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今天一大早，宗祈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他洗漱完穿好衣服，往背包里装面包和水的时候，指针才刚刚挪过到六点。
毕竟是第一次拍摄，就算系统说了演员导演一律包吃包住，但宗祈敢肯定这个包吃不包括夜宵。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带了两套简单换洗的衣服和可以用来紧急充饥的食物。
“小红，出门了！”
等到干完这一切后，宗祈回过头来，招呼自己唯一一个员工。
或许是宗祈昨天从江州大学回来，在路上买了不少好吃的菜，回来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的份上，红衣女鬼对他的态度有了显著改变。
在享用完宗祈美味特制的三分熟带血牛排和美味烧鸡后，小红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上司决定带它一起去拍电影的决定。
果然没有美食无法收买的人/鬼，如果有，那就多来一顿！
可惜小红的嗓子被灼烧地很厉害，没法交流，不然宗祈还可以询问它一些有关演员系统的事。
“嗬嗬嗬嗬嗬嗬。”
听见声音后，红裙在空中轻飘飘地扫过一阵，化作黑雾贴着他的头皮坠在他脑后。如果往地面上使劲看，就能发现宗祈现在的影子旁边还有一个浅淡到看不清形状的幽深鬼影。
俗称——背后灵。
昨天回来后宗祈好好研读了一下系统发给他的《新手导演手册》，里面写了不少导演需要知悉的基础规则。
例如导演助手不可以出现在镜头里，宗祈必须注意不能让小红暴露在拍摄镜头下，不然就会扣点数。
助手只能发挥间接作用，不能直接影响拍摄走向。所以小红只能用这种背后灵的方式跟在他身边，当然最好还是不要被发现，不然真的会吓到人。
踏出门槛时，宗祈能明显看到自己的影子边缘在地上晃了晃，闪出了重影，看起来对出门相当高兴的样子。
按照齐宁舟所说，这种化为厉鬼的存在一般都是地缚灵，除非身上沾染了它们的怨气被千里追杀，不然都很难踏出凶宅一步。
这次发现能够贴在宗祈后脑勺上出门，想也能知道有多开心。
看着和昨天高冷模样截然不同的小红，黑发青年不由得失笑。
他关上门，脚步雀跃地摁下电梯按钮。
“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拍摄。总之，我们一起加油吧！”
......
天空雾蒙蒙浮着铅灰色，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已到达指定地点，导演权限已开启】
宗祈辗转了几趟公交车，这才在八点半准时到达《荒村惊魂》开机拍摄点的位置。
这里差不多算是江州市的郊区，周围都是破破烂烂的老房子。
他下车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朦胧细雨。
破旧的站台指示牌下，叼着根烟的黄毛看了他一眼，“新人？”
这个时间点，就算是996社畜也该坐车往城内赶，急着往城外来的那还真没几个，作为少有的人之一，他显得尤为突出。
宗祈抓着身上的双肩包，有些拘谨地走过去，“你好。”
他从瞳孔里的导演系统中看到了面前这人的基本信息。
【演员代称】：黄毛
【演员等级】：D级演员
【代表作】：无
还真叫黄毛啊。宗祈汗颜。
不过既然是D级演员，那就是至少参演过一部大剧本的演员了。
演员和导演不一样，在没有导演邀请的情况下，演员只能参演大剧本，不能进行即兴拍摄或参演小剧本。换而言之，后面两个都是导演用来赚点数收员工的特权。
“你们也是演员吗？”
听到他们的对话，畏畏缩缩的蓝衣男迅速开口，神色急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应用软件忽然就出现在我的手机上，然后它就要求我今天过来，不然的话......”
一想到连续两晚梦见未能来准时赴约后被车祸碾成肉泥的场面，他的恐惧就不可遏止地从心底升起。
那个噩梦是那么真实，就连血肉的触感都还历历在目。真实到......好像如果不来，噩梦就会成真一样。
不仅仅是蓝衣男，还有个年轻男生也脸庞煞白。反倒是另一个白裙妹子神色镇定许多。
他们都是和宗祈一样的E级演员，换而言之就是从没参演过大剧本电影，刚刚被系统绑定的新手，遇上这种超自然事件，慌张也正常。
“慌什么。”
黄毛不耐烦地打断了蓝衣男：“大家都这样，又不是你一个人。”
正如宗祈之前猜测的一样，除了他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少人持有和他一样的系统。
只不过其他人持有的都是演员系统，并非导演系统。
没有人知道演员系统从哪里来。
这个神秘的恐怖片演员系统就像一个噩梦。从手机上毫无缘由地出现应用软件开始，便被强制绑定到被选中者身上。
被选中人的身份千奇百怪，来自于社会各行各业，有大集团公司掌舵人，也有普通失业下岗的员工，甚至还有尚未步入社会的大学生，就像在几十亿人里扔了个骰子随机抓取。
然而在绑定系统后，他们都多了一个身份——演员。
系统对他们的生活了若指掌，这个神秘的恐怖片系统会按照他们平日空余无事的档期，随机进行抽取，安排不同的电影参演。
若是不按时根据系统发放的信息地点进组，就会在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内死于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事故。
但如果只是普通的拍电影，那自然不会让他们感到如此惧怕。
演员们恐惧的根源很简单......这是一场真正的恐怖片拍摄！
拍摄中可能会有鬼魂，怨灵，杀人狂等一切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而在拍摄过程中，演员也会因为各种各样意外的原因死亡。
一旦死亡，便是真正的死亡，而且基本都是惨死。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
宗祈默默地举起手。
他不准备暴露自己的导演身份，却又想弄清楚演员和导演系统之间的不同，于是只能采用迂回问话战术。
“如果顺利拍完电影能得到什么奖励吗？”
“奖励？顶多就是上升一些身体基础素质，拍过一次电影就不会轻易感冒生病，聊胜于无。当然，你如果能累积奖励就另当别论了。B级以上的演员可能会好运在拍摄里得到什么特殊道具吧......不过这种东西拍十部电影都不见得能遇到一次，论坛里有些帖子演员等级不足是无法解锁的，只有升到高级才知道高级演员们拍完电影会有什么奖励。。”
黄毛狠狠地踩灭了烟头，“总之，拍摄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听到这番话后，蓝衣男的脸白得和纸有的一拼。
他战战兢兢地握紧手里的伞，吓得六神无主。
宗祈则站在一旁，露出怜悯的视线.jpg
敢情这些持有演员系统的人不仅要被强制拍电影，打的都还是白工？太惨了，演员系统真该和资本家一起挂路灯！
“大家不用害怕。”
一直在观察，始终没说话的男人忽然开口：“系统发下来的新手演员手册都看了吧？这只是一部低难度恐怖片，只要按照要求好好演，活下来并不难。”
他站得笔挺，剪着寸头，和项黄毛一样都是D级演员。
第一眼看上去倒是比看起来就像街头小混混的项黄毛要靠谱，浑身散发出严肃周正的气息。
听到活下来不难，几个人松了一口气，又听他开口。
“既然都是一部戏的演员，接下来七天大家就是同事了。互相认识一下吧。我的代号是修理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看修理工抛出友善的橄榄枝，长得最高的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的代号是龙傲天......别笑，我当时真以为我成了被选中的天命之子。”
说到这个龙傲天就有些郁闷。
他是个资深中二病，所以被演员系统绑定的时候不仅一点不怕，反而还兴奋地不得了。今天起了一个大早赶到这里，才知道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能让他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系统，反而还会要命，着实倒霉。
“总之大佬们一定带带我，小弟我手脚利索，干活贼六，大佬说往北我绝对不朝南！”
因为龙傲天的介绍，在场低沉的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其他几个人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白裙妹子淡淡地说，“我的代号是安娜。”
她的脊背挺直，虽然因为恐惧而紧绷，但明显看得出学过体态。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宗祈身上。
黑发青年长得好看，就连颜值同样出众的安娜也不免看了他好几眼。
也就是这么一瞥，蓝衣男忽然从地上跳起来：“怎么是你，你不是那个在精神病院直播的探灵主播吗？”
宗祈疑惑：“是我，你怎么知道？”
蓝衣男支支吾吾，过了好一会才呐呐地说他的代号是村口王师傅。
哦，这个名字宗祈可有印象了。
专业打假主播嘛，前不久还在网上给他泼脏水来着。
宗祈露出和善的笑容，“哦，原来是你啊，真巧。”
不知道为什么，王师傅总感觉对方看过来的刹那，好像一股阴寒气息也跟着盯了过来。
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漂亮的黑头发小子早已挪开目光，“大家好，我的代号是打工人。”
龙傲天爆发出一阵毫不留情的大笑。
黄毛翻了个白眼，“笑个屁，你大爷我的代号还就是黄毛呢。行了，上一部电影我还遇到个新人给自己取代号叫爹，演出结束前我们给他揍成猪头，反正拍完电影也不会记得各自的长相，真赚。”
现在是危急时刻，再说了王师傅脸皮也厚，打定主意宗祈这个小主播没法拿他怎么样，于是连忙紧张地追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修理工说：“拍完电影后，我们会忘记和自己一起拍摄电影的演员的长相。”
龙傲天迟疑：“这有什么用吗？”
“有啊，系统还是很保护演员隐私的，除了拍摄时间以外，不会让演员身份影响到你的现实生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如果你实在好奇，拍完后可以登录我们的暗网论坛看一下，里面全部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演员。”
修理工打开手机，“现在没时间了，等拍完电影我再把网址给你们吧。”
“行了行了，别闲聊了。”
黄毛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等等，都八点五十了，怎么还有一个人没来？”
《荒村惊魂》的演员一共有七人，这里加上宗祈也才六个。
他们不清楚，宗祈心里却明白的很，现在只剩那个他花了5%天价巨额片酬请来的C级演员没来。
一行人站在雨中等待，等到最后三分钟的时候，才看到远处有一把黑伞姗姗来迟。
来人穿着一袭长风衣，相貌平平无奇，是放到大街上都会被忽略的那种。然而他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极为有神，似乎衬得他整个人都冷峻不少。
“乌鸦，C级演员。”
他淡淡地颔首，并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简单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眼后便挪开目光。
还挺拽。
黄毛没说话，反倒是修理工上去尝试着攀谈了两句。
高级演员的数量很少，S级演员更是只有一位，再下来的A级演员也不超过一百人，算下来的话，还是B级和C级演员最多。
D级演员只需要演过一部电影就能自动晋级，但是想升到C级却需要在三部电影里拿到不低于C级的评价。
可以说，演员间每一个等级都如同鸿沟那样难以跨越。
乌鸦一副看起来生人勿进的模样，面对询问最多只点了个头。
不得已之下，修理工只好回过头来，装作不经意般问道。
“对了，你们都是从招募那里看到的电影吧？”
“啊？什么招募？”
新人演员一脸茫然。瞥见他们表情的宗祈也立马伪装成茫然状。
看来是真不知道了。
“哈哈，没事，随便问问。”
修理工打了个马虎眼过去，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恐怖片演员系统是一个十分简单的系统。
绑定系统后，它只会在固定的时间通知演员进组，至于要拍什么电影，搭档的演员都是谁或各自是什么等级，这些都是未知的。
然而这一切却在前天中午被打破了。
演员系统里从来都是空白的招募栏目内忽然出现了一张公告。
【发布于导演Q：演员招募】
招募电影：《荒村惊魂》
招募演员人数：7人
招募条件：未知，不予展示
毫无疑问，这张招募刷屏了整个演员论坛。
演员拍电影只能被系统通知，毫无自主权，现在出现一条可供自主选择参演与否的招聘广告，实在叫人惊奇。
约莫五天前，全体演员后台都收到【导演“Q”已就位】的消息。
这个论坛存在数十年，内里各类线索涵盖得七七八八，关于恐怖片导演系统也并不陌生。
甚至乎，恐怖片导演系统在所有演员的心里，都属于遥不可及的神坛。
因为只有S级演员才有申请晋升为恐怖片导演的资格。
然而现在已知的S级演员有且只有一位。当日收到系统消息后，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那位代号“艺术家”的大佬获得了导演资格，最后全部都被打脸。
正是因为如此，这张招募公告才引来了几乎所有演员的关注。
《新手演员手册》里明确提到过，只有导演才能肩负起带领带领所有演员开启新世界的职责。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简直莫名其妙，但演员里形形色色的人才都有，早就开贴分析过，最终得出一个最靠谱的结论。
——导演系统肯定有演员系统没有的权限。
至于是什么权限，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导演系统的出现能够让演员系统发挥更多作用。
宗祈可能打死也想不到，他就是随手发布了一个招募，结果在另一个演员世界里掀起狂风巨浪，拿出来逐字逐句解读讨论。
结果谁也没想到，最后这位神秘的导演只招了一位C级，两位D级，还有四个E级新手。
这过于简单的配置再一次让论坛大跌眼睛。
按照众人的逻辑，能得到导演系统的就算不是艺术家，那至少也是位不世出的高级演员。这样的高级演员要拍电影，配置怎么说都应该是全A起步。
不过这当然是件好事，至少对修理工来说是。
想起自己被招募到后，一向在演员世界里高高在上的衔尾蛇组织也主动联系他，交给他的任务，修理工心里充满期待。
光是交出整场电影的监视记录都能拿到整整一千万现金，若是能到任何一条关于导演系统的情报都能再追加一千万，上不封顶。
这样丰厚的奖励，是个人都拒绝不了。
不愧是衔尾蛇组织，就是财大气粗。
可惜就是不知道能在这个都是低级演员的电影里得到什么信息了。至少是导演Q发布的第一个招募，怎么说也应该有些线索吧。
修理工算盘打得咔咔响。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三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系统提示如约而至。
【时间到，《荒村惊魂》电影正式开机】
像是在应和系统提示一般，老旧的公交站牌附近凭空生起漫天大雾，白茫茫地，将所有一切笼罩在里面，能见度甚至不足五米。
“滴滴滴。”
伴随着巨大的探照灯，一辆深红色的老式巴士从雾中悄无声息地驶来，准确无误地停在他们面前。
“这这这......”王师傅吓得跳起来，“我八字轻，可别吓我啊。”
【请诸位演员乘坐红色巴士，前往拍摄地点】
话音刚落，乌鸦就沉默地收起自己的黑伞，径直上了车。
修理工心里记着自己的任务，也愿意多花时间在新人面前建立一个友善的形象：“走吧，不要怕，第一幕戏一般不会有危险的。”
宗祈掂了掂自己的背包，带着背后灵小红一起上了车。
巴士内很空，除了司机以外暂时只有他们六个。
等他们都上了车后，司机便关上车门，晃晃悠悠朝前驶去。
“这辆车应该是要去电影拍摄的那个荒村吧？”
龙傲天看了眼方向，发现这是往出城的道路上走。
他们集合的地方已经是江州市城郊，还要往外的走的话也不知道能去哪。
“应该是。”
黄毛有些心不在焉：“保佑这次能够抽到个合理点的角色卡。”
导演手册和演员手册上都有提到每部大电影都有三幕戏结构，分为铺垫，发展和高潮。第一幕戏最简单，第三幕戏则最危险。
演员拍电影当然得如同字面意义上演绎。所以每个演员分配到的人设和角色都是随机的。
和导演的过关要求不同，演员除了完成演绎外，还有一个【角色演绎值】的相关数值，最低1%，最高100%。
演绎值越高说明演员越入戏，越低说明演绎不合格。
最重要的一点——演绎值越高，活下来演完整部大电影的可能性越大，这是演员手册上标红的重点。
所以无论接到怎样离谱，和自己性格差别十万八千里的角色，演员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这个角色演好，争取在接下来险象环生的恐怖片里博得一线生机。
【角色卡已放入各位背包，请注意查看】
【演员有十分钟时间阅读讨论关于自己的角色，十分钟后第一幕戏正式开拍】
来了！
所有人眼神一凝，迅速掏手机。
宗祈也拿着手机，不着痕迹地站到死角里，避免别人看到他屏幕上与之不同的导演系统。
在此之前，他下意识往旁边观察，瞳孔却在触及某个点时骤然紧缩。
他看到始终沉默寡言的乌鸦抬起了手。
也看到男人袖口滑落的半截手腕上，纹着一条深黑色衔尾蛇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