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沉默了几秒之后, 安室透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他低头看向屏幕上备注着「危险人物」四个大字的通话记录，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他貌似、好像、大概是挂断了太宰治那个家伙的电话。
“糟糕了啊。”
安室透的额头上泌出了些许冷汗，忍不住露出苦笑, 赶紧趁着对方再次来电之前回拨了过去。
嘟嘟几声过后, 终于接通。
“抱歉，太宰，刚刚不小心按到了挂断键。”
这次过了好一会, 那道熟悉的声音才慢吞吞地响了起来：“安室先生, 我总觉得你就是故意的。”
这句话听上去颇有种软绵绵的抱怨意味。
安室透忍不住纠结了一下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撒娇的问题。
而且因为对方的声音，他甚至还产生了一种”长官在对自己撒娇“的惊悚既视感, 配上之前看到的伏见猿比古的脸，顿时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为了尽快摈除掉这种感觉，安室透赶紧找了个话题跳过去。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
对于这件事，他也确实有点好奇。
毕竟通过之前的接触，他觉得太宰治应该是那种, 就算把别人坑到死, 也能照样活蹦乱跳的家伙, 怎么突然会说出“快死了“这种话？
而对面这次没有沉默, 几乎立刻就回答了问题：“我在餐厅。”
“餐厅？”
安室透认真地想了想在餐厅能出的事情, 眼神一凌。
“难道是食物中毒吗？”
“不是。”
太宰治慢慢道。
“是我没带钱。”
“……？”
十分钟之后, 安室透带着现金来到了太宰治所说的饭店门口，总算是把传说中“快要死掉”的太宰治接了出来。
“啊……得救了。”
安室透看着旁边一蹦一跳的少年, 不着痕迹地打探着情况。
“我记得太宰你……不是跟琴酒在一起吗？还在考核期间的话应该不会单独放你出来的吧。”
“嗯，本来是这样没错。”
太宰治似乎很热衷踩着地上晃动的树影，声音听上去带了点漫不经心。
过了好一会, 他才慢慢抬起头：“考核的话, 这几天能做的我全部都完成了哦。”
“……原来如此。“
安室透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心里却暗暗心惊。
他也曾经经受过酒厂所谓的考核，不过那些任务虽然不是特别困难，但也不是在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就能完成个七七八八的。
这个叫太宰治的家伙，或许真的跟他的备注一样，是个彻彻底底的危险人物也说不定……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太宰治忽然停下了动作，低头喃喃了一句。
“确实应该做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刚跟着他一起停下脚步，就发现面前黑发鸢眸的青年扯过了他的手臂。
“等等，你要做……”
咔嚓——
在安室透的惊讶视线中，太宰治只是打开自拍和他一起拍了张合照，随后放开手，轻轻点了屏幕。
“刚刚的照片……？”
“你说这个？我发给琴酒先生了。”
太宰治随意挥了挥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着已发送的邮箱界面。
安室透：……
安室透：等等，你说你发给谁了？
像是没看到对面青年露出的僵硬表情，太宰治直接把手机往口袋里塞，期间还“不小心”掐掉了几个酒名男子打来的电话。
谁让这个家伙之前以奖励为名塞给他这么多任务……而且现在离考核截止的期限也还有一段时间，暂时就换个地方好了。
这么想着，太宰治看向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琴酒在被他挂了几次之后，也十分聪明地找上了照片中的另外一个主人公，而眼前这个叫做安室透的家伙似乎正打算接琴酒的电话。
“不用管他啦。”
太宰治十分自然地拿过安室透的手机，帮他挂断、拉黑一条龙，然后把手机重新扔了回去。
然后他微微绷着脸，露出了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
“安室先生，要不我们一起跑吧。”
“？”
“从琴酒先生那个大魔王的手里……再这样高强度工作下去，我就要猝死在办公的路上了。”
黑发鸢眸的少年义正严词地控诉着最近的经历。
“虽然很想投入死神的怀抱，但我可不想死在这种情况下啊。“
“……”
那你要求是蛮高的。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安室透还是不着痕迹地松口气，放下了自己因为听到“一起跑”这三个字而提起来的心，默默说了句实话。
“不管怎么样，琴酒很快就会再找到你的。”
那个男人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家伙。
不仅如此，安室透甚至还隐隐约约有种感觉。
面前的这个少年，也许很快就会成为拥有代号的高级成员，而这也是他一直在默默试探着对方的原因。
太宰治当然很清楚安室透的意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不跑的话，安室先生也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吧。”
“……你想做什么。”
“安室先生现在还在外面打工吧，“太宰治轻轻眨了眨眼，语气十分欢快：“我可以帮忙的哦！”
不，看到你的表情，我更觉得你是想来捣乱。
想象了一下对方进入波洛咖啡厅后会发生的的场面，安室透没有丝毫犹豫，分外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但黑发鸢眸的少年却没有露出一丝类似于失落的情绪，只是慢条斯理地提了一句：“我和安室先生现在可是共犯的关系哦。”
？？？
等等，什么共犯？
安室透满心疑惑，顺着太宰治的视线看过去，最终将目光落到了手里的手机上。
记忆一下子回笼。
安室透终于想了起来，刚刚太宰治似乎拿着他的手机拉黑了琴酒的电话……
都过去那么久了，那个男人肯定连他都会一起算进账里，与其这样，倒还不如装作帮忙看着太宰治的样子将功补过。
不过这个家伙……难道是早就想到这一步，才那么有恃无恐的吗？
看着面前毫无惊讶之色的少年，安室透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胃疼，而且还隐隐有“这种感觉会持续很久”的怪异预感。
秉持着最后一丝挣扎，安室透跟太宰治定下了唯一一个要求。
——不准跟客人聊到自.杀、殉.情之类的话题。
太宰治当然很爽快地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就拉起了服务生榎本梓小姐的手，一脸深情款款地邀请殉.情。
安室透：……
失策了。
明明只是出去点个餐的空档，原本老老实实坐在外面的太宰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一转头，这个家伙就兴致勃勃地对榎本梓提出了殉.情请求。
“诶！我、我吗？”
虽然不是没有被追求过，但像太宰治这种直接而热烈的夸赞，榎本梓多多少少也有些手忙脚乱。
“过奖了，不过殉情什么的……”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朝着太宰治浅浅地鞠了个躬。
“非常抱歉，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并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唔……看来是非常坚定的拒绝啊。”
太宰治慢慢收回手。
“真遗憾，又失败了。”
虽然他的脸上一点都没有类似于遗憾的神色。
榎本梓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殉情。不过出于本身的善意，再加上对方又是安室透的朋友……
她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开口劝一劝。
但对面的少年却突然往这边凑了过来，仅剩的那只鸢色眸子里泛着浅浅的光亮。
“说起来……梓小姐，厨房可以借用一下吗。“
“……诶？”
突然听到这个要求，饶是榎本梓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眼中带了点笑意。
“要厨房的话，太宰先生是想给安室先生做些小点心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没错，而且还有另外一位朋友哦，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情梓小姐能不能帮我暂时保密呢？”
“保密？”
“是的，”
太宰治往外面看了看，伸出右手的食指抵在唇上，轻声道。
“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榎本梓合了合掌，似乎被太宰治传染，她也慢慢压低了声音。
如果有第三个人，或者正在外面接待客人的安室透在这个时候回来看一眼，就会发现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了墙角，不知道在密谋什么惊天大事。
等到安室透送完菜品往回走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发凉，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他便很快就不放在了心上。
只是走回去的时候，榎本梓神色有些为难地走了过来，轻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食材没有了吗？”
安室透微微挑眉，抬手去解身上的围裙。
“那我现在去附近的食材商店买一些回来，这里就交给你了。”
“好的。”
榎本梓接过围裙，看着对方推开大门走出去，立刻转头对着身后的太宰治比了个小小的yes。
正好现在也过了饭点，咖啡厅里的客人并不多，而且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在把最后一份菜品送上之后，榎本梓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说起来，太宰先生是想做些什么呢？”
“都是些很简单的料理啦。”
太宰治边说边从旁边拿出需要的材料，不过宰伸手要去取面的时候却稍稍顿了一下。
榎本梓一直在看他的动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停顿。
“怎么了，太宰先生？”
“我只是稍微有些纠结。”
太宰治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如果按照去买食材的时间来算的话，我应该只能做一样菜品……但现在我却产生了两个同样有趣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办法抉择。”
说着，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榎本梓。
“梓小姐能帮我选一选吗。”
“好啊。”
榎本梓当然满口答应，水绿色的眼睛扫过台面，看到了了摆在旁边的意面和黄油，大胆猜道。
“是面条和饼干的选择吗？”
“是的——”
太宰治的语气格外活泼，心情极好地向她介绍了一遍。
“我是想做「上.吊时绝对不会断的意面」和「绝对能磕破额头的曲奇饼干」。”
“我相信，如果把他们做出来的话肯定都是绝佳的艺术品，唔……但总感觉哪个都无法割舍呢。”
“啊哈哈哈，是吗……如果是这两个的话，我也觉得无法抉择呢。”
榎本梓在一旁干笑着，眼神却逐渐空洞了起来，看向桌上食材的目光中不免带着点惊悚。
等等，刚刚那些形容词都是什么啊？！这位叫太宰治的先生难道是认真的吗？！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是说要送给安室先生和其他的朋友吧……
一些可怕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榎本梓摇了摇头，把这些猜测甩出脑海。
应该只是玩笑。
毕竟喜欢殉.情的太宰先生用奇奇怪怪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料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然后这么安慰自己的榎本梓，眼睁睁看到太宰治往湿漉漉的意面上抹了半袋盐。
榎本梓：？？？
榎本梓：！！！
——
在柯南的极力“请求”下，冲矢昴带着绫辻行人回到了工藤新一的住所。
当冲矢昴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家伙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情绪。
不，甚至可以说，这个叫绫辻行人的家伙从头到尾就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就连之前让他和自己一起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思绪回转间，房门已经慢慢向外打开，冲矢昴从玄关处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递过去，随后一路领着走到了客厅的位置。
等到落座的时候，就像是提前说好了一样，冲矢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滴滴地响了起来。
——是来电。
因为柯南还在帝丹小学上课，他只能找个理由来到医务室，躲在白帘后面，轻声加入这场交谈。
他把口袋里的蝴蝶结变声器掏了出来，正打算扭到工藤新一的频道，从听筒里传来的冷漠声音却让他彻底顿住了动作。
“你就是上次那个小男孩吧。”
完全不理会两个人的惊讶，绫辻行人垂下眼帘，轻轻扯了一下手套的外沿。
“我在江户川那里听过你，”
“——不知道为什么变小的高中生侦探。”
在说到最后的“侦探”两个字时，他的语调稍稍有些奇怪。
冲矢昴显然不知道绫辻行人口中的“江户川”是谁，但电话另外一头的柯南却一清二楚。
因为上次差点被揭穿的事情，他对那个叫“江户川乱步”的家伙印象极其深刻。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么再变声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只是这样一来，如果要谈判的话多少有些被动……
柯南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绫辻先生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换做之前，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在亲眼见到山口村一的死亡现场之后，柯南的世界观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改变。
但这个最最重要的问题，绫辻行人却给出了十分奇怪的回答。
“你说的是什么能力？”
“就是……能够让被检举的犯人意外身亡的能力！”
柯南的语气非常笃定。
“那天在去现场的汽车上，我亲耳听到伏见警视这么说过。”
“ 「就当是诅咒也好，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危险人物。」”
“「所有被他查出来的真凶，全部都会以悲惨的手法意外死去。」”
“这些话，再加上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敢肯定绝对不会是妄言。”
或许是第一次遇到超脱观念以外的事情，柯南的声音难免有些激动。
而此时此刻，坐在别墅内听着外放电话的两个人，其中之一的冲矢昴十分淡定地抿了口咖啡。
只是看向对面的时候，眼中明显带了点审视。
但在这种“火热”的注视下，金发的青年却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是和不是有什么区别吗？”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在对面即将出声的时候，又轻飘飘地出声打断。
“你们只是需要我这个侦探做些什么吧。”
说着，绫辻行人还用冷淡却凌厉的眸子扫过了面前的冲矢昴和摆在桌面上的手机。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但不管是什么都好，请恕我拒绝。”
“……为什么？”
就像是突然被冷水倾倒了一样，柯南也总算冷静了下来，紧紧攥住手机，严肃而执拗地问着原因。
绫辻行人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隐藏身份、被迫变小，虽然我对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点兴趣，但我也从来没有凑上去寻找麻烦的习惯。”
“即使能够挽救更多的人吗？”
“即使能够挽救更多的人。”绫辻行人吸了口烟管，缓缓吐出一口烟，声音依旧带着几分零下的薄凉。
“之前有一点没有说明，虽然都是侦探，但我比你们多一个头衔。”
“——「杀人侦探」。”
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不远处的京极夏彦露出了讨厌的笑容，绫辻行人扫过一眼，语气却稍稍和缓了一些。
“罪犯的定义可不仅仅是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拉我入伙的话，也许并不会减少伤亡，只能让这场战斗更加混乱，甚至还会出现自己同伴的尸体。”
听到这里，柯南一下子想到了今天清晨死去的宫井千里。
没错，在昨天的案子里，她明显不是动手的那个人。
也许是还有些线索没有被他发现，但是很显然，这个叫绫辻行人的「杀人侦探」，能力十分霸道，几乎就像是下达了审判命令的死神。
而刚刚绫辻行人的话非常直白，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难道他真的只能……放弃吗？
电话那边的小侦探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他匆匆留下一句“我知道了”，最后不甘地挂下了电话。
等到断线的嘟嘟声过后，冲矢昴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机，看向对面，轻轻笑道：“你在吓唬他。”
绫辻行人没有否认，只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
“但你应该……也是隐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吧，比如说……”
冲矢昴一直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许，露出了戴着美瞳后漂亮的蓝灰色双眸。
“能力条件。”
“你应该得到这种能力很久了，毕竟之前也一直作为侦探存在，所以不可能不清楚自己能力发动的条件。”
所以刚刚对柯南说的话里，关于出现同伴尸体什么的说辞，似乎存在着故意夸大的嫌疑。
“你很敏锐。”
“多谢夸奖，不过柯南也只是不在现场，再加上之前被情绪引导，才会一时没想明白。”
冲矢昴意有所指。
“他或许会很快反应过来。”
“是吗。”
绫辻行人还是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很可惜……虽然我也想看到那一幕，不过，来接我的人似乎已经到了。”
“？”
似乎感应到什么，冲矢昴下意识看向了窗外。
与此同时，在绫辻行人话音落下的时候，周围似乎凝起了奇怪的磁场，就连空气中也弥散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狙击手的敏锐让冲矢昴一下子反应过来。
——有什么人就要来了。
“虽然我也很讨厌那种被监视的生活，但这次来的似乎也是个值得研究的家伙。”
绫辻行人缓缓起身，手中的烟管微微下压，透过遮阳镜看向了晴朗的天空。
“中原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