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身为一个底层子爵，哪怕有着过亿身家，他仍然无法成为真的名流，想要将现在的生意扩大更是不可能。
只能守着父辈留下的老本缓慢发展，波尔那则是他忙碌生命中唯一的救赎。
那个最开始打给他电话的大贵族，是他花了半年，送上无数的礼貌，不知道跑了多少关系，才疏通下来的人脉。
就是这样，对方也仅仅是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意思，根本没想过要带查理进入他们的圈子。
地产投标也只是给了查理一个虚无渺茫的机会。
每次快被生活的压力，家族的未来压到快要窒息的时候，只有听到波尔那的歌，看到波尔那的面孔，他才感到自己腐朽的生命里有了一丝活力。
让他短暂忘却了所有烦恼。
甚至……因为波尔那的存在，他进军完全陌生的娱乐行业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动力潜能，取得不菲的效果。
习惯了觥筹交错，习惯了各种假面微笑，也习惯了卑躬屈膝。
可是面对波尔那的时候，他却觉得连被波尔那辱骂，扇巴掌都是那么快乐，一种连身体里的骨髓都在发出愉悦共鸣的快乐。
可是现在——顾先生竟然想要让他牵线，带走波尔那。
顾先生啊，顾闻西，整个大英帝国谁没不知道他的名字。
嚣张跋扈到连人鱼都敢私养！
连一郡郡长，女王亲卫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自己讨好的那个所谓大贵族，连给顾先生擦鞋都不配。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他面前。
查理浑身肌肉紧缩，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多到几乎凝成了水珠滚落下来，将他的睫毛打湿，视线模糊。
电话的那一头并没有催促他回答。
明明身居高位，对方却没有一丁点的傲慢威逼，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他没有空去擦拭汗渍，整个人都陷入了艰巨地抉择里……他环视着房间里波尔那的海报。
每一张都是他亲自监督抓拍的最美瞬间，现在却因为模糊的水珠，已经看不清了，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蓝色。
一片仿佛来自深海中的蔚蓝。
“顾先生您现在在伦敦吗？”查理脸色惨淡，语气沉重，绞痛的内心里却潜伏着兴奋的血液。
查理撕碎了一张海报！
野心压过了他属于男人的本能，他调整好语气双手捧着电话道：“我今晚十二点来接您参加演唱会吧。”
“海洋精灵乐队本来就是不上台面的东西，能够得到您的驾临是他们无上荣幸。”
“那就谢谢查理先生了，合作愉快。”最后传来的是顾闻西助理的声音。
杰森掐断了电话。
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查理提前来到了顾闻西下榻处等候。
当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平板电脑处理公务的先生时，查理轻轻抽了口气。
他不是没见过电视上的顾闻西，财经新闻上更是经常出现对方的身影，可是看到真人的那一刻，仍然忍不住被惊艳到。
穿着白色西装，黑色衬衣打底的俊美青年注意到进来的人物后，放下了咖啡杯，微笑着点头致意道：“是查理先生吗？”
语气亲昵温和，跟他过去见到的所有大贵族都不同。
让人的心底瞬间生出好感。
那样高高在上，如坐云端里的人物，却没有任何傲慢姿态，让查理更加自惭形秽，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不舍都被荡平
他诚恳无比地朝着顾闻西弯腰行礼道：“顾先生晚上好。”
一行人朝着海洋精灵演唱会的场馆走去。
……
演唱会还没有开始，场馆外就已经驻扎了很多粉丝，为了今夜的狂欢，贩卖荧光纹身和啤酒的小贩穿梭着。
记者团们等候在了路边，捧着照相机和话筒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虽然海洋精灵乐队在地下摇滚世界大伙，但对他们这些主流媒体来说毫无拍摄价值，都是被查理花大价钱请来播报。
看到守在入口处，疯狂拍摄的小媒体记者们，主流记者的眼中是浓浓地不屑，甚至玩起了手机。
该死的……如果不是在公司里资历太浅，他们也不会被分配到这里来。
突然一声尖叫响起，接下来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一头棕发正在刷亚马逊购物的男记者被同伴巨力晃动着手臂，“快看！快看！”
他不耐烦道：“不就是破地下乐队的人进场了吗？有什么好拍的。”
“不是，是顾先生！是顾闻西顾先生！”
顾闻西的名字如同一枚炸弹，炸入棕发记者的心底，四周响起无数的快门声，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拍摄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顾闻西已经在专人接待下走入后台。
嘈杂的化妆间里，众人正在忙碌准备着，波尔那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打扮。
突然耳边响起了鼓手的惊呼声，“队长，罗塞尔家主来给我们捧场了。”
其余的几个人鱼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纷纷兴奋地补起妆来，以为自己可以借着今晚的幸运更好打入人类社会。
“是查理先生的安排吧，队长你叫我们不要行动，原来自己已经跟子爵先生商量好了。”红发人鱼激动地道。
前天小王子的事情发生后，他们想要安排人手潜伏进罗塞尔家族，却被长老阻止了。
大家私下里都商量着要不要背着长老偷偷去接触，可太长老殉国后，接任大长老位置的波尔那就成了族中首领。
有着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利。
他们没有人敢反抗，只能心底里担忧抱怨。
没想到大长老另有后手！
不是潜伏，不是以根本接触不到罗塞尔核心的下人身份，是将那位胆敢囚禁他们王子的家主带到了面前！
闭着眼睛的波尔那只觉得一股冷意窜上脊背，心脏陡然停滞。
前天顾闻西对着屏幕微笑后，他一直揣揣不安，特意去查了罗塞尔的历史和这位叫做顾闻西的漂亮青年的名字。
这群才进入人类社会不久的小人鱼们根本不清楚，罗塞尔和顾闻西这六个字的能量。
绝对不是区区一个查理能够调动的，恐怕查理子爵走遍门路，都不能见到顾闻西的助理。
现在……顾闻西来了，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全都暴露了。
“安静。”面对众人的狂喜，波尔那的脸上一片冷意，他想让大家现在赶快逃走，留下他一个人殿后。
可对方既然来了，那就绝对不可能没有安排，地下场馆外的每个出口应该都守满了人。
一旦他们逃跑，留给他们的只有一种可能，显出人鱼真身，被捉进实验室。
最重要的是——小王子还在顾闻西手里。
“队长，”金发贝斯手不理解地道：“顾先生来了您不开心吗？还是说你其实爱上了子爵先生。”
随着金发美少年的发问，所有人都悄悄看向了波尔那。
他们还等待着波尔那能够像控制查理那样接近顾闻西，然后找到救出王子的机会。
波尔那拒绝□□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动心了，他对一个人类动心了！才会抗拒接触其他人类。
贝斯手艾登的发问太过武断，大长老的衷心毋庸置疑，他们能够走到今天全靠长老的指引。
可是艾斯的激动能够理解，他跟他们所有人都不同。
他出生人鱼贵族家庭，从小就是小王子的玩伴。
他们的在乎是出于对人鱼的未来，对种族的责任，艾斯仅仅是因为小王子本身，他最重要最挚爱的玩伴。
见波尔那沉默，其他人也没有阻止，艾斯继续激动地道：“您不愿意的话，我可以。”
“可以什么？”一道清冷的人类声音压过了化妆室的纷杂。
大门缓缓打开。
顾闻西在查理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艾斯脸上的激动化作了惊艳地呆愣，他看着缓步走进的人类，只觉得每一步都走在了人的心间上。
他没有刻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却比目空一切的傲慢更加给人压迫感。
他每走进一步，都让人的呼吸都压抑起来，就好像云端上所有的光华都照在了他的身上。
满室的艳光，黯然失色。
“嗯？”顾闻西长眉一挑，清冷疏离的丹凤眼里泛起微微的笑意，对着已经傻掉的金发贝斯手道：“你愿意做什么？”
艾斯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所有从容谋略，在顾闻西面前都化作了一片头脑空白。
“艾斯，”那个一向在他们面前唯唯诺诺想要讨得波尔那欢心的查理子爵，俨然已经成为了顾闻西的狗腿，对他不满呵斥道：“顾先生问你话呢。”
“我……”艾斯怂了个彻彻底底，想要讨好地说出他想给顾先生唱歌，他想给顾先生跳舞，他可以做顾先生的随从。
在一次次的交往中色授魂与。
可是，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被顾闻西注视着，被那双灼灼美丽得如同桃花的眼睛注视着，他只觉得冷汗沉沉，仿佛自己的每一个心思都完完全全呈现在了对方面前。
活脱脱地一个跳梁小丑！
“顾先生，”波尔那强压下内心的恐惧站了出来，他将艾斯挡住，完完全全地站在顾闻西面前说道：“您的到来是我们无上荣幸，实在太激动了。”
他的手藏在袖子里哆嗦着，面上却还要维持着热情的微笑。
“按照规定，演唱会歌单定好就不能改变，”波尔那稳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他现在只能乞求着。
乞求着，前天晚上他在视频里看到的人鱼语言问好，和顾闻西今晚的到来都是巧合！
冷汗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冒出，他裹在牛仔长衣里的身体已经彻底湿透，汗液黏糊糊地压在身上，沉重地仿如石头。
“但您不同，您想听什么，我们都愿意现场演唱。”
“贝斯他想给您表演他的最新杰作，还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弹奏过的人鱼赞歌。”
“人鱼赞歌吗？”顾闻西收回了压迫的视线，在查理和人鱼们的热情引导下坐了下来，“是个好名字。”
“说起来，我今天之所以会来听你们演唱，还是因为我的养子。”
顾闻西的养子，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哪怕是偏于成熟沉闷的装扮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光彩熠熠。
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
甚至说他十九，都不会有人反对，哪里会有养子。
唯一的可能只有前天直播里所说的王室人鱼，他们唯一的复国希望，他们付出一切都要救出的存在。
他们的小王子！
什么意思？不是查理找来的顾闻西，是小王子驱使这个人类联系他们的吗？
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
“我的养子，”顾闻西淡淡环视着眼前的人鱼们。
他非常明白，在这些人的热情下藏着剧烈的恨意，恨不得将他用刀片千刀万剐的恨意，却要伪装出热情的样子，来得到小王子的下落。
来通过他的手，将王子营救出来。
“是一条来自王室的人鱼，”顾闻西道：“他一个人太孤单无聊了，所以我想你们可以跟他做朋友。”
“可惜的是，他现在还没有适应人类的生活方式，”顾闻西叹息道：“所以只有请你们每个周末到庄园表演了。”
“相信来自家乡的声音可以抚平他的孤独。”
除了波尔那没有任何人对顾闻西的话产生了联想。
他们之所以叫做海洋精灵乐队，正是因为美妙的歌声堪比人鱼，能将众人的思绪代入神秘的深海里。
身为一个大贵族，顾闻西买下一只乐队给心爱的宠物唱歌再正常不过了。
连一直无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的红发女人鱼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压下心中的仇恨，撒开裙摆露出甜美微笑：“我们一定会安抚好您的养子。”
将他救出去！
只有波尔那，冷汗如雨从裤脚里掉落，在水泥地上形成了一滩滩深色水渍，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来自家乡的声音，来自人鱼的声音。
他是想、是想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吗？