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中场·赛博迷宫

沉默，沉默是今夜的罗马。

平日里每秒都能刷过上百条弹幕的直播间，竟然在某个瞬间，空屏了。

几百万人看着黑下去的屏幕，都因为心头巨大的震颤而说不出话。

震撼。

骇然。

甚至于惊恐。

战无不胜、无往不利，被称为站在《恐惧迷宫》巅峰的那个男人，不可一世的征服者暴君凯撒，就这样输了？？

还是输在了一个连新主播都能轻易通关的C级本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由于所见到的一切太过于超出常理，一时片刻之间，许多人都无法消化刚才所见，目瞪口呆。

直到好几分钟以后，才有人用颤巍巍的手，发出第一条弹幕——

【这是，真的吗？】

随着这条弹幕出现在屏幕上。

它犹如一尾在洄游期抱团领游的银鱼，带出了铺天盖地的白色弹幕。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凯撒输了？？震惊我全家一百年】

【我屮艸芔茻绝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凯撒没过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婆老婆老婆我要疯了】

【等等这真的是我们老婆吗……这不是NPC吧？？凯撒怎么回事？？？】

【。】

【嗦不出话】

【我哭到发抖我哭到海枯石烂我哭到泪水打湿了我的豆豆鞋我哭到清洁阿姨过来把我拉走让我不要弄脏她拖好的地呜呜呜呜呜呜呜凯皇怎么会输啊啊啊啊】

【老婆好看好看好看吸溜吸溜】

【呜呜呜老婆好美好疯我好笨怎么又弄到衣服上去了】

【？？？】

【孩子已经被吓傻了谢谢】

【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凯撒输给NPC】

【爱了，老婆！！从今天起他就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良辰吉日娶回家的发妻！！老婆！！老婆踩死我！！我是老婆的狗！！】

【靠凯撒废了不看了走了走了，不过如此】

【精罗落泪】

【精罗震怒！】

【帝·国·陨·落】

【2333333精神迦太基人狂喜】

【精神凯尔特人扬眉吐气】

【别急，建议直播间即刻改名拜占庭，或许还能有的救】

【我好喜欢！！！我好喜欢！！！老婆！！！老婆太美了太开心太开心太开心】

【呜哇呜哇呜哇老婆你带我走吧！！】

【老婆！！不要离开我！我现在就来这个剧本找你呜呜呜呜老婆！】

【等等，你们不觉得……老婆……】

【我屮这绝对是传说中的真人NPC吧我屮这不可能是AI！！】

【真人NPC是什么？？这游戏居然有真人NPC？】

【啊啊啊啊什么老婆是真人吗！！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不会吧真的有真人NPC？】

【乌鸡鲅鱼你们都没看过游戏协议吗，里面写了有些本是有真人NPC的啊只是出现的概率很小而已】

【呜呜呜老婆，我命运般的老婆，老婆踩我牛牛】

【诸君，话不多说，亮牛子吧】

【当我为老婆做狗的时候，没有一个凯撒是无辜的】

【。疯了，破直播间的人全都不正常。】

几十万条弹幕以疯狂速度在直播间增长，一半人在哭诉和诧异凯撒的折戟失利，剩下另一半人，却已经开始研究起了约书亚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真人NPC。

毕竟游戏公司从来没有正面说明过会在副本中设置真人NPC，即使真的有，也鲜少向玩家透露关于NPC真实身份的消息，因此大多数人都对真人NPC一无所知。

直到在凯撒的直播间，因为这震惊全游戏的意外情况，和直播间本身自带的庞大流量，才在有人提起“真人NPC”的情况下，引发了人们对游戏真人NPC的空前关注。

赛博空间内对于“真人NPC”的词条搜索指数瞬间呈爆炸性增长。

一条原本起伏平缓的指数线，猛然从“1.1（百万次）”的数值上，如同陡峭岩壁，攀升至“13.4（百万次）”。

——这条指数线，被人从数值监测仪器上录入输出，传送至了赛博空间内，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重明，看看这个。”

一个带有电流回声的机械声音随着数据同步抵达，送入某片沉眠已久的识海。

“有兴趣去试试吗？你休息太久了，宏观熵增指数已经快跌破警戒线。”

那个无机质的机械声音问道。

随着这道电子声顺着赛博神经元传进脑海。

一双修长黑眸，蓦然睁开双眼。

犹如钢笔吸饱浓墨后流畅画出的眼睑线条中，包裹着两颗黑曜石般的瞳眸，从各个角度折射微光。

一阵奇特的流光，在那片纯黑的虹膜上变幻闪动。

……

查莉在脱离剧本的第一时间，就要动身去找凯撒询问后续。

通关失败的语音播报仿佛仍然留在耳边，她耳朵里一直反复播报着那个“玩家通关失败”的声音，久久难以淡去。

但她直播间里还留着的观众，却告诉了一个让她更为震惊的消息。

【莉莉别去找凯撒了，凯撒也输了。】

查莉挑起眉峰，盯着这条弹幕看了数秒，确信自己的拼读没有出错，才问：“凯撒那边也输了？所以这个C级本我们都没通过？”

【对，凯撒直播间里的人现在都疯了，他们现在都在说这个副本是真人NPC什么的来给凯撒挽尊，真的好笑】

【还上热搜第一位了】

【真人NPC，不可能会有吧？】

【谁知道呢，游戏协议里说是有的】

查莉聚精会神地看着弹幕聊天，快速翻查之前的弹幕记录，果然看到了在她脱离剧本不久后，弹幕上大量刷过的信息。

从来没在剧本中输过的凯撒，这次竟在一个简单的C级剧本里栽了跟头。

她静静思忖片刻，便和直播间里的粉丝说了声再见，离开直播间，前去凯撒所在的地方。

赛博空间里，由意识实体化出的人类可以在虚拟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穿梭，她只需要输入ip地址 ，就能在瞬息之间来到虚拟地球另一边。

由无数耸立的直线棱柱拼合成的风琴岩峭壁之下，黑色沙滩一望无际，沁着海水和灰暗天幕缓慢淌动，如同异星景观。

正对黑色礁石的黑沙滩一角上，坐落着一座粗犷简陋的石屋。

查莉无声穿越黑沙滩，每个脚步都在沙滩上落下脚印。

一个高大背影，正伫立在石屋门口，沉默地眺望海面。

“凯撒，”查莉走向那个背影，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到颊边，“你真的遇到真人NPC了？游戏公司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凯撒宽肩窄腰的背影岿然不动，双手插进口袋，脚底被漫过沙滩的海水轻柔冲刷。

“凯撒？”

查莉疑惑问他。

凯撒这才转过头，墨蓝色双眼暗得如同他背后的铁灰天幕。

“很有趣，”凯撒声音很冷，语调带着一丝压抑克制，“你难道不觉得，这游戏里藏着真人NPC，很有意思吗？”

他微微垂下眼帘，勾了勾嘴角：“我很期待——”

他像是一艘等待百年，终于找到海底密宝的幽灵航船，缓缓抬高船舷，“下一次，我会在什么地方发现他。”

他从口袋中抽出双手。

没有戴上手套的双手暴露在外，光着的脚走过沙滩。

——在本应该由人类皮肤覆盖的左手与左腿上，出现的，却是仿佛液态金属一般的银色拟态假肢。

……

【嘀——检测到玩家0000708失去生物码热成像，正在确认玩家0000708存活状态。】

【嘀——玩家0000708已确认死亡，玩家脱离游戏。任务XC6537-003进度（2/2），任务已完成，积分到账成功，请注意查收。】

【嘀——玩家已全部脱离游戏，玩家通关失败，NPC已成功扮演完毕，您的剧本酬劳将在审核通过后的5个工作日内转入签约账户，请您注意查收。】

【副本即将关闭，NPC准备脱离游戏，请注意倒计时。】

随着游戏提示音的倒计时结束，在短暂的传送分离后，宁有时出现在游戏传送点。

这是一个大约一平米左右的圆柱形空间，四周是柔软的吸音墙壁，头顶有圆环形状的蓝白色灯光，柔和撒落在正中间的传送台。

宁有时落了满身柔光，在传送台上睁开眼睛。

脑子里那个叽叽喳喳废话不停的小系统终于消失了。

他揉了揉脖子，尽管在剧本里已经用了感官屏蔽道具，但肢体被摔碎的恐怖知觉仍然像是在大脑中用小刀划了几道白痕，凉飕飕如同拔去的智齿幽魂。

——他有点贪恋这个感觉。

死亡的近在咫尺的威胁，既让他恐慌紧张，同样也让他，兴奋上瘾。

这是比打进血管中的神经兴奋剂还要让人上瘾的毒药，叫他食髓知味，欢欣雀跃。

好像……开发出新的快乐源泉了。

他舔舔嘴角，从游戏传送点内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一个戴着工作牌的西装男子。

男人一看到他，马上露出一张笑脸，弓腰弯背地往上凑，伸出双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宁老师！恭喜宁老师完成您的第一个剧本！！现在外面的讨论度都爆了！！您上热搜第一位了！”

宁有时不动声色地从对方手心里拽了两下，把自己的手拽出来，然后道：“哦，那剧本审核的信用点什么时候打给我？”

“这个……”西装男面露难色，搓着手指，“宁老师，我们的剧本结束后，还要再等待绿江审核的。”

宁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