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营养快线·冰球馆杀人事件(六)
宁有时飞快地打开面板, 看了眼自己的属性值。
万幸的是,除了理智值掉到65之外,他的生命值还没有开始降, 他还有机会赢。
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他该怎么保住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值。
宁有时:嘤!
他之前成天算计玩家们的那点理智值, 现在轮到他开始掉San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红砖宿舍楼原本是布里兰最有知名度的校园风景, 外形典雅优美,线条古朴庄重, 但现在, 这些原本充分符合着人类几何学的建筑, 都已经变成了不可名状的、非欧几何构造的恐怖肉山,邪气横生。
那上面扭动的一条条扁平黑影挣扎着想要逃脱这些红色肉山,已经有好几条黑影从肉山里爬了出来,扁扁的, 像一串用黑纸剪出来的杂乱图案,朝他们聚集过来。
而那个黄色的眼睛则开始产生复制体, 湿冷的表面粘粘糊糊,从里面如同二维与三维交叠一般, 不断地从眼球上方浮出一颗又一颗黄色眼球, 如同轻飘飘的气球, 慢慢遍布整条道路和天空, 并且不停地向着一个点飞去。
天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眼球,每一只眼球都在看着他们。
就好像这校园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混乱、无序、邪恶和亵渎的, 这些变异的诡状, 都带着最原始的非理性痕迹。
宁有时深呼吸一口气, 他强忍着看见这些精神污染源的恶心感, 靠近安德烈,抓着对方的棒球服口袋,说道:“能不能把你的眼睛借给我?”
安德烈:“什、什么——这里他妈是怎么回事?”
他也看见了周围的恐怖异状,他的瞬膜因此眨动得愈发频繁,有几秒他看上去甚至已经不像一个人类,而像是某种渎神的造物。
但他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样。
他还以为自己是个人。
宁有时已经钻进了他的棒球服外套里面。
他把脸贴在安德烈胸口,脑袋藏进对方的衣襟,听到了年轻人健壮有力的心脏跳动声——还好还好,还没异化到身体内部。
“你帮我看看外面有什么,你骑车带我去冰球馆,快,”宁有时在他衣服下面嗡嗡地说,“快点,要不然这些污秽之物真的会侵蚀掉整座学校!”
他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暖洋洋地吹在安德烈胸膛,让安德烈本就变异的黄色双眸中顿时出现了黑色的竖瞳,“不能去冰球馆。”
安德烈仍然坚持。
宁有时在衣服里面掐他的腰:“你是不是在冰球馆见到过什么?”
安德烈被他掐得“嘶”了一声,马上拍开他的手,把宁有时箍着腰扛了起来:“我凭什么告诉你?”
一边说,还一遍扣上棒球服的按扣,把宁有时蒙头蒙脑装在里面,不让他出去。
宁有时都被他气笑了,他在对方的棒球服里拍对方的胸口,安德烈的皮肤已经开始硬化了,手感像是在摸鹞鱼背部那层厚积的腻膜,宁有时扭过头,闷声闷气地说:“你带我去,我就不生你气了。”
安德烈握了握拳。
他把宁有时抛起来抱紧了一点儿,双臂像抱着个小孩一样抱着宁有时的腰,掐着宁有时不松手。
宁有时放出的诱饵精准地勾到了他,他闷闷的,又觉得有些丢脸,逞强道:“……我没有求着你不生我气,你生不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
宁有时踢他一脚,冷哼道:“那行,你带我去冰球馆,我和你睡。”
安德烈一下就口干舌燥,磕磕绊绊地说:“那、那也不能去!”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算了!”宁有时作势要从他的棒球服外套钻里出来,被安德烈忙按住脊背,咬牙切齿地说:“——我带你去。”
他扶起被宁有时摔到地上的自行车,把宁有时放到自行车前杠上,自己也跨上车座,两腿一蹬,便往冰球馆的方向驶去。
宁有时躲在他衣服里面,坐在这个免费劳动力的自行车上,问:“路上全是那些东西吗?你精神还正常吗?”
安德烈目不斜视地穿越了一整面血淋淋的肉墙,满脸都是腥臭的黑血,黑色竖瞳已经完全异化,“全是,很恶心,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些黑影已经爬到了他们的车轮子下面,他飞快蹬车,车轮像是碾碎干燥土块一样碾碎那些黑色的影子,校园里的路灯灯柱也开始变得扭曲,整个世界都仿佛一副被烧到融化了的油画,正在向理智无法想象的维度堕落。
“这些都是冰球馆里的脏东西带来的污染,”宁有时道,“皮特·丹多罗出事前,你们是不是就在冰球馆见过什么?”
安德烈沉默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宁有时听见这句话后,终于确定了他的猜测。
原来皮特·丹多罗不是死于暴力谋杀,而是死于理智侵蚀。
他查到的所有目击案件,散落于校园的各个角落,是因为能够产生幻觉的邪恶造物,已经悄悄地,影响了校园中的某一个人。
皮特·丹多罗的死只是一声号角。
早在他的死亡之前,理智的侵蚀就已经开始。
那个杀害皮特·丹多罗的学生,和皮特·丹多罗全无交集,两人甚至在冰球场上都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不可能因为个人恩怨而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去杀害皮特·丹多罗。
只可能是因为,他在冰球馆里就被某些东西感染了。
先是丧失理智,然后陷入疯狂,失去自主意识,继而开始杀戮。
所以,想让校园重回平静,就得从源头开始,抹去某些不该出现在校园的邪恶造物。
宁有时想到这里,不免又在心里骂了一遍节目编导。
——这居然还搞了个克苏鲁系的剧本。
这个本,推理难度不高,但武力值需求直线上升。
正好碰上了宁有时的短板。
宁有时无语泪先流。
他只是个战五渣,什么道具和技能都没有,怎么能打得过克苏鲁怪物?
他在安德烈的棒球外套里愤愤地拍了一下安德烈,把气撒在对方身上指责道:“你早知道冰球馆不对劲,你还叫我去过夜。”
安德烈:“……我以为你不敢去,谁知道你真的要去!”
宁有时:“所以现在你得和我一起去。”
安德烈不吭声,默默蹬车。
他们身后还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在响,啪嗒啪嗒,速度很快,像是在追逐他们,他不由加快骑车速度,盯着前面的黑暗:“到底怎么才能把他妈的这些东西弄死?”
宁有时在他炽热的胸膛上轻轻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扫过安德烈贴身穿着的长袖卫衣胸袋。
某个瞬间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连串破碎的信号和画面,直通神经中枢。
画面被撕裂,信号被阻截,记忆的脉冲星点闪烁。
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他脑海中突然重叠。
此刻的他坐在自行车前杠上,贴着这个NPC的胸口,年轻又暴躁的坏狗狗蹬车蹬得心率加快,心脏有力地在胸膛中跳动。
但同时,他也看见了——
另一个他坐在同一辆自行车上,玩闹般把上身探进另一个人的外套里,还笑着用手指去勾对方垂挂在脖子上的吊坠项链。
同样的校园,同样的路。
同样昏黄的路灯。
不同的是,另一个他所在的世界正常平静,晚风清爽。
他嘻嘻哈哈地和对方打闹,从对方衣领里弹出个半个头顶,咬着那个吊坠,又被对方用手按了下去。
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笑声。
而这个世界,却在加速异化变质,扭曲成疯狂的地狱。
两个世界的交叠部分仅仅在他脑海中闪过零点几秒。
随即立刻被外力分离,另一个世界的蒙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有人用橡皮擦,从他脑海中擦掉了另一个世界的部分。
宁有时痛呼一声,脑袋像被针扎一样胀痛数秒,他用手掌贴住额头,强忍剧痛,呼哧喘息着打开系统面板,查看自己的理智值。
——理智值60。
他的理智值还在持续降低。
刚才是精神污染后产生的幻觉?
他不能让理智值掉下50,掉到50以下将会进入持续负面效果影响期,到时候不仅仅是其它各项属性,甚至连他的生命值都会往下掉。
宁有时咬住嘴唇,用力掐了把安德烈:“你快点!”
安德烈埋头苦蹬:“你会让我慢点的。”
宁有时在他胸口轻轻地笑:“可我就喜欢快的。”
安德烈:“……”
他怎么会听不懂宁有时话中的暗示,只是这样被对方轻飘飘一撩就喉咙发紧,很快有了反应。
他涨红脖颈,只能用一声嗤笑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他们骑到冰球馆的时候,地面都已经变得软塌塌了,如果低头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地表一点点拱出的奇怪肢节,像是孕育着畸形蟹卵的海绵,即将从一个个空疏孔洞里钻出什么来。
安德烈的异化也越来越严重。
他的手指已经完全僵硬,手背全都覆盖着坚硬的皱皮,原本英俊到具有侵略性的面庞也泛出非人生物般的青灰色,耳廓上的腮完全长成,脚趾鳞甲顶破球鞋。
他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抬起手掌低头看:“我怎么——”
下一秒,他按住了宁有时似乎想要从他的棒球外套里钻出来的身体。
他面色铁青,声音嘶哑,带着双重声线——人类的声音和兽类粗砺的低吼声同时从他喉咙里发出——按着宁有时的后脑勺:“别看我!”
语调中竟夹杂着一分慌乱与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