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七日海洋馆.14
【你借由纱绘子的疯狂爱意, 窥见了不可直视的存在。】
【玩家过一个理智 .sc 1D10/1D100】
犹如溺入海底一般的感觉。
冰面破碎，失重感挟裹，夏油杰感觉自己被腥咸的气息淹没。呼吸缓慢被夺走, 挣扎都成了另类的奢望。
原来窒息溺死者, 是这种感觉。
【检测到玩家理智归零。】
【恭喜玩家达成结局·溺死者】
夏油杰从游戏时间回到游戏大厅，他下意识的呼吸, 感觉肺部还有隐约残留的痛觉。但等他切实吸入氧气时, 夏油杰又清楚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溺死。
不过是游戏过于真实的模拟感知罢了。
【玩家是否要退出游戏？】
【玩家使用身份卡——玩家是否确认将身份‘男子高中生’转换为‘水族馆的兼职生’？】
【玩家身份确认中……】
【玩家正在重新登录游戏……】
【你叫夏油杰, 是一名贫困的大二在读生。为了赚取下学期的生活费，你不得不在新年过后的第四天, 也就是1月5日, 出门进行兼职。】
【昨天你和■■水族馆的人事谈妥了兼职的价格，并保证第二日中午之前会到达水族馆入职。祝您第一天工作愉快~】
夏油杰睁开眼，面前是一个破败的出租屋。
屋子里的一切东西都很简洁，除了生活必用品之外, 就是堆满其他空间的书籍——墙壁上挂着日历本, 每天的日期格子旁边都写有标注。夏油杰走到日历本旁边, 看见1月5日这一天旁边写着【水族馆兼职】。
那么今天就是二零零八年一月五日了。
夏油杰想着, 目光转移, 注意到自己手腕上还有一个表带已经蜕皮的男士手表，现在时间是早上九点二十三分。
他拎起桌子上的书包背上, 然后锁好门离开出租屋。
兼职生住的地方相对较偏，夏油杰查询最近的公交车，然后打车前往水族馆。他本来以为兼职生的地点刷新在出租屋, 会有其他支线剧情。不过让夏油杰疑惑的是, 他直到下车进入水族馆, 都没有遇到任何特别的人或者事情。
进入水族馆之前, 夏油杰存了个档，以防万一。
按照日历上面的留言找到水族馆人事——人事是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看起来十分温文尔雅的金丝边框眼镜。
人事听完夏油杰的自我介绍，先喝了一大口水，然后站起来：“我们最近确实急着用人，所以就直接给你分配任务了。”
“这是水族馆平面图，你拿去自己认一下路。我只给你带一次路，下次就要你自己过去了。你的工作就是打扫鳄鱼馆后面的办公楼，早中晚各一次。工资还是按照我昨天说的来，还有其他问题吗？”
夏油杰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其他问题了。
人事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带你去杂物间领打扫工具。”
“哦对了，我们馆长是个非常讨厌吵闹的人，所以你打扫的时候尽量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扫完就立刻离开办公楼，去员工休息室休息，明白吗？”
夏油杰点头：“明白。”
人事带着他去杂物间领取拖把和塑料水桶，又带着夏油杰稍微熟悉了周围的环境——虽然夏油杰已经对水族馆的环境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但是为了不使人事怀疑，他还是跟着人事走了一圈。
等夏油杰再度来到那栋被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办公楼时，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三十七分。
他一手拖把一手提着水桶进入办公楼，先装模作样的拖了拖楼梯和走廊；转完一圈，夏油杰发现这栋大楼确实十分安静，除了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散发出隐蔽的红光外，没有任何一个活人。
那些办公室都紧闭着的大门。也并不是每个房间都是办公室，有些房间可以透过窗户，看见里面巨大的器械零件。夏油杰看不太懂那些器械零件来自于什么地方，不过有些东西的部件他确实觉得眼熟，感觉像是医院里的大型仪器。
夏油杰转了一圈后直奔三楼馆长办公室。
和另外两楼相比，三楼非常的安静，连走廊上的感应灯都没有开。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拖把长柄，轻快无声的穿行在黑暗走廊中。
他靠近馆长办公室，摁亮上面的密码锁——上周目及川月见随便乱按的时候，夏油杰把密码记下来了。
他按照上周目的记忆输入一串数字，密码锁在发出一声长响后打开。
办公室的门轻轻往后开启一条缝，缝隙里漏出明亮的白炽灯的光芒。夏油杰将门推开，目光第一时间被办公室中间的巨大办公桌，以及办公桌后面的非人类吸引！
办公椅瘫坐着一个男人，他仰着头，嘴巴张大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满脸痛苦神色，但是喉咙里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男人深麦色皮肤底下肌肉扭曲鼓动，像是有无数条细长的虫子在底下扭动游走。
紧接着，男人的皮肤如同花瓣徐徐张开，破裂流血的伤口缝隙间生出了美丽的银色鳞片。那些鳞片折射了屋顶白炽灯的光芒，亮晶晶得像是某种宝石。
而在鳞片中间又间或夹杂一两支漂亮的白色羽毛。
鳞片不自然的张开，像干燥裂开的松果。从鳞片的缝隙中，可以窥见沾着血红色的纯白骨头。
男人的眼睛开始变得浑浊，续而迅速蒙上一层浅灰色白翳。他的身体顺着办公椅往下滑了段距离，鳞片和鳞片的空洞中漏出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像极了海风吹过洞穴的声音。
【玩家过一个理智，.sc 0/1D6】
夏油杰脸色苍白，胃里翻涌起恶心的呕吐欲。但是因为没有吃东西，他捂着自己喉咙弯腰干呕了几声，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生理性的呕吐让他的视线有片刻模糊，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强迫自己镇定，然后走近办公桌后那具诡异尸体。
这具尸体应该就是上周目他和及川月见在馆长办公室看见的那具尸体。
上周目玩家游戏开始的时间是08年3月27日，兼职生的游戏开始时间是1月5日，而日记里面纱绘子偷走钥匙带走塞壬的时间是08年1月5日。
现在塞壬还在实验室里——实验室里那批研究人员应该也还在。
夏油杰在脑内捋着时间线，顺便对系统发起请求：【我要对尸体过一个侦查。】
系统：【玩家可以自行观察呢~】
夏油杰微笑：【没有直接否决，说明我在这里骰侦查是合理行为，对吗？】
系统：【……】
【玩家过一个侦查】
【你发现在尸体的右臂三角肌区域，有一个注射完毕的针筒。那枚针筒内/壁上还残留着些许红色药物残留，散发着奇怪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夏油杰俯身将针筒从尸体胳膊上拔下来——里面的药物被注射得非常干净，只剩下一点点残余黏在针筒内/壁上。
看来针筒是没什么用了。
夏油杰想着，利落的蹲下采用暴力打开被锁住的抽屉，这个抽屉里面放着有关‘安徒生童话海洋展’的策划案，但策划案并不是夏油杰的目标，他想要的是那枚U盘。
打开抽屉之后，U盘果然还完整的躺在里面。夏油杰将U盘从里面取出来，然后放进自己口袋。
这间办公室里没有电脑可以供他播放U盘，但是夏油杰相信实验室里一定有他所需要的的东西。
按照上周目获取的线索，他攀上博物柜挪动那尊怪物雕像，隐蔽的大门在夏油杰眼前徐徐打开。从入口处吹来腥咸的风，此时的办公室阶梯还能看见一点人来人往的痕迹。
夏油杰进入通道，穿过漫长阶梯，直至最后抵达那条走廊，那条一半雕刻洁白浮雕，一半有着大海横截面一般的走廊。走廊尽头的大门没有锁上，里面传来细微交谈的声音，还有脚步声，以及隐隐约约的诡异叫声。
夏油杰捏了捏自己口袋里的U盘，暗自叹气：等会进去说不定又要过一个理智。
就是希望里面有尸体的话，至少是人类的尸体，而不是怪物的。
走近大门后那些交谈的声音逐渐清晰，夏油杰隐约听见了‘参考值变化’‘染色体’‘特殊基因链’等词汇。
他还没来得及推开大门，那扇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男人身材高大，神色憔悴而苍白。他皱眉打量夏油杰，看见夏油杰身上的工作服时，男人眼中闪过厌恶之色，不客气道：“催什么催？最后一支高纯度试剂已经给你们了，那种东西要做出第三支至少需要四个月，我们又不是工作机器，难道不用吃饭喝水睡觉吗？”
“还有，试验品不够了，塞壬的血也要用完了，你回去转告岸根，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量产，人类的技术做不到，让他赶紧死了这条心！”
夏油杰目光扫过男人胸口的工作牌，工作牌上写着男人的名字：北村新名。
说实话，虽然名字是陌生的，但是夏油杰对这个男人却并不陌生——他每周目都见到这个男人，上周目这个男人还差点杀死了纱绘子。
一周目杀死纱绘子的凶手应该就是他没有错。
夏油杰往后退了一点，道：“岸根先生有话要我代为传达。”
北村新名皱眉，向他逼近些许：“他又想干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穿着工作服的青年忽然快如闪电般出手一拳砸在北村新名喉结上！北村新名只感觉自己喉咙剧痛，整个人无意识的弯下腰，不等他意识回笼，后脖颈上传来了更大的痛意！
北村新名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夏油杰将晕倒的北村新名拖到一边，把自己的工作服和北村新名身上的实验人员衣服互换——北村新名的个子不如夏油杰高大，但也算个高挑的男人，夏油杰勉强可以把自己塞进他的工作服里。
做完这一切，他将工作服衣领拉高遮住下半张脸，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实验室外间。
实验室外间按照某个星座的布局分布着数十个水泥池子，池子里是浅红色液体。但是此刻那些池子里泡着的不再是形象不明的白骨，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他们浑身无力软倒在池子里，发出细微挣扎的声音。每当有人试图爬上来时，站在旁边，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便麻木而熟练用一根金属长杆将其打下去。
夏油杰之前在门外听见的虚弱哀嚎正是出自那些池子里的‘试验品’之口。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只是脸色变得不太好。
这时候夏油杰身后传来其他研究人员的声音：“北村，刚刚门外是谁？”
夏油杰压低声音，模仿着北村新名的声音：“岸根先生的人，来催试剂。”
片刻沉默之后，刚刚询问夏油杰的研究人员嘴里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试剂！试剂！又是试剂！失败了那么多次他们怎么还不死心？！”
“都说了那是塞壬不是人啊，他们到底是脑子哪里有问题非要把两者的基因糅杂在一起？他以为他们在造神吗？他是在创造怪物！毁灭全人类的怪物——”
喊到后面，他已经变得嘶声力竭。旁边的同事扑上去将他按倒在地，熟练的掏出口/球塞进他嘴里，以免他咬舌自尽。
每个研究人员脸上都带着一种机械式的麻木，好像无论眼前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再眨一下眼睛。正是因为这种麻木，夏油杰才得以混进去而没有被发现。
如果是神志正常的人，自然能轻易分辨出夏油杰和北村新名的区别。
夏油杰目光落到实验室的内门上——在内门后面就是塞壬。或者说……及川月见。
他不知道该用哪个名字称呼对方。
伸手摸索自己身上的防护服，夏油杰在衣服的内侧口袋里摸到一把小小的钥匙。他将钥匙取出来，果然是内门的钥匙；这应该是北村新名身上为数不多，属于他自己的钥匙。
至于他身上其他的钥匙，夏油杰则更倾向于是实验室成员全部疯狂之后，北村新名逃出实验室杀死其他工作人员然后收集起来的。
身后那群研究人员们因为忙着将发癔症的同事制服，暂时没有时间管夏油杰。夏油杰靠近内门，掏出钥匙缓缓插/入锁孔内部。
随着齿轮承合的轻微声音，内门打开。
里面并非夏油杰想象中的寂静，相反，里面有五个人。他们在夏油杰开门的瞬间便抬头望过来——他们只是冷漠的看了夏油杰一眼，又低下头去。
距离夏油杰最近的一个男人低头时，夏油杰看见他后脖颈上有个诡异的符号。但很快那个符号就被衣领遮住。
男人手边摆放着一本厚实的牛皮笔记本。
研究室干净整洁，原本应该有碎玻璃和黑红色血迹的地方被一扇金属质感的大门遮掩。夏油杰看着那扇门——那还是一扇密码门。
这时候那个后脖颈有着诡异符号的男人开口：“密码是0401，要进去的话请自己穿上全套防护，遮住眼睛遮住耳朵绑住双手。如果不想穿的话也没关系。”
男人抬起头，明显带着异国人特征的紫色深邃眼眸望着夏油杰：“等你死后，我们会把你的尸体当成试验品，投入新一轮的基因研究。”
他说话咬字清晰，眼神也带着理智清明。但他却给夏油杰一种无比诡异的违和感，就好像在这幅人类的皮囊之下，居住着另外一种生物。
夏油杰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穿防护服，他需要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想，防护服只会妨碍他。
走到密码门前输入男人刚刚提供的密码，那扇大门轻轻转开一条仅供人侧身努力才能挤过去的细缝。夏油杰费了点力气才挤进去，却并没有立刻看见所谓的冰山。
但是里面的温度确实要比外面低很多。
入目是一片白色，纯澈的白隔绝了一切。夏油杰走近戳了戳那白色，发现这颜色晃眼的东西其实是蹭类似于屏风的存在。
他顺着白色隔离带往前，绕了个大弯后，眼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巨大冰块——冰块里所沉睡的，美丽的非人类，和夏油杰之前看见的模样完全不同。
冰块里的生物背对着夏油杰，浅杏色长发铺散，光洁的脊背裸/露。祂后背肩胛骨的地方，有两道皮肉翻卷开的可怖伤口。
断裂的翅骨根支出血肉，浓黑红色的血顺着洁白皮肤往下，大部分都扩散在冰块里，将冰块四面渲染成不规则的红。
那长而漂亮的银白色鱼尾蜷缩着，鳞片缝隙里也淌出血迹。
夏油杰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然后靠近。
越靠近越觉得冷，可是他知道及川月见身上不冷；及川月见身上总是高温而柔软，和这些冰块不一样。
冰块里的鱼尾忽然摆动了一下，宛如在水里那样灵活。
紧接着，祂回过头，浅杏色长发随着祂的动作而游走，苍白修长的脖颈上，纯黑色的皮质项圈紧紧勒出一道绯色痕迹。
在对视的一瞬间，强大的不可抗力几乎掰碎了夏油杰的脑子。他无法思考，好像也忘记了呼吸，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只有塞壬那双冷漠的，犹如俯视蝼蚁一般冷漠的，蜜糖色双眸。
【玩家过一个理智 .sc 1D10/1D100】
【检测到特殊情况，暗骰结果公布。】
【1D100=100/58，是大失败呢。】
【一切的归途终将指向大海，死亡并非最后的惩罚。】
【检测到玩家理智归零，游戏结束。】
【恭喜玩家达成结局·不可抬头，不可直视，不可聆听，危险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