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七日海洋馆.13
“你很自信。”
“不过今天我要教你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和非人类谈条件, 并不是每个物种都觉得人类是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高等动物。”
“挑衅塞壬并非明智之选。”
话音未落，夏油杰瞬间感到自己的思维溃散。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明明是还有理智的, 身体却失控了。理智和身体被切割成两部分, 溺入海底。
【恭喜玩家达成结局·深海的囚徒】
夏油杰被扔出游戏世界了。他站在深蓝色的游戏大厅, 思考人生——片刻后, 他单手握成拳锤在自己掌心：“啊，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宁愿失去自由, 也绝不和人类合作。人类一旦对塞壬这个身份提出任何要求, 都会被塞壬视为挑衅。塞壬确实是非常讨厌人类了……那么纱绘子是怎么做到和塞壬相处的？单纯靠NPC关系设定吗？”
剧情线夏油杰已经捋得差不多了, 包括钥匙一开始的来历他也大致有了猜测。
他之前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塞壬被削到最后的技能‘蛊惑百分百成功’，一旦作用于调查员, 调查员就会以另类的方式死亡。
但应该有次数限制，类似于一次只能蛊惑一个人，同时对基因改造过的怪物们无效这样的限制。
这样看的话, 果然如同论坛所说，这个游戏并不适合单机玩家玩，至少需要两个人组队才能有较大的几率通关。
他使用‘身份卡’将身份换回学生, 重新进入游戏。
【玩家是否重新开始游戏？】
【游戏开始，祝调查者们游戏愉快——】
重新回到水族馆门口，前面的剧情和一周目相同；和纱绘子见面, 纱绘子带来了及川月见, 三人一起进入鳄鱼馆……
直到——
“我去帮你打水吧。”
纱绘子接过及川月见手里的水壶，道：“茶水间离鳄鱼馆很近，我去去就回。”
夏油杰开口：“我跟你一起去吧。”
纱绘子有些诧异, 看了他一眼。但是她没有拒绝, 只是拉着及川月见叮嘱了许多, 让她待在原地等自己不要乱跑等等。
二人离开鳄鱼馆去茶水间打水，夏油杰在茶水间门口站着等纱绘子。他转头就可以看见对面墙壁上并肩贴着的那两张地图，一张是水族馆平面图，一张是水族馆排水系统平面图。
忽然，身后传来纱绘子的惊叫声；夏油杰一惊，迅速转身，看见纱绘子皱眉扯着湿透的衣袖。随即她抬头，和夏油杰四目相对。
纱绘子脸上并无害羞的神色，她走到夏油杰面前，把那个体型夸张的水壶递给夏油杰：“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去更衣室换个衣服。”
夏油杰：“……好。”
他抱着那个水壶在茶水间门口等纱绘子。但是等纱绘子走开后，夏油杰却立刻像更衣室走去。
他不知道凶手回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赶上。
等到夏油杰越过拐角时，看见那个扁头的工作人员正靠在阴影处休息。
他抬起那双眼白多眼仁过小的眼睛，目光冷漠的打量着夏油杰。那种目光不像是在打量自己的同类，反而有点像看着待宰的羔羊。
夏油杰越过工作人员走进更衣室，恰好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身材高大，扛着工具锤的男人从窗户跳进来！
他并没有跳到地上，而是借着窗户框直接跳上更衣室顶上——工具锤一锤子砸破了木质隔间屋顶，男人从砸破的洞口跳了下去。
夏油杰冲过去一脚踹开更衣室的大门，大门被踹开的巨响里混杂着纱绘子的尖叫声；男人舞动手里的工具锤，轮圆后砸向纱绘子的后脑勺！
【玩家过一个敏捷】
夏油杰一把抓住纱绘子的胳膊将她拽过来，工具锤几乎贴着她的后脑勺砸下。
纱绘子撞进夏油杰怀里，两人均受力往后踉跄数步。夏油杰站稳后纱绘子立刻从他怀里跳出来，面露嫌恶之色。
手持工具锤的男人目光冷漠望着纱绘子和夏油杰，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再度挥舞大锤砸了上来。在对方持有武器的情况下，夏油杰没有把握能立刻制服他。
他将纱绘子推到自己身后，眼眸紧紧盯着对面明显不善的男人，试图从他的下一个动作中找到些许破绽。结果下一秒他感到身后传来推力，纱绘子毫不犹豫的将他推了出去！
纱绘子明明是个女生，但在推开夏油杰的瞬间所爆发的力量却出奇的离谱。夏油杰被推出去时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纱绘子——他的眼角余光看见纱绘子无比冷漠的表情，即使把夏油杰推出去了，她也没有丝毫的愧疚。
夏油杰踉跄着撞到男人身上。
【玩家过一个幸运】
男人抓住夏油杰的肩膀将他扔出去，嗤笑。他似乎想对夏油杰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迈开步子去追纱绘子。
夏油杰在地上滚了一圈，呲牙咧嘴的爬起来，后背摔得生痛。但他现在没空耽误时间——钥匙在纱绘子身上，他要弄明白纱绘子到底是凭借什么筹码，和及川月见和平相处的。
纱绘子速度不如工作服的男人快，刚跑到门口，又被男人抓住头发拽回来——她扭头一口咬在男人虎口，男人却不为所动，充血眼瞳死死盯着纱绘子。
他举高工具锤，声音沙哑：“叛徒，去死。”
工具锤落下之前，夏油杰扑上去从后面勒住男人脖颈。男人被他撞得踉跄，手里工具锤砸歪，锤到纱绘子肩部。
纱绘子闷哼一声，肩膀上血色浸透衣物。她趁着夏油杰勒住男人脖颈时，毫不犹豫的屈膝狠狠撞在男人两腿中间。
男人吃痛，手上力道稍松。纱绘子强硬的掰开他手指，攥起拳头砸在男人鼻子和眼睛上；她下手专门挑弱点，力气又大，很快男人口鼻中便流出血来。
缺氧加上面部和胯/下同时遭到重击，男人终于再也无法制住纱绘子。他手松开，纱绘子在他腹部狠狠补了一脚，小高跟几乎把男人的肚子踹破。
男人弓背捂住自己腹部，夏油杰略微松开胳膊；本以为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男人，却在夏油杰松开胳膊之后突然暴起，冲向纱绘子！
【玩家过一个敏捷】
夏油杰没能抓住男人，男人快步追上纱绘子，工具锤举高又落下。漆黑的锤子砸在纱绘子胸口，她顿时倒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
纱绘子顺着那一锤子的力道滚出去，在更衣室和走廊的地板上留下拖行不规律的暗红色血迹。男人拖着被血迹污染的锤子，盯着纱绘子，步步逼近。
纱绘子竭力往后爬，胸口不自然的往下凹陷。
外面的太阳光照进来，阳光下纱绘子和男人的皮肤都苍白得近乎透明。纱绘子嘴唇蠕动似乎要说什么，男人拎着锤子步步逼近：“交出钥匙，我可以不杀你。”
“别耍小花招，我太理解你了，你骗不了我的。”
在逼近纱绘子的同时，他也警惕的，稍微分神盯着夏油杰，警惕得像一只野兽。和一周目更加疯狂的状态不同，这周目的男人看起来似乎要更理智一些。
纱绘子艰难的坐起来，喘气——她目光沉沉的盯着男人，忽然看向夏油杰。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纱绘子抬手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夏油杰下意识的把视线转开，抬手想招个咒灵。招了个空后，夏油杰记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咒术师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到哪里去才好。
但是男人却丝毫没有羞涩，只是用一种看待杯子或者碗一样的冷漠审视的目光，审视纱绘子苍白裸/露的上身。
纱绘子将手掌心按在自己腹部，低笑：“钥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取。”
这时候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动容。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纱绘子，塞壬不是人，祂所许下的一切承诺都是谎言，你为什么要为祂做到这一步？”
“你们都说我被塞壬蛊惑了，但我没有。”
纱绘子仰起头，深紫色狭长的眸子里涌起柔情：“你们都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我第一次见到祂时的心情。祂出现在我面前，如同彗星坠落，那么美丽。”
“看见祂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该奉上我的一切去爱祂。”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紧紧握住工具锤的长柄：“纱绘子，你被蛊惑了，你只是不清醒而已。塞壬不是人，祂或许确实美丽，但祂根本不可能回应人类疯狂的爱意——”
“就像人类不可能回应猴子的爱一样。”
他举高手里的锤子，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看在昔日同事的份上，我会让你走得毫无痛苦……”
【玩家过一个跳跃】
【玩家过一个力量】
男人锤子落下之前，夏油杰突然从更衣室门口跳过来，将男人撞翻；男人被撞倒在地，锤子在地上滚出一米多远。
纱绘子趁机爬了起来——她胸口还不自然的凹陷着，刚跑了两步便摔倒在地。当纱绘子还想挣扎着二次爬起来时，她面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鞋子。
纱绘子艰难的仰起头，视线往上，看见熟悉的少女。她无意识的向及川月见伸出手，但连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渴求些什么。
男人立刻想要爬起来，却又被夏油杰一个肘击打在后脖颈。他闷哼一声，再度倒下。
夏油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呼吸间感觉肺部都在往外逐渐渗出血丝。
及川月见轻轻握住了纱绘子的手，高温柔软的手指缠绕在纱绘子掌心。纱绘子露出满足的笑容，额头努力向上抵着及川月见的手背。
及川月见垂眸，蜜糖色的眼瞳里流露出淡淡的疑惑，似乎是无法理解纱绘子这个动作的含义。
紧接着，纱绘子剖开了自己的腹部！
她的手指变得尖锐，轻易的破开血肉，雪白的腹部蔓延开刺眼的红色。明明是如此可怖疯狂的场景，却因为纱绘子脸上虔诚的表情，而透露出几分诡异的圣洁气息。
倒在地上的男人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眼睛变得充血浑浊，身体不断抽搐着。
【玩家过一个理智，sc1/1D4 1 .】
【玩家过一个灵感。】
夏油杰看见了纱绘子从腹部取出来的那把小巧钥匙，她手上的血染到钥匙上面，也染到及川月见洁白无瑕的指尖。
湿润潮湿的腥甜气息将夏油杰的嗅觉完全包裹，他被拖入纱绘子犹如本能一般的疯狂爱意中。
眼前一切都变得扭曲，夏油杰看见了冰。
浅蓝色的，带着一点白色裂纹的冰。那块巨大的冰里沉睡着美丽的非人类：浅杏色长发铺散，巨大收拢的翅膀垂下，祂双目紧闭，巨大的银白色鱼尾拖着华丽的尾羽。
紧接着，祂睁开了眼眸。
犹如蜜糖一般的光泽在祂眸子中流淌。
祂眼里纯澈无垢，只倒映出夏油杰的面容。祂在冰层中缓慢的移动，犹如鱼在水里游过。
祂苍白娇小的手掌贴在了冰层上。夏油杰不自觉的也将手掌贴上去，隔着一层冰块，他触到了高温而柔软的某种生物触感。
塞壬绯色的唇张合，明明没有声音，但是夏油杰确信自己听见了祂的声音。
【我想回家。】
【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可爱的人类先生。】
那一刻，夏油杰理解了纱绘子。
因为确实不需要蛊惑，在这个瞬间，无人可以不爱塞壬——包括夏油杰。爱神在他耳边低语：你已经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