻胡不语。
*
万君同千重山众落在广场上，随意的站在人群中，含着笑看千重山掌教上前发言。偶尔察觉到哪儿的灼热的视线，还会抬眸回以笑容。
玩家们全然无心去听昭衡真君在说什么。
昭衡：“……本届举凤鸾与往届稍有不同，在三千道考核前我们将新增一门考试——”
玩家们旁若未闻：
“就这个长相这个气质这细腰，他也是我的白月光啊！”
“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
昭衡：“这门考试名为问心立道，顾名思义是叩问本心、立道以行……”
玩家们还有另辟蹊径磕cp的：
“剑主警告，魔主警告，鬼主警告——你们快看大佬们克制的眼神。”
“魔主这叫克制？！”
“原来大佬们开会时走神的状态也和我们一样！”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CP大乱炖啊！我都可！”
“呜呜呜万君和墨先生好搭，谪仙X病弱书生，我也可以！”
昭衡：“它还有个名字叫做统考——”
玩家们忽然警醒：“……嘎？？？”
“啥考来着？”
“……统考。”
——九门十二派联合招生十二州统一考试。
*
昭衡真君言简意赅的介绍了本届举凤鸾的流程：考核——定名——洗髓——夺锦。
考核进行了改革和调整，将先行举行问心立道试炼。
玩家们中的课代表解释，这就是分科/分专业。
问心立道试炼后是为期十天的悟道讲习。
课代表：培训。
悟道讲习后才是本届举凤鸾的正题——三千道。
大道三千，不可计其数，每一人都有适合自己且欲坚守的道。九门十二派道亦不同。
课代表：单科考试。
玩家们纷纷悟了。
——“问仙有毒！”
问仙有毒的话题直接冲上热榜前列，外国友人叽里呱啦的问，“这是在炫耀？”
但很快，玩家们又振作精神，考试？他们怕过吗？肝？他们有的是！
说书先生捋着胡须，“唔，这个问心立道挺有意思的。”
玩家们扭头看说书先生。立即有玩家殷勤的给他倒水。
“怎么着？您说说。”
说书先生笑吟吟，“修道者，必先修道心，所谓金丹、元婴实乃修者的道果，连自己的道都不明的话，如何能结圆满金丹，得证无暇元婴？道心不明，则即使有幸为腾云境也定然度不了结元婴前的问心劫。”
“像你们这些小辈啊，最忌讳就是初心不定，道心有缺。若想走的更远更长久，只有坚守初心，方可大道圆满。”
玩家们恍然：“害！这不就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吗！”
“嗯？说得好，是这个意思！”
说书先生很是和蔼的问：“你们的初心是什么呢？”
玩家们七嘴八舌，“我想有个家。”
“走上人生巅峰。”
“抱住大佬大腿。”
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叹气：“怪不得你们得先过问心试炼。”
若连自己的道都不甚清楚，如何进入门派学习呢。
*
大典的最后是昭修真君作为本届主办方千重山的掌教启动凤鸾碑塔。宣布本届举凤鸾正式开始。
碑塔拔地倚天，碑身刻名金光闪闪，凤鸾浮雕点睛而活，一左一右两只凤鸾展开翅膀，华丽尾羽，拖曳流光，冲天而起。百鸟相随起舞，流光溢彩，玩家们目不转睛，只见漫天流光飞舞，穿梭往来。
玩家们犹疑着伸出手，握住停在他们面前的光点。
光点一落入手心则化成一个凤鸾标记，游走到手腕处。玩家试探着触碰，系统面板立即得到反馈信息——每一个凤鸾标记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个标记不只是定位和安全装置，所有考试信息也会及时通过标记传递。可隐藏。
课代表：“准考证。”
课代表永远优秀！
玩家们大部分都挺满意这个凤鸾花纹的。绝大部分都任凭鲜艳的凤鸾标记点缀在手腕上。
有玩家们乐滋滋摸着，问说书先生：“您老知道为什么叫举凤鸾吗？”
这是已经完全把说书先生当成百度百科用了。
“我一下子联想起来的是凤鸾春恩车——”
其他玩家噗嗤笑了，“你这联想绝了！”
说书先生挺喜欢和年轻人在一块儿的，“什么凤鸾车？”
——侍寝的车。
玩家们尴尬，“这个吧……”
正这时，一声凤鸣，翱翔九天的华美凤鸟和鸾鸟忽的从云梯而下，灿烂夺目的羽翎，轻盈而优美的围绕着万君，和鸣锵锵。
万君笑了。伸手摸了摸两只凤鸾的头。
凤鸾相协依偎万君。
这一幕十分动人。
无数玩家下意识该留影的留影，该截屏的截屏。
说书先生忽然道：“你们问，为什么叫举凤鸾？”
“举凤鸾许久许久前便有了。但如今的举凤鸾是由万君提议，一力主导改革推行的。”
玩家们震惊：“万君？！”
“新的举凤鸾，以大考为核心，奉行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面向十二州所有人举办，任何人皆可通过举凤鸾得到修道的机缘，或悟已道，或入门派。朝为凡人，暮踏仙途。仙凡无别，人人可为。”
玩家们一愣。
这是他们不知晓的。
“从前的十二州……”
“从前的十二州……”说书先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从前的举凤鸾不过是世家们垄断的玩意儿、一场闹剧罢了。举凤鸾，凤鸾，何等狎昵而傲慢。”
说书先生凝视着与凤鸾协行的万君，“但如今，为什么仍旧叫举凤鸾呢？大致是为铭记——人人皆可如凤鸾自由翱翔天际。”
“大道无情亦有情，众生平等，仙途浩荡——凡夫俗子亦可往！”
*
万君劈开了所谓极乐凤鸾塔，放走囚禁于此的凤鸾十九只。
十九凤鸾翱翔天宇。
他站在最高处，流光凤羽若为他护翼，塔下是惊骇震怒的世家人，云端是呈包围之势的高境修士。
他一人面对刀枪剑戟，声音清越而坚定，传遍方圆百里，“何等可笑！我从未听闻——仙途由谁决定。”
“诸位既可往，人人亦可往！”
“大道无情亦有情，众生平等，仙途浩荡——凡夫俗子亦可往！”
*
说书先生说出那句话时竟有些恍然。
他摸着胡须，晃晃悠悠甩着袖子离开。
玩家们没料到这位百度百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忙问：“您的名讳是——”
说书先生沧桑的声音传来，“前尘俱已忘，吾名问道人。”
问道人？
云霄九天，凤鸾幻影不舍得与万君作别，没入碑塔，塔身光彩照人，金色的名字一个个闪耀起来。
玩家们纷纷感觉手腕的凤鸾印记一烫。
【系统：万古云霄一凤鸾——举凤鸾，踏仙途，你亦可往！大型副本举凤鸾正式开启，踏上仙途的第一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