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病玫瑰（十四）
宁有时：“跑了我的理智值怎么办，为了理智值我也要挣扎到最后一秒。”
系统：“可、可是，要是被玩家猜出了你的身份，你有可能会被他们杀掉的。”
宁有时：“那得先让他们试试。”
系统：“试试就逝世！你冷静点啊宿主！”
宁有时：“……我不信！你闭嘴！”
系统委委屈屈地：“哦……但是，但是，我有时候被吓到忍不住喊出声可不可以啊……”
宁有时：“……”
他把系统屏蔽在一旁，面不改色地牵着凯撒的衣角，一点都看不出正在和系统打情骂俏。
查莉在凯撒说完后，看向宁有时的眼神愈发锐利。
她悄无声息地用手按住身侧短刃，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凯撒，见凯撒没有动静，便向对方谨慎地颔首示意。
凯撒抓着宁有时的手腕，像是对他解释道：“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宁有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查莉在地窖中走了几圈，把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尤其着重翻找冰柜里那些已经被真空包装好的人体器官。
她低着头，把那些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器官翻开细查，与凯撒交流道：“他解剖的手法很高明，而且处理得很干净，这些器官和肢体都被认真冲洗过，不像是纯粹为了分尸……倒更像是需要派什么特殊用处。”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
电光火石之间，她像是猜出了什么一般，抬头用鹰一般锋锐的眼神看向宁有时，再转向凯撒，嗓音忽然沙哑：“他们在吃人，还是在做人体实验？”
“你猜得很对，”凯撒道，“吃人。”
“你吃了？”
查莉在打量着一包人手，恐惧值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凯撒摇了摇头，语调没什么起伏：“没有。不过ED艾伦已经被他们做成了菜。”
查莉放下那包人手，浓黑修长的双眉轻轻一皱，表情愈发凝重。
“他死成这样，我们的扶持计划是不是也就失败了？”她问凯撒。
——她原本是不太情愿进入这个C级剧本的。
几天前，游戏方给他们这些排名靠前的主播发来消息，让他们带新主播参加这个“夏日百万新星激励企划”活动，带小主播们一起通关游戏，给小主播一些曝光机会。
所有和游戏方签约的主播，都有义务参与这个活动。
作为酬谢，游戏方会和直播平台商议，把他们的直播流放在每个时段直播中心最醒目的位置，而且还会给他们额外的信用点奖励。
但实际上，没有几个大主播会在意这些微末的报酬，谁都不想被小主播们拖后腿，还要浪费时间在没什么奖励和剧情丰富度的低级剧本里。
因此，自愿参加的主播并不多。
游戏方便有些不悦，干脆下了强制执行通知，让大主播们都来报名这个活动，还要求主播们必须跟进开播，否则就会对他们的直播间采取临时下架措施。
查莉当时听说凯撒刚结束一个SSS级剧本，还在赛博空间内下播休息，她想了想，便直接找上对方，打算拉上凯撒一起报名参加活动。
——有她和凯撒两个人在，便无异于上了双重保险，不会有任何在剧本中翻车的可能，而且也能尽快结束掉漫长无聊的新人剧本，尽早回到他们各自所擅长的高难度剧本里。
她和凯撒在早些年合作过几个剧本，还算有些交情，凯撒看在她的面子上，很快答应下来。
两个人一起参加了企划，正好抽中了一个无名小主播，便带着这个小主播ED艾伦一起进入剧本。
只是没想到，就算有了她的帮助，ED艾伦还是死在了NPC手里。
她不知道这样能否算他们扶持新人通过剧本，会不会出去之后还要再重新进入一个低级剧本？
查莉实在不想再带一次新人了。
她难免有稍许烦躁，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静心绪、清空头脑，以便认真思考剧本中的线索。
凯撒却在那边道：“无所谓。”
她看了凯撒一眼：“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在低级本里。”
凯撒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有时听着二人对话，突然眼神一凝，一抹翡翠光流转过眼底。
……他们好像，也没有那么熟。
查莉把周围检查一圈，正要收回短刃之时，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奇特的响动。
像是一些布料正在窸窸窣窣地摩擦，如同老鼠在黑暗中啮噬木屑，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发出恼人声响。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自带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气息。
她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声音传来处。
——那堆还没有处理完毕的尸山，居然像孕妇怀胎末期的肚子一样，在肚皮表面顶出一道道凸起的痕迹。
一具具尸体，正在缓缓地，挪动着它们的四肢。
一具男尸的手臂呈直角向后折起，宛如破开蛹壳的飞蝉，在尸堆里伸出双臂，接着是昂起的脖颈，整个身体呈现出扭曲的八足蜘蛛状。
惨白如纸的死灰般面庞，睁开全黑的眼睛，悚然看向三人！
紧接着是它两旁的尸体，也同样开始伸展四肢。
这些尸体像是倒腾的滚水，一具接着一具开始活动，蜘蛛一样各自从尸堆里分离爬行，没有眼白、只剩下黑色眼球的双眼全都直勾勾盯着他们。
十几双黑眼睛，像是共同构成了一只巨大的昆虫复眼，死死将目光锁定在他们身上。
嘎吱。嘎吱。
向后翻扭、骨节变形的手臂和腿部弯成锐角，朝他们一步一步爬行。
起初，还只是某具在前面的尸体往地面按下一只手掌，但下一只反折的手掌落下的的速度已经加快，紧接着，两腿如同昆虫般向后一折，锐角变小，再猛然弹开，送出整个躯体，移动速度迅速加快！
“小心！”
查莉粗哑着喉咙，伸手拦在他们面前，两柄短刃已经不知不觉握在手中。
凯撒在尸体动作的第一秒，便把宁有时护在身后，黑色手套在黑暗中反射出一抹皮质的亮光。
系统：“啊啊啊【哔——】”
它还没尖叫几声，宁有时就眼疾手快地屏蔽了系统的声音。
他淡定地说：“这里的情况已经很恐怖了，你不要再给我增加声效烘托气氛，我会被吓坏的。”
被消音的系统满眼含泪：“【哔——】【哔——】【哔——】！！”
宁有时：“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这些尸体已经开始朝他们的位置扑过来。
一具活尸扒住了查莉的右腿，试图撕咬她的腿部，查莉像是在从脸上扯开一只抱脸虫一样费劲地把那具活尸踢开：“快想办法离开这里，这些东西力气很大！”
凯撒上前帮她一脚踢开另一具也要爬过来的活尸，道：“跟我来，门在那边。”
他拉着宁有时，让查莉走在前面，用手臂挡住后面那些扑来的活尸，在一具活尸朝宁有时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喀嚓”一声，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单手掰断了尸体的下巴。
宁有时：……
糟糕，下巴已经开始幻痛了。
查莉正在焦灼地尝试砸开门锁。
她死死咬住牙根，将短刃深深刺入门锁与铁门的连接处，手腕在短时间内挥动数次，锋利短刃与门锁相击砸出火花。
短刃微微在连接处撬开一指宽的缝隙，她立刻收回短刃，改用双手扒住锁头，发出一声大吼，手臂肌肉暴胀，额头青筋鼓鼓跳动，竟硬生生掰开了整个铁锁！
她抬腿踹门，铁门被重重的踹到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走！”她果断喊道。
查莉率先冲出地窖，紧接着是被凯撒向前推了一把的宁有时，凯撒则在留在最后，替他们挡住扑来的活尸。
但活尸的动作正在不断加快！
它们仿佛变成了有智慧的生物，正一点点学习着人类的行走方式，慢慢开始从反臂爬行进化到直立起身，再模仿几人跑动的姿态，小跑行进。
地窖外的走廊正是他们之前进入过的暗道，但他们的位置处于暗道最底部，向上的阶梯十分陡峭，加之暗道狭窄，他们往外逃离的速度并不快，活尸已经好几次追上过他们，甚至有一具活尸，还越过凯撒，抓住了宁有时的脚腕。
强大的惯性让宁有时顿仆倒在地，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膝面上已经被碎石块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淋淋触目惊心。
仿佛被野狼追赶的白色羔羊，落入猎人的致命陷阱。
他低着头，眯起眼睛，将被摔红的掌心，茫然无措地贴在膝盖上，感受着皮肤传来的撕裂般痛楚，让自己的神经保持清明。
凯撒一脚踩断了那具活尸的手腕，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又瞥了一眼他腿上的伤口，二话不说，便将他圈进臂膀。
“忍着点，我带你走。”
凯撒沉声道。
宁有时将一双水汽氤氲的绿宝石眼睛看向凯撒，轻轻地“嗯”了一声。
因为惊恐与紧张，连声调都变得尖细起来，轻声轻气，像是一根随时都能轻易扯断的琴弦。
凯撒看在眼底，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蓝眸低低垂落，视线在宁有时膝盖的伤口上，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下。
【嘀——玩家数值变化：理智-2】
宁有时把脸庞贴近凯撒肩膀，遮住自己勾起的嘴角。
……真能装啊，老变态。
他趴在凯撒肩头，目光在那些追逐他们跑来的活尸之间逡巡，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细节——
这些活尸的角度都在偏向他，黑而无光的眼球看似没有聚焦，但实际上，都在对准着他。
十几双眼睛，都直朝他的方向。
所以这些活尸，并非无差别攻击，他们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他一个。
背后驱使它们的，依然是这座从一开始，就对宁有时紧追不放的城堡。
——这幢怨灵般的城堡，它的意志只有杀死品钦一家，对意外闯入的旅人，其实并无恶意。
除非玩家自愿与他捆绑在一起，城堡的怨气便会蔓延到玩家身上，对玩家也展开追杀。
这个设定如果仔细一推敲，就会发现背后的玄机。
所以城堡的怨灵，只和他站在对立面，而没有站在玩家的在对立面。
但它又如此强大，目前为止，甚至连作为副本最终BOSS的他都无法与它抗衡。
那么它出现在剧本里，如果不是玩家可以争取到的助力，就一定是玩家本身的目标。
——会是什么呢？
让他试一试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